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當年太老爺說,玉兒不能入道,不僅不能入道,而且連道都不能碰。


    嫁人也要嫁一個普通人,這樣才能保玉兒一輩子平平安安。


    我心裏嘀咕,不讓學就不學,反正我不想讓玉兒學陰陽術,就希望她一輩子平平安安過就好了。


    這一晃眼,玉兒都要二十了。


    我一天天地看著她長大,玉兒是個孝順的孩子,小小的,一點點大的時候,就知道什麽都給我留著。


    我記得有一次,她讀書回來的時候,非要蒙著我的眼睛,說要是給我驚喜。


    我還說,一個小屁孩,能給我什麽驚喜,結果,是玉兒考試考得好,得了第一,老師獎勵了一塊糖給她。


    她就一路捂著給我帶了回來,那糖都被她捂化了,明明自己饞的不得了,還舍不得吃,非要給我留著。


    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一邊不停地跟個小喇叭似得,讓我吃。


    我一個大老爺們,肯定不喜歡吃糖,但是,那顆糖,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甜的糖。


    這甜,我到現在都還記得,真甜啊,甜到心底了。


    現在想想自己要命不久矣,突然有些不舍了。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沒看著玉兒結婚,沒看到玉兒的孩子,沒看到…;…;


    不過我看你,是個值得托付的孩子,我什麽心願都沒有了,就是放心不下玉兒。


    她這孩子,最讓人放心不下了。


    “想繼續活下去嗎?”胡梓墨的聲有些悠遠,就像是一株罌粟,正散發著誘人的芳香,一點點地,讓血液中的因子變得不安分起來。


    “你知道的,我是靈魂客棧的老板,隻要你能付出相應的籌碼,一切皆有可能。”


    “皆有可能?”


    葉元正深深吸了一口煙,煙霧使勁地朝著他的肺湧去,讓他一陣陣地使勁咳嗽起來。


    “對,皆有可能,再說了,前輩你要是不在了,玉兒會很傷心的。”


    胡梓墨勸說著,不是很明顯,卻是一擊致命。


    玉兒,恐怕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能讓他牽掛的人了。


    “不愧是靈魂客棧的老板,知道我的弱點啊…;…;”葉元正笑了,“可是,胡老板,你已經違反了靈魂客棧的規定了,靈魂客棧是不能勸說客人的。”


    “是啊,我知道啊,可我更舍不得丫頭知道事實後接受不了…;…;”


    胡梓墨眸光深沉了下,想著那個有點犯二的葉玉兒,臉上的表情又柔和了很多。


    “她不會知道的,今天祭祖以後,你就帶她離開吧,離開葉家村,不要再回來了…;…;”


    葉元正掐滅了手中的煙,淡淡地說道:“胡老板,你也不用勸我了,我是舍不得玉兒,但是我也舍不得葉家村…;…;以後,就請你好好對待玉兒…;…;”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頭也不回,都是決絕。


    胡梓墨看著葉元正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個莊稼漢,背影好生高大。


    我能給你最後的溫柔,就是靜靜地離開,不打擾,也不要你哭。


    胡梓墨回去的時候,葉玉兒剛吃完飯,在洗碗。


    對於即將要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知道的,未必是幸福的;不知道的,未必是不幸的。


    祭祖過後,胡梓墨就帶著葉玉兒離開了葉家村,回了客棧。


    一切,像是雨過天晴,葉玉兒還是那個時不時犯二的小二,而胡梓墨還是那個高冷的老板。


    客棧的小廚房裏,白大娘在小廚房裏皺著眉頭,一次次地數著什麽,每次數完都會搖搖頭,一臉不解地重新在數一次。


    “白大娘,你在數什麽呢?”葉玉兒端著菜盤子從大堂走了進來,一進來,就看見白大娘皺著個眉頭,還在用手指數東西的模樣,好奇地問道。


    跟客棧的人待久了,葉玉兒也沒有初見時的拘束了,性子也變得活潑了幾分。


    說話間,紮頭發的紅絲帶,還跟著她頭晃了下。


    “廚房少了一隻雞,那雞我才做好,就放在蒸籠裏,可出去找了瓶料酒,轉眼就沒了。”


    白大娘撩起圍巾擦了擦額頭的細汗,急急忙忙地說道。


    葉玉兒戳了戳自己的臉頰,在靈魂客棧吃了太多好吃的,這不,臉上的肉都肉滾滾的了。


    “少了隻雞?咦,今天客棧沒來人啊,昨天的客人一大早就走了。”


    白大娘不甘心地又四下找了找,把蒸籠再次揭開看了看,蒸籠裏麵依舊空空如也,啥都沒有:“算了,不找了,今天咱們就湊合著隨便吃點吧。”


    “嗯,行,我去給老板說下。”


    葉玉兒摸了摸頭發上的紅絲帶,邊說著邊外走。


    這紅絲帶是現在學生中比較流行的一種發帶,紮在頭發上飄著,跟仙女一樣。


    大廳裏,胡梓墨和賬房正在驗算賬本,看看最近買了多少酒出去,比對賬目,葉玉兒剛走過去,就聽見賬房的聲音:“老板,少了一瓶梅酒。”


    “確定酒少了嗎?”


    “是啊,我記得今天早上我才看到那酒放在那,怎麽眨眼間就不見了呢?”


    賬房摸著腦袋,又四下看了看,果然那酒不在了。


    “怎麽大堂也掉東西了?剛白大娘才說廚房掉了一隻雞呢。”


    葉玉兒走到胡梓墨麵前,也低著頭幫著找,胡梓墨順手摸了摸葉玉兒頭上的那根紅絲帶。


    “嗯,賬房說掉了一瓶梅酒,說是找不到了。”


    胡梓墨低聲回答。


    “是不是放在別的地方,記錯了啊?”


    葉玉兒一邊找,一邊揣測道。


    “說的也是,說不定是我記錯了,我看看抽屜裏有沒有…;…;咦…;…;這是啥?”


    賬房打開了身旁的抽屜,挨個挨個地檢查,忽然在一個抽屜停了下來,瞪大了眼睛。


    葉玉兒踮起腳,就跑到抽屜麵前,“怎麽了怎麽了?是不是找到了啊?”


    葉玉兒往抽屜裏一看,徹底地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震驚了…;…;


    拿起抽屜裏的東西,就遞給了胡梓墨。


    “冥幣?”


    胡梓墨拿起那張冥幣,翻來覆去地看了看。


    還是天地銀行的。


    “哎喲我去,咱們這也不是這樣收賬的啊!誰要收冥幣啊!”


    賬房氣呼呼地說了一句,結果又從抽屜裏摸出了幾張一模一樣的冥幣。


    “咱們客棧,看樣子是遭偷兒了啊。”


    胡梓墨拿起那張印刷有些粗糙的冥幣,彈了彈,冥幣就發出了幾聲清脆的聲音。


    “偷兒?”葉玉兒疑惑地重複了下,“也不定啊,說不定那個拿了雞和酒的人,是用冥幣來付賬呢。隻是他不知道,咱們客棧不收冥幣…;…;哈哈…;…;”


    葉玉兒一想到那偷兒是想用冥幣付賬,就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真是一個可愛的偷兒啊…;…;


    胡梓墨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手上的冥幣,點點頭:“也許吧,但是我們客棧拒收這種付賬方式。”


    “不過,梓墨,今天要吃的雞沒了,中午的飯可怎麽辦啊?”葉玉兒還是比較關心肚子的問題,有些擔憂地看了下廚房,不安地問道。


    這句梓墨,讓賬房的下巴落了…;…;


    然後賬房又淡定地把下巴給扶了上去,老板娘叫老板梓墨,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反正當初他們都那啥那啥了…;…;


    “湊合著吃點吧,我倒是想看看這偷兒是什麽,竟然敢偷到靈魂客棧了。”


    賬房說著,“啪啪啪”地打著算盤,咬牙切齒的。


    該死的小偷,居然偷吃了客棧的雞,你說,吃什麽不好,非要吃雞!


    吃了可讓他們吃啥!


    還偷酒,不知道那酒是自己想要的嗎?


    讓他逮著了,非得吊起來打一頓不可!


    “說不定那偷兒都走了…;…;”


    葉玉兒弱弱地說了一句。


    “哪有那麽容易,靈魂客棧可不是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幾個人圍著桌子坐好,等了會兒,白大娘就端著一個盤子進來了。


    葉玉兒伸長脖子看了看,盤子裏就裝著一盤炒青菜…;…;


    剩下的,就是四碗白米飯…;…;


    四個人,一盤炒青菜…;…;


    一盤炒青菜…;…;


    難不成她葉玉兒花了幾千年爬到食物鏈的頂端,就是為了吃素的嗎?


    無限心塞…;…;


    “白大娘,今天就吃這個嗎?”


    葉玉兒拉長了聲音,憂傷,可憐兮兮地看著白大娘…;…;


    當然,賬房也是這個模樣…;…;


    隻是他一個老大爺們,不好意思說出口…;…;


    …;…;


    白大娘點點頭,將盤子放在桌子上,“廚房沒菜了,隻有一把青菜了…;…;”


    胡梓墨看了看葉玉兒一臉的幽怨,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冥幣,有些磨牙地說道:“今天一定要抓住這個小偷。”


    葉玉兒跟著使勁地點點頭,頭發上的紅絲帶也跟著晃了晃,幽怨地夾起一根青菜,放在嘴裏:“一會兒吃完,我就去樓上看看,去看看這偷兒到底躲哪去了!”


    這小偷,把她的口糧都吃了,非抓住他不可!


    胡梓墨夾起一口青菜,吧唧吧唧地吃著,咽了下去,慢悠悠地說道:“我家小二想的可真是周到,一會兒你就去樓上看看。”


    “梓墨,那你呢?”


    坐在一旁的賬房和白大娘,正在夾菜的筷子齊刷刷地停了下,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夾菜了。


    心裏都齊齊地咆哮:不用在這虐他們這兩隻單身汪了吧!


    “我回房睡覺啊~~”


    “不公平!”


    “為夫呢,要好好休息,晚上才有體力那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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