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芊芊飛了出去。


    虞聽泉是人,不能像她這麽方便地穿牆。


    當她靠兩條腿追上胡芊芊的時候,發現眼前這一幕很奇怪。


    首先是護院們。


    他們都倒在地上,有橫有豎,有的仰麵朝天,有的背對烈日。


    相同點是身上沒有傷痕,而且都“昏迷”了。


    要是把時間線拉到幾分鍾前,還能發現另一個相同點,那就是他們幾個都為了保護蔣老爺,跟草木屍對打過。


    草木屍不會說話,要是裏麵的玩家能思考,一定會罵這幾個“演員”——裝死都不專業,沒讀過演員的自我修養?


    那麽草木屍在做什麽?


    胡芊芊飄在它後麵,像傀儡師牽著大號傀儡。


    蔣老爺被捆在石碑上。


    胡芊芊控製草木屍,握起小石子在地上寫寫畫畫。


    ——沒辦法,一個是鬼,一個是屍,誰都不能跟普通人正常對話。


    胡芊芊是很認真地想跟他交談。


    可是蔣老爺被嚇破了膽,死死閉著眼。


    就好像小孩子去打針的時候,總覺得隻要不看針頭,疼痛感就能減少。


    “我勸你立刻把眼睛睜開。”


    虞聽泉一出現就當了嘴替,她對蔣老爺說:


    “這個東西暫時不會傷害你,可你再這麽拒絕溝通的話,就把命留下吧。”


    蔣老爺瞬間睜眼,兩行淚嘩嘩淌。


    “胡娘子,哎唷胡娘子啊,咱們鄉裏鄉親十幾年,你不能這麽嚇唬我啊,快收了神通吧!”


    虞聽泉沒被他的可憐相打動,微微一笑,示意他看清楚地上的字。


    草木屍一筆一劃,認真寫道:


    還!!


    錢!!!


    蔣老爺啞然,下意識裝傻。


    “還錢,什麽錢?我什麽時候欠了這個怪物的錢?!”


    胡芊芊生氣了,她控製的怪物也不滿地齜牙低吼。


    虞聽泉說:“你是不欠它的,那麽,我呢?”


    她之所以落在後麵,一是因為人類的身體拖累了行動,二是……


    “來看看這些賬單吧。”


    她出發前,特意花了幾分鍾去搜索跟蔣老爺有關的記憶,發現自己竟然是這個土財主的債主!


    因為胡芊芊接了老屠夫的肉攤,在村口賣豬肉。


    蔣老爺這個人有錢,卻摳門,生怕自己花的錢沒買到品質最好的貨!


    所以他經常親自光顧肉攤,買最好的部位、最新鮮的豬肉!


    胡芊芊喜歡大客戶,她更喜歡蔣老爺派家丁去買肉,家丁是按次給錢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如果是蔣老爺出馬就不同了,他總說忘記帶錢,要求記賬。


    家裏人口多,他一買就是很多肉,記賬往往是一拖再拖,經常兩三個月才結一部分,賬單越來越厚。


    胡芊芊要是露出不肯賣給他的架勢,蔣老爺立即收起笑臉,帶著護院們把她的攤子圍起來!


    幾座鐵塔這麽一站,誰還能擠進去買她的東西?


    人家當然會去另一家肉質不那麽好的,勝在價格也更低。


    胡芊芊有殺豬的本事,可惜她是個沒有幫手的女孩子,老屠夫死了,丈夫還遠在前線……


    蔣老爺和董員外是一夥的,都跟縣官有親戚關係,她一個普通人拿他們沒辦法,隻能咽下委屈,繼續張羅生意。


    虞聽泉特意找出賬單,拍在蔣老爺的胖臉上!


    “看清楚了嗎?清楚了就快點還錢!”


    賬單疊起來,相當於好幾個乒乓球拍那麽厚,扇人應該挺疼的。


    蔣老爺的臉明顯被拍腫了,哭喪著臉摸摸懷裏:“我,我沒帶錢……”


    虞聽泉不懷好意地打量他。


    “沒帶錢?我瞧你渾身上下,得有二百斤肉吧。不如這樣,你每欠我一兩銀子,我就削你一兩肉……”


    蔣老爺慌忙搖頭:“不能削,不能這樣啊!”


    “為什麽不能?”


    “這要流好多血,會死人的!”他驚恐地瞪大了眼。


    “哦……”虞聽泉點點頭,“看來你對自己欠了多少債,心裏是有數的,我沒有冤枉你。”


    “……!!”


    胡芊芊恨恨地說:“我看出來了,這狗東西根本不願意還我錢,虧我還想給他留一條命,真是多餘!”


    “摳成他這樣的人,還不如豬狗有用,活著都是浪費糧食!”


    虞聽泉煞有其事地點頭:“我也覺得。”


    蔣老爺更害怕了:“胡娘子……你在跟誰說話?咱們旁邊,沒人啊。”


    隻有一個不會說話的怪物。


    他餘光掃見草木屍嘴裏滴落的口水,哆嗦著跟虞聽泉商量:


    “胡娘子,要不你把我放回家……或者,你讓我的護院回去帶個話……不就是那點銀子嗎,我有啊,我家裏有!”


    “放你回家……下次就該是一群人帶著武器來殺我了,你看我像傻子嗎?”虞聽泉好笑地問。


    用這裏的話說,像她這樣豢養怪物的人,不就是妖孽嗎?


    妖孽,是要被送上火刑架的。


    她問胡芊芊:“真不留他了?”


    “不留了!”


    “好。”


    虞聽泉拔出玩家的寶劍,一劍穿心,給了蔣老爺一個痛快。


    他至死都還以為自己有一條活路,卻不知道,隨著胡芊芊變成怨鬼,那些錢的實際意義已經不大了。


    胡芊芊是想出一口氣。


    她要蔣老爺懺悔,為那些賬單、為那些年對她的欺辱,真心道個歉就行了。


    蔣老爺既不肯還錢,又不肯認錯。


    關鍵是他擅闖胡芊芊的家,已經碰了那匹馬。


    吝嗇的財主最擅長得寸進尺。


    麻老二這種愚昧樸素的底層勞動者,低估了他的貪。


    若是讓他得到那匹馬,他一定會指揮護院把門窗砸開,把有幾分姿色的胡芊芊拖回自己家!


    “為虎作倀,偷奸耍滑,留你們何用……”


    虞聽泉幽幽說著,一劍一個把幾個護院全都解決了。


    她轉過側臉:“欠你這麽多銀子,你上門拿過嗎?”


    胡芊芊很尷尬:“去過……沒要到……”


    “還記得路嗎?”


    “記得。”


    “走,我們去要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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