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祈穿著一身簡單的素色圓領交襟,身上也沒有什麽玉飾,青綠色的衣衫顯得尤為質樸。


    可那端方的身姿卻又帶著一股特殊的氣質,讓原本議論紛紛的堂下,緩緩的沉寂了下來。


    “我瞧著他模樣生的如此好看,倒是不像是沈伏說的那樣惡劣。”


    “江聞祈,曾經聽人說他在書院裏功課拔尖,應該有一手吧?”


    在眾人質疑的視線中,江聞祈卻是緩緩垂了眸子,鎮定自若的開口,清亮的聲音便緩緩傳了出來。


    “千金難買慈悲心,萬貫難贖失德顏。金玉滿屋信不立,富而不仁心何安?筆墨縱橫藏盜影,漠見蒼生淚沾襟。欺世亂名千古恨,獬豸泣血夜夜啼。”


    江聞祈的聲音似乎帶著一股穿透力,他緩緩的念完這首詩,聲音似乎繞上了大堂的橫梁,卻又是縈繞在了每一個人的心間。


    眾人稍稍安靜了片刻,臉上藏著幾分茫然。


    溫穗穗一聽江聞祈的話,呼吸一窒,整個人一驚。


    盜影?誠信?


    這小子莫名其妙的做出這樣的詩句,不會是知道什麽了吧?


    溫穗穗的神情有些慌亂,她有些心虛的轉頭,望著在場的眾人。


    易先生仍舊是風雨不動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目光平靜的注視著麵前的江聞祈。


    可其他先生卻是有些坐不住,那位八字胡的古板先生帶著疑惑發問了:“江聞祈,你這詩作的不錯……可完全不切合今日的主題,甚至是完全跑偏了。”


    “你在想什麽?這首詩又是什麽意思?”


    先生這話一出,眾人原本沉寂下去的聲音,才猛地沸騰了起來。


    “對啊,這詩雖好,可一點都不切題,這詩句不會是他早就花錢買來的,如今做不出來關於大測主題的詩句,便用了這一句吧?”


    “一個小孩哪裏懂得什麽獬豸?這獬豸乃是上古神獸,是正大光明、清平公正的象征,和今日書院大測的主題沒有絲毫的關係。詩作的好有什麽用?這也太牽強附會了吧!”


    “玩弄辭藻,奇奇怪怪,甚至連沈伏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他不會覺得我們推舉沈伏做神童,失了公平,所以做出這樣的詩句吧?”


    人群中皆是皺著眉,這首詩的質量很高,也就讓他們懷疑這不是七歲的江聞祈的原作。


    畢竟世間天才甚少,這個江聞祈從前就與神童沈伏針鋒相對,又是出自不好的學堂,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詩句?


    江聞祈的這首詩,若是在往日,被半大的孩子作出來,倒是一流的水平,可如今不僅不切題,還有沈伏珠玉在前,更是顯得黯淡無光了!


    “建議查查這種人是怎麽進入白鹿書院的!”


    “他的詩真的是他自己作的嗎?”


    “對了對了!是不是江照影收養的孩子學識不行,便故意開了一個補習班,出來害別人的孩子!?”


    “幸虧有溫先生的補習班,不僅是教會了他們知識,更是救了部分的學子,免得落入那窮凶極惡之地!”


    “不良的補習班需要取締!不能讓他害了白鹿書院的學子!”


    此刻群眾的議論聲簡直是要掀翻屋頂,溫穗穗的身邊甚至還圍上了好多的一群人。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皆是對著溫穗穗一邊說著恭喜,還說著恭維的話。


    大測已經接近尾聲,如今一甲一定是沈伏的了,而其他的名次,也逃不離是出自溫穗穗的補習班。


    溫穗穗補習班簡直是人才輩出,一定是她有什麽特殊的方法。


    “粒粒皆辛苦……這詩句寫的實在是太好了!”


    “恭喜恭喜,這次大測的名次一定是被您的弟子包攬了?”


    “溫先生,我想問問您的補習班是否還能進人?無論出多少銀子我都願意啊!”


    溫穗穗被無數人環繞,喜悅的氣氛讓她完全忘記了方才的擔憂。


    這時候,就連平王妃都下了二樓,憂心忡忡的擠進了溫穗穗的身旁,對著她的態度也越發的尊敬起來。


    “溫先生,本王妃相信了你的實力,從前是本王妃多有得罪,等會兒便將剩餘的銀錢給你!”


    溫穗穗瞧見平王妃臉上的尊敬,心中暗爽,還是將平王妃拉到了自己身邊,客氣的說道:“不急不急!王妃有空再給我就成!”


    平王妃有些麵露難色:“那涵兒……涵兒怎麽還未開始作詩?”


    溫穗穗現在才反應過來,不過她心裏很有底氣:“王妃放心,大概是就差平王世子一人了。他若是聽了我的教導,一定能在書院大測中,成為數一數二的存在!”


    旁邊圍觀的人群一聽溫穗穗的話,對她是更加熱絡了。


    溫穗穗此刻成了眾星捧月的存在,成了眾人眼中的天降紫微星。


    而易先生端坐在堂前,將眾人的議論盡收眼底,隨後緩緩從案前站了起來。


    他目光如炬的視線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隨後才聲如洪鍾的開口:“稍安勿躁,所有人都安靜!”


    “既然所有人詩都作完了,那麽現在可以開始宣布分數了……方才各位提出的質疑,老夫都看在眼裏,等會兒一一解決。”


    平王妃一聽易老先生的話,驚得眼睛都睜大了不少,她急急在大堂上搜索著周涵的身影。


    幾次眼神暗示無果之後,她便拎著裙擺,飛快的上了大堂中間。


    “先生見諒,白鹿書院的學子周涵,此刻還未作詩!”


    “周涵,快上來作詩!”


    她站在堂中,眼睛死死的盯著周涵。


    溫穗穗方才都已經那樣保證了,一定是十拿九穩,隻要周涵來作了詩,那麽周涵本人、平王府的未來,便光芒璀璨起來。


    她決不允許周涵錯失這個機會!


    原本坐在堂下,一言不發的周涵,卻見自己的母妃直接走到堂上,這樣急聲的催促自己,此刻所有人的視線都已經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垂在身側的雙手緩緩捏成了拳頭,他十分抱歉的看了二樓的江照影一眼,又是閉了閉眸子。


    周涵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的,一步一步,無比沉重的上了大堂的中間。


    他目光悲切的看了平王妃一眼,平王妃卻是給他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你的父王,平王府的前途還在等著你!”


    平王妃小聲對著周涵說出這話,便飛快的下了大堂。


    她給了遠處的溫穗穗一個眼神,溫穗穗肯定的朝著她點了點頭。


    周涵站在大堂中,感受著眾人的視線,他沉默了片刻,隨後緩緩啟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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