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影承載著全侯府的希望,被侯府眾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侯府。


    馬車搖搖晃晃,江照影眼前浮現出的,是前世易先生的臉。


    前世的她一直以為,易先生極其的厭惡自己,又覺得是自己辱沒了父親留下來的聲譽,所以那日過後,她與易先生再無接觸。


    就算是重要場合偶然相見,她也是惶恐的避開。


    可如今聽他怒斥沈步轍的那番話,才知道易先生前世對她還是收斂著了。


    那句“不配為人夫”擲地有聲,也能看出易先生對自己更多的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前世的自己確實是該罵。


    量著侯府的門第,還以為自己嫁入侯府是上天的恩賜,別人還沒開始輕賤自己,自己就把自己輕賤了去。


    殊不知,父親給她留下的一切,才是天底下最珍貴的。


    江照影想著,眼眶微微有些發酸。


    她睜開眼眸,卻感受到馬車猛地一晃,撩開簾子一瞧,看見的就是那熟悉的宅院了。


    江照影牽著江聞祈的手,下了馬車,不曾想宅院前站著的幾個侍衛,直接上前攔住了他們。


    瞧見江照影從南陽侯府的馬車上下來,幾個士兵眼底都多出了幾分鄙夷。


    “易先生病重,陛下特派屬下前來看管,請閑雜人等回避!”


    感受著他們不滿的情緒,江照影早有預料,她微微歎了一口氣,卻又是揚起了一抹笑容。


    “勞煩各位前去通報一聲了,就說是從前那位江大夫的女兒擔憂易先生的身體,此番來是要給易先生治病的。”


    江照影舉止脫俗,聲音清亮,幾個侍衛聽聞,將信將疑。


    可其中一名愣頭青的士兵,聽見這話,卻是直接嘲諷出聲。


    “你們南陽侯府害的易先生有多慘,你們自己心裏沒數嗎?事到如今,還找借口說來治療,私下裏定是要求情的!”


    江照影聽見這話,臉上笑容未變,她一字一句皆是真摯。


    “在下父親與易先生關係甚好,您擔心易先生身體,我也深有同感。隻是您在這裏看守了一夜,見宮中太醫是一批批的來,一批批的走,全束手無策。”


    “既然從前我的父親治愈了易先生,如今為何不讓我去試試呢?”


    江照影的話有理有據,讓幾個侍衛沉默了下去,於是她趁熱打鐵。


    “若是我的出現,讓易先生有個三長兩短,陛下直接抄了侯府滿門,我也沒有絲毫異議!”


    這話一出,幾個侍衛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們不約而同的將期盼的眼神望向了自己的領頭,顯然是希望極了侯府能被滿門抄斬。


    那領頭原本還在猶豫,卻見剛剛一言不發的江聞祈,此刻爬上了馬車,又哼哧哼哧的把江照影的藥箱搬了下來。


    瞧見了江照影的藥箱,為首的侍衛終於鬆了口,他朝著江照影拱了拱手,便答應了下來。


    江照影看著侍衛離去的背影,心下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她轉頭望向費勁拎著藥箱的江聞祈,含笑著接過他手中的藥箱,又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腦袋。


    “祈兒真的好聰明。”


    江聞祈聽見江照影這樣誇讚自己,一歪頭,靠在江照影的身上,第一次露出了切實的微笑。


    可還未等兩人高興片刻,剛剛前去通報的侍衛,又是很快的出了門。


    他斬釘截鐵的朝著江照影擺手:“易先生說了,不見!”


    江聞祈原本洋溢著微笑的小臉,在一瞬間垮了下來。


    江照影安撫似的拍了拍江聞祈的肩膀,轉頭想再詢問幾句,卻聽見那領頭侍衛,一板一眼的繼續念。


    “易先生說了,若是這江丫頭不把自己腦袋裏的水倒個幹淨,我就算還沒死,不是要被她氣死,就是要被她醫死了!”


    江照影聽見這話,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這樣毒舌的話,必是出自易先生之口。


    可易先生能氣呼呼的說出這話,想必還是醒著,可宮中的太醫卻都是束手無策……


    更何況爹爹從前醫治過他,按爹爹的醫術,易先生此刻應該不會有什麽大問題。


    那他到底是生的是什麽病?


    江照影抬頭望向了緊閉的大門,此刻的內心是真的多了幾分無力和苦惱。


    還未等她想出主意,遠處卻又突然有了動靜。


    一輛輛馬車在易宅門口停下,馬車並不奢華,卻有著皇宮的標識。


    緊接著一位位仕女,便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她們穿著宮中統一的服製,頭上挽著相似的雙環髻。


    每人手中拎著一個食盒。


    等她們依序路過江照影的身前,一直沉默著江聞祈便突然說話了。


    “紅燒豬蹄、醬板鴨……”


    江照影睜大眼睛,詫異的望著他,卻見他吸了吸鼻子,繼續念。


    “炙羊肉、麻辣兔頭、小雞燉蘑菇……”


    江照影這下才反應過來,江聞祈是聞見了食盒裏的東西,此刻正報菜名呢。


    她的目光追隨著那排拎著食盒的侍女,眼見著她們進了院子。


    院門邊的兩個侍衛關上門後,又是對視了一眼,隨後搖了搖頭:“想必易先生又是沒有胃口,飯菜又是要被分毫未動的送出來了。”


    “易先生天天嚷著吃炸雞,可宮中禦廚做出來的炸雞,他又覺得難吃,這可如何是好?”


    江照影聽見這話,眼眸猛地一縮,心中瞬間有了個主意。


    爹爹不僅醫術另辟蹊徑,走尋常人不走的路線;就連做得拿手好菜,都是奇奇怪怪,尋常人沒見過的。


    那炸雞還是其中的一個。


    與一般的炸雞不同,不僅酥脆又金黃的外表,還會佐以特製的料汁。


    從前爹爹不願讓她下廚房,說做他的小娃娃,隻要負責吃就夠了,廚房是碰也碰不得的。


    可江照影實在是嘴饞的很,夜裏摸去廚房,自己偷摸著學來了手藝。


    想到爹爹,江照影的眼眶有些濕潤。


    她緩緩望向捂著肚子的江聞祈,含笑開口:“餓了嗎?我現在帶你去做好吃的。”


    江照影帶著江聞祈剛一離開,躺在床榻上的易先生,就得到了消息。


    他雙眸緊閉,猛地將身上的被褥往頭上一蓋,被褥裏便傳出他悶悶的聲音。


    “死丫頭!果真是沒心肝!真就是為了南陽侯府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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