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顧楓為人風流,後院妾室也不少,隻是沒有顧槐那麽多,加起來有五個妾,兩個通房,兒女也是兩嫡兩庶,均勻的很。


    顧安離家多年也沒忘了府中的格局,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個顧楓在,走了一刻鍾就到了顧書毓和屈氏住的榮安堂。


    顧安在院門口站定,看了看顧楓。


    “四弟,我在這裏等一會兒,先讓人通報一聲吧。”


    顧楓擺擺手,“不用,自家人通報什麽,這就進去吧。”


    說著就邁步進了院裏。


    顧安看著前麵進去的顧楓沒動,瞥了一眼顧哲瀚。


    顧哲瀚暗暗點了點頭,也一動不動在站在原地等候。


    說是讓顧安一起進去,可顧安沒動,顧楓也沒回頭,腳步不停直接進了榮安堂。


    顧安看著這一幕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翹,心裏有了數。


    榮安堂裏老屈氏正在發火,不好埋怨皇上給顧安一家的恩寵,隻能把火撒到兩個兒媳婦身上,隻是四兒媳婦是自己娘家侄女,不忍苛待,可世子夫人於氏卻不是,這一股邪火就發在她身上了。


    於氏低眉順眼地站在廳中央聽著老屈氏的訓話,直到顧楓進來才暗暗鬆了口氣,在老屈氏的示意下走到一邊的座椅上坐下,喝了口茶水。


    顧楓三步並做兩步走到老屈氏身邊挨著她一屁股坐下,剛要摸上矮幾上的茶水,就讓顧書毓一巴掌拍到了一邊。


    “想喝讓丫鬟再倒,那是你娘的,沒規矩。”


    顧楓翻了個白眼,接過丫鬟新倒的茶水抿了一口。


    “二哥到了院外,娘讓人進來吧。”


    老屈氏皺了皺眉,“你大哥呢?怎麽沒進來?”


    顧楓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在馬車上不下來我有什麽辦法?”


    老屈氏眼睛一厲,“那你就沒叫他?”


    顧楓倒向旁邊的仰枕,擺弄手裏的折扇道:“叫了,叫了好幾聲也不答應我,誰知道他想什麽呢?”


    老屈氏聽後又是怒火升騰。


    想什麽?能想什麽?還不是想他的官位?官位讓皇上親自擼了兩級,自己作死能怨誰?


    她早就跟他暗暗說過,先別急著動顧安一家,等她慢慢尋找機會再收拾他們,顧安再厲害也是庶子,也得叫她一聲母親,他要是敢不聽她的話就是不孝。大魏以孝治國,不孝之人還想在朝為官?做夢去吧!所以,為了保住官位他隻能聽話。


    沒想到,她那個傻兒子居然把她說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到了外麵就給她惹禍,要不是他強出頭,皇上能貶他的官嗎?他也不想想,皇上最喜歡看到臣下一家和睦的樣子,他站出來往死裏整顧安皇上能願意?顧安現在就是他的心頭肉,誰也動不了,他跳馬猴子似的竄上去沒要了他命就不錯了。


    皇上都說這個人好了,你卻偏偏與皇上做對說他不好,你不是嫌命長是什麽?


    老屈氏一想到顧槐就氣的肝疼,恨毒了顧安,卻也不能不見他,隻是心裏不痛快卻是真的,因此坐在塌上陰沉著臉也不說話。


    老屈氏不說話顧書毓也不出聲,屋裏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


    顧槐匆匆進了榮安堂,一進院門就見到顧安一家站在院子裏,顧槐冷哼一聲,臉色難看的進了正廳。


    顧槐邁步進了屋,眾人紛紛上前問起了他被貶官的事,提也沒提讓顧安一家也進來。


    本就因顧安被貶心裏不痛快,再讓人問起就覺得更難受了,顧槐的臉色也越加的難看。


    “都別問了,算我倒黴。”


    老屈氏見兒子臉色不好,瞥了眼一邊坐著的定遠候,見他目露嫌惡,閉上了眼睛,為生了這麽個不爭氣的兒子深深地歎了口氣。


    就沒見過這麽蠢的。


    以前顧安不在也沒見他這樣,雖然做事有欠妥當,可也沒有如此冒進的時候,這是讓老二給逼的。


    老屈氏問也不問就把顧安恨上了,本就不待見他,現在又加了一層,心裏的恨意就更甚了。


    老屈氏知道不能不見顧安,不然回頭傳出去就會說她為母不慈,以後再想拿捏他就費勁了,隻得招手讓身邊的邱媽媽去請。


    顧安一家子安安靜靜地站在院子裏不出聲,院子裏看熱鬧的丫鬟婆子議論紛紛,指著顧嫣和顧哲瀚小聲議論。


    顧嫣和顧哲瀚當沒聽見,隻對視的眼中閃過殺氣。


    顧安冷哼一聲,兩人同時望向顧安,顧安搖了搖,示意他們收斂點。


    兩人點點頭,又都低下頭等著老屈氏的召見。


    一家子在院子裏呆了半個時辰,才見邱媽媽繃著臉慢慢走了過來,掃了顧嫣和唐氏一眼,也沒行禮,冷聲道:“老夫人讓我傳話,請你們一家進去。”


    說完,邱媽媽也不管他們的臉色有多難看,轉身進了屋。


    挑簾子的沒有,引路的也沒有,顧安攥緊了拳頭眯了眯眼。


    好個刁奴!仗著在老太太身邊服侍就慢待他,很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更何況收拾你個奴才也用不了十年,給老子等著。


    顧安心下暗怒,想著先忍下這一口氣,等以後再報仇,卻沒看到顧嫣的嘴角挑了起來,露出一抹微笑。


    顧安推著唐氏走到門外,先由顧哲瀚打簾,他將唐氏推進去,又回身去推顧嫣,把兩人都推進了屋裏才由顧哲瀚接手顧嫣的輪椅。


    父子兩人一人推著一個輪椅進了正廳,顧安緊走兩步跪到了顧書毓和老屈氏麵前,眼含熱淚,“兒子不孝,多年未曾回家,今奉旨歸京終於得見父親母親,兒子心裏萬分激動,兒子給父親母親請安了。”


    說完就毫不猶豫地給顧書毓和老屈氏磕了一個頭,隨著磕頭的動作,一滴眼淚掉落到地麵上,看著真誠萬分,任誰看了都以為他是真的想顧書毓和老屈氏了。


    屋裏眾人從主子到丫鬟婆子齊齊抽了抽嘴角,就連顧安本人倒在地上也覺得牙酸,胃裏不斷地往上返酸水,可是麵子上該做的不能不做,隻能這樣了。


    老屈氏調整好麵部表情,免強露出了一個笑容,“老二快起來吧,這些年在外辛苦了,這就是瀚哥兒吧?長這麽大了,今年十九了吧?”


    屈氏跟顧安沒什麽可說的,唐氏又不著她待見,隻得把話題往兩個小的身上引。


    顧安點頭稱是,卻沒讓顧哲瀚上前,而是將唐氏推到了前麵。


    “母親,芸兒她受了重傷,現在還不能起身,不能給你行禮了,您請見諒。”


    顧安扶著唐氏欠了欠身,唐氏抬頭看向老屈氏,半搭著眼皮虛弱道:“父親、母親,媳婦給、給二老請、請安。”


    老屈氏被顧安駁了麵子,眼神陰騭,再看向唐氏時恨不得殺了她,但表麵上卻是一點沒露,還笑著虛扶了唐氏一把。


    “這是幹什麽?受了那麽重的傷就不要行禮了,老二,趕緊帶你媳婦下去休息吧,就讓瀚哥兒和你們的小閨女陪老婆子聊一會兒,也讓他們和兄弟姐妹們認識認識。”


    顧安哪肯讓屈氏接近顧哲瀚和顧嫣,立即擺手道:“那哪兒行?芸兒雖然受了傷,但也是顧家媳婦,應當在母親麵前盡孝。兒子多年未歸,也未曾見到父母,更當留下和爹娘說說話兒,怎可剛回來就離去,置爹娘於不顧。”


    走?哼!沒門,你讓我們走,我們偏要留下膈應你。


    漂亮!這話說的溜!


    顧嫣在心裏暗暗給顧安點了個讚,麵上卻不顯,仍然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


    老屈氏深吸口氣,將心底的那股火氣強行按下。


    行,不走就不走吧,大不了我不搭理你們就是了,就是這兩個小崽子也問兩句就打發了,到時候我不理你們,你們還能在這裏賴著不走?


    老屈氏嗬嗬一笑,慈愛道:“行,那就留下陪老太婆多呆一會兒,累了就趕緊吱聲,趕緊回去休息。”


    唐氏心知老屈氏不待見她,一點不想看見她,可她卻想留在這裏膈應她一會兒。


    “那就打擾娘了。”


    老屈氏不在意地擺擺手,“你們好就行,我就願意看到一家人和和樂樂的,你們能再多呆一會兒真是太好不過了。瀚哥兒,過來讓祖母看看。”


    屈氏衝顧哲瀚招了招手,讓他到她身邊去。


    顧哲瀚身長玉立,麵目英俊,隻可惜一道傷疤將整張臉破壞殆盡,讓他看起來有些猙獰可怕。


    顧哲瀚聽話地將顧嫣的輪椅向前推了推,跪倒在一邊給顧書毓和屈氏磕了個頭,“孫兒顧哲瀚給祖父祖母請安。”


    老屈氏等顧哲瀚實打實的磕完頭立即從塌上站了起來,一手心疼地摸著顧哲瀚臉上的傷疤,一手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淚道:“自家人不用那麽多的禮數,下次可別跪了。跟祖母說說,怎麽傷到臉了?疼不疼啊?誒呦!這得多危險啊?差一點就傷到眼睛了,這要是傷到了可怎麽得了?”


    老屈氏將一個心疼孫兒的好祖母演繹的淋漓盡致,引來顧安和唐氏兩個暗暗的白眼。


    顧嫣低頭掃了老屈氏一眼,內心嗬嗬。


    不用那麽多禮數還讓人又跪又磕的,早幹嘛去了?


    傷成這樣你沒看見啊?能不疼嗎?


    看你心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親孫子呢!


    顧哲瀚心裏惡心的要命,可麵上卻是不露,笑著將老屈氏的手從自己臉上拉下來放在手心裏拍了拍,又拉著她走到塌前扶她坐下,這才站到她身前笑道:“祖母放心,這點小傷死不了,沒事的,男人嘛!身上哪還能沒點傷疤?譚叔叔說了,沒有傷疤的男人不叫真男人,不上戰場的男人就跟個弱雞似的,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媳婦都留不住,以後還不一定戴多少頂帽子呢!孫兒身上這點傷是男人的象征,是軍功,以後升遷全靠它了。”


    來吧,報複吧,本少爺回來不但是為了建功立業,還為了被你苛待的爹娘,這次不整的整個候府不消停,我就不叫顧哲瀚。


    顧哲瀚語畢,廳堂裏寂靜無聲,隻餘兩個還不懂事的小輩疑惑地左顧右盼,不明白祖父祖母和爹爹娘親還有哥哥姐姐們為什麽都不動了,眼也不眨地盯著站在正中央的漂亮哥哥看。


    顧書毓臉色黑如鍋底,一雙利眼恨不能直接將顧哲瀚活剮了。


    老屈氏緊緊地抓著座下的褥墊,受人侮辱的可恥感由心而生,身上的冷氣由內而外的往外冒,凍的人直打哆嗦。


    廳堂裏的人感覺到了壓抑,都向坐在上首的顧書毓和老屈氏那裏瞄,當瞄到顧書毓和老屈氏的臉色時心下一凜,又都低下頭去不敢抬頭。


    “哈哈哈……”


    一聲狂笑打斷了室內詭異的氣氛,眾人向聲音來源處看去,隻見顧安大笑著拍打顧哲瀚的肩膀,一臉的欣慰之色。


    “瀚哥兒,爹以為你以後走不出來了,沒想到你竟然有此覺悟。沒錯,男人嘛,身上哪還沒點疤,咱們家可是軍功起家,祖上就是從軍的,從第一代定遠候起,我顧家男兒哪個沒上過戰場,哪個沒受過傷,哪個身上沒有七個八個傷疤的?這些都不算什麽,一點皮肉傷就要死要活的,丟我們顧家的臉。”


    說到這裏顧安好似才想起什麽,四下掃了一圈,想了想,尷尬地摸了摸鼻子,立即轉換語氣道:“不過嘛,話也不是這麽說,你祖父也一樣沒上過戰場,你祖父就不是男人了?笑話!你祖父從小練功,”


    隻是沒堅持下來也沒練出什麽本事來。


    “從小到大受了不少的傷,”


    隻是沒一個是因為練功造成的。


    “身上的傷疤也不少,爹就見過好幾個,都在背上,”


    沒錯,是在背上,那是他祖父恨他不爭氣,非要學文用鞭子抽的。


    “你祖父就不是真男人了?這可不能一概而論。”


    有沒有被戴綠帽子爹是不知道,可爹卻知道你祖父是個妻管嚴,什麽都聽媳婦的,不管對錯全都照辦。


    顧安不知道的是,這些年顧書毓不再那麽聽老屈氏的了,因為他覺得兩個嫡子全讓老屈氏養歪了,是她沒教育好兩個兒子,又覺得自己這一生全都奉獻給了老屈氏,活的太憋屈了。


    原本對顧哲瀚就心有芥蒂,現在老屈氏看他就更不順眼了。


    這個孽障就是來要她命的,進屋沒兩句話就要把她往江裏推啊!這是想將她沉塘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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