江照影聽到這裏,臉上的笑意已經是藏不住了。


    她原本想再加一把火,親自把這件事情傳的滿城風雨,畢竟她雖沒見這場麵,前世卻也經曆過,大約都知曉易先生會如何生氣了。


    可沒想到,她還沒出手,這件事竟已經傳遍了京城。


    真是天助她也。


    “不配為父?不配為夫?不配為人?易先生好罵!”


    她突然發現易先生從前罵自己,還是收斂了些。


    “對呀!”水瑤細細解釋,“讀書人傳的繪聲繪色,有鼻子有眼的,說伏哥兒被趕出白鹿書院,是因為他在院中飲酒,而世子爺還給易先生送酒賠罪,易先生氣的七竅生煙,嚇得世子爺直接跪了下去。”


    “讀書人?”江照影眯著眼睛思索:“哪來的這麽多讀書人?”


    “聽說是一個人出了兩百兩銀子,邀請書生秀才去酒樓飲樂。好巧不巧就在今天,還是在易先生院落邊的那個酒樓,開了窗子便正對著。那些秀才們看得一清二楚。”


    江照影聽到這裏,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竅,險些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偷雞不成蝕把米,想必是溫穗穗攛掇沈步轍花錢請書生,好讓他的好名聲傳遍京城。


    好了,現在賠了夫人又折兵,南陽侯府名聲一片狼藉了。


    江照影神采飛揚的模樣,看得水瑤是目瞪口呆:“小姐,侯府名聲掃地,您怎麽瞧著怎麽高興呢?”


    江照影拍了拍她的肩,聲音喜氣洋洋:“好水瑤,小姐我不開心,很傷心啦!熱水我已經燒好了,你去沐浴,我現在就去向沈老夫人稟報這件傷心事!”


    等她到達沈老夫人的錦繡堂時,便發現錦繡堂烏雲密布,周圍的下人仆從麵上皆是愁雲慘淡。


    想必沈老夫人已經是聽見外頭的風聲了。


    恐怕這錦繡堂風水不行啊,她總共就來了這麽兩次,每次都是三災六禍、厄運連連的。


    前世的時候,錦繡堂可不是這副光景。


    江照影想著,在門口揉了揉笑僵的臉蛋,轉成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一腳便踏進了門檻。


    沈老夫人正在主座上端坐著,陰沉著臉,大抵是在等著沈步轍。


    聽聞江照影的腳步聲,她急急抬起頭來,瞧見不是沈步轍之後,又慢吞吞的坐了回去。


    “影影,你來,你可知外頭傳的是什麽東西?好像是關於易先生的事情?”


    “府內謠言四起,可我問了,底下人卻是說的顛三倒四,隻說和轍兒有關,老身我便急急去叫了轍兒。”


    沈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著江照影招手。


    江照影聽聞,心下了然。


    沈老夫人向來重視侯府名聲,簡直就是把侯府的清譽當成了命根子,難怪侯府名聲掃地,她還能坐的住。


    原來是還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啊。


    江照影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深意,作出了一副恭敬的樣子。


    “事情是世子爺和溫姨娘辦的,還是要等他來細細說了,才知曉。老祖宗,外麵的流言蜚語,無需聽。”


    而另一側,沈步轍剛出院子,便被沈老夫人身邊的陳嬤嬤叫住了。


    他今日狼狽極了,膝下流血,臉上掛彩,整個人身上縈繞著一股屎味的臭氣。


    在邀蓮院的時候,他聽著外頭受刑下人的慘叫,整個人心神不寧,心心念念的是祠堂裏受家法的溫穗穗。


    下人們受了五棍懲罰,都氣息奄奄,臉色慘白如紙,穗穗受的可是三十鞭家法!


    若是一個沒治好,直接殘廢、丟了性命也不稀奇!


    於是他借口回院子更衣,便打算偷偷去祠堂看望穗穗。


    今日的禍事接踵而至,讓他措手不及,心力交瘁。


    可穗穗是個有主意的,她旺他,隻要有她,想必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況且他突然想起,穗穗早晨花了他兩百兩銀子,說是要給他個驚喜。


    想必那就是穗穗留的後手了。


    沈步轍想到這裏,緊繃的心髒陡然是輕鬆了幾分,可沒想到他還未見到穗穗,便先是被叫到了沈老夫人的錦繡堂。


    從陳嬤嬤再到沈老夫人,錦繡堂裏所有的人,都陰沉著臉色,這叫沈步轍微微皺了皺眉。


    “祖母?您為何這副模樣?是伏哥兒那邊出什麽事情了嗎?”


    沈老夫人抬頭盯著沈步轍那張被撓花的臉,閉了閉眼眸,“轍兒,今早你去易先生那兒賠禮道歉,都發生了什麽?”


    沈步轍心中一驚,表麵卻是強撐著鎮定無比:“易先生不願收酒,也不願原諒,便是這樣了。”


    沈老夫人聽見這話,眉頭緊鎖。


    江照影故作驚訝的聲音便在此刻響起:“呀!那便是有人要故意陷害咱們侯府了!”


    “世子爺,如今外頭都在傳,易先生見了您勃然大怒,怒叱侯府家風不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還說你不配為夫,不配為父,不配為人!京中更是無數文人墨客,作了墨寶,批判你不忠不義,不孝不悌。”


    “既然這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卻被傳的這樣有鼻子有眼,需請了易先生去見了陛下,才好洗清了侯府的誣名啊!”


    江照影在“不配為人”上加重的音量,她越說,沈步轍和沈老夫人的臉色便越是蒼白。


    沈老夫人急急站起身,便要往沈步轍的身邊走。


    她拽住了沈步轍的衣袖:“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轍兒,外麵傳的都是假的吧?”


    “就算是老身舍棄了顏麵,也要叫易先生一同去麵見陛下!伏哥兒不進白鹿書院沒事,可你,可我們侯府,不能承受這樣的不白之冤!”


    可沈步轍卻沒有反駁,他咬緊了牙關,豆大的汗珠都從額頭滾落了下來。


    他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口中還在喃喃自語:“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所有讀書人都知道了?”


    “祖母!不可能!易先生罵出這些話的時候,孫兒身邊就隻有溫姨娘一人,這件事是不可能傳出去的!”


    沈老夫人的動作猛地一頓,就像是聽見了什麽驚世駭俗的消息,渾身都僵住了。


    她緩緩抬起頭來,眼眸都緊緊縮起,揪著沈步轍的衣領,一字一句都說的艱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是說,外頭傳的這些,都是真的?易先生真的罵你不配為人?”


    沈步轍雙手捏成了拳頭,他張了張嘴,卻又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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