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珩在百姓麵前,說的義正言辭,慷慨激昂。


    這才叫送聖旨的太監猛地想起,安王是有說過這麽一段話。


    當時還是皇帝利用形勢,逼他說的……


    送旨公公完美的笑容在一瞬間破碎了,他沉默了片刻,隨後才道:“可殿下,情況有變,若是如今宮中情況緊急,您若是不回去,那就是抗旨了!”


    他的語氣中隱隱含著幾分威脅。


    聽見這話,周珩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可如今京郊情況依然緊急,而小王如今臨陣脫逃的回京,仍舊是抗旨啊!”


    周珩說著,語氣在一瞬間變得異常悲痛:“無論如何,都是抗旨,無論如何,都無法兩全……”


    “難道是因為小王傷害了平王,陛下才以此來詐小王回去,想要生擒小王?”


    “難不成宮中根本沒有問題!”


    周珩想到這裏,覺得自己似乎察覺到了真相,眼眸裏也隱隱多了些水光: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陛下因為平王的事情,對小王懷恨在心!小王願意就地了結自己!不讓陛下承受千古的罵名!”


    馬背上的宣旨公公一聽這話,嚇得直直從馬背上跌了下去。


    還未等他爬起來,卻又看見周珩猛地上前了一步,從身邊的蒼書手中,抽出了長劍。


    周珩平時從來都是個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性子,如今看著這一幕,怎麽看都不像是演的,可把在場的眾人嚇壞了。


    所有士兵都攔在了周珩的身前:“王爺!您不能死啊!”


    周珩不聽勸告,執意要把長劍往自己的脖頸上橫去:“可是這是陛下的意思……本王去意已決,決不能讓陛下為難啊!”


    公公一聽這話,屁滾尿流的爬到了周珩的麵前,哆嗦著手,便直接握住了周珩脖頸前的劍刃。


    一瞬間,鮮血橫流,他的手顫得更加厲害了:“不!殿下!陛下是真心實意叫您回去的!陛下如何會想要您死呢?”


    “您定是多想了啊!”


    周珩一臉悲愴的看著他:“真的嗎?小王不信,小王冥冥之中有一種預感,覺得自己死期將至……”


    “方才,您騎著馬趕來,小王便以為您是來取小王性命的。”


    宣旨公公太陽穴的青筋猛地抽搐了一下,其實周珩這話說得也沒錯。


    若不是宮中突發變故,這聖旨便就是來取周珩性命的。


    他知道周珩到底想要什麽了。


    宣旨的公公隻能用染血的手,扶著歪七扭八的帽子,艱難的爬上了馬背,又帶著人猛地回去了。


    江照影在暗中瞧見這幕,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這才過了幾天,周珩的演技是越發的精湛了,那樣悲痛的神情,那樣赴死的決心,看得人悲從中來啊。


    她努力忍住笑,走到了周珩的身邊,將帕子遞了過去。


    周珩熟練的接過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泥土,眼眶中的淚水也收放自如的消失了。


    “如今世道艱難,小王苟且偷生,練就了一技之長,倒是讓江大夫見笑了。”


    江照影還真有那麽點想要拜師學藝:“生活不易,安王賣藝,如此精湛的演技,到時候也教教我?”


    周珩聽見這話,倒是真的認可:“你真能學,很快就能用上了。宮中派來的說客,半個時辰便能趕到。”


    江照影挑眉。


    更深露重,她有些好奇,這第二個來的倒黴蛋會是誰呢?


    果然不出周珩所料,半個多時辰後,便又是有一道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因為擔憂,眼下草頭村的眾人都未入寢,他們有些好奇的出門一瞧,便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祝丞相。


    江照影看著祝丞相疲憊的臉,雙手環胸,隻覺得事情越發的有趣起來了。


    周珩聽見動靜,便急急出門迎接,祝丞相看見的就是一張完全蒼白的臉。


    “丞相大人……您這回也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來取小王性命的嗎?”


    祝丞相的腳步猛地踉蹌了一下。


    他好不容易站穩身子,便對著周珩扯起了一抹笑容:“殿下說笑了,還請殿下到屋裏相談。”


    這態度可比上一個太監好上許多。


    可周珩瞧著近在咫尺的祝丞相,臉色卻突然變了變。


    不過一瞬,他的臉色便又變了回來,沒有人察覺到了他的異樣。


    周珩隨即調轉了腳步,對著祝丞相開口:“更深露重,您與小王往屋內請吧。”


    如今已是深夜,周珩與祝丞相麵對麵落座,還為祝丞相泡上了一杯熱茶。


    祝丞相笑著品了品茶:“殿下倒是一個讓微臣驚喜,又讓微臣意外的人啊!”


    周珩搖了搖頭,臉色還是很沉重:“丞相大人為何不相信,小王是真的擔心自己的小命不保呢?”


    “小王害怕,害怕京郊疫情久久而未平定,害怕平王因為小王而失去了手臂是。”


    “一切都不過是小王的保命手段罷了。”


    祝丞相微笑的聽著周珩的話,將手中的熱茶一飲而盡,最後才道:“那殿下您可以不用怕了。”


    “皇宮中是發生了瘟疫,陛下快馬加鞭求您趕回去救他性命,沒錯,就是求您,而不是要求您。陛下之病乃是因為平王而起,他也越發覺得平王罪有應得。”


    “平王再也沒用了,而您此番回京,定是名震四方的有功之臣。”


    周珩聽見這話,身子微微前傾,極快的伸手去握住了祝丞相的手。


    可他實在是太過著急,卻又失手打翻了茶幾上的茶盞。


    滾燙的茶水冒出熱氣,直接將周珩的衣袖浸濕了,他微微蹙眉,祝丞相便從懷裏掏出了自己的手帕,遞給了周珩。


    周珩接過手帕,隨意的擦拭了一下浸濕的衣裳,隨後才道:“祝丞相見笑了,小王隻是急切的想要知道。”


    “您的最後一句話,是陛下的意思,還是您的許諾?”


    聽見這話,祝丞相一下子就懂得了周珩的言外之意,他臉上的笑容擴得是更大了:“陛下沒說過這話,這話是微臣的許諾。”


    “微臣覺得殿下能屈能伸,得盡天下民心,身邊又不缺謀士,並非是池中之物啊!”


    周珩聽見這話,點了點頭,他主動伸出手,鄭重的握住了祝丞相的手。


    “丞相先行,本王帶領醫者即刻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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