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餐廳回來,方文琳顯然已經被周諾言收服,一個勁地說他好話。我頭疼欲裂,又不好叫她閉嘴,畢竟不讓一個人傾吐是很不道德的,於是動用了全身的力量克製住說他壞話的衝動。


    “碧璽,周諾言有女朋友了麽?”她緊張又期待地望著我,我有點無語。


    “有。”艱難地吐出一字,我以為會看到她失望的神情,結果卻沒有。


    方文琳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那樣優秀的人,沒有女朋友就奇怪了。”


    我瞠目結舌,不過吃了一頓飯,她就知道他“優秀”的程度了?這一點都不像她的作風,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些男人不能碰。


    他是毒藥。


    烈性勝於砒霜。


    當晚,我自覺地調好鬧鍾,把為數不多的幾件衣服收拾進皮箱裏。方文琳的實習有了著落,也準備回家過年。我答應明天送她上車,反正時間充裕。


    第二天一早,我跟方文琳拎著大包小包出門,她的行李不多,隻是臨時買了許多特產要帶回去。我們說說笑笑,全然沒有留意到那輛奧迪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停在樓下。


    直到聽見身後傳來的周諾言的聲音,我才回過神來,扭頭看了看他,麵無表情地說:“早。”


    他跟我說早,卻朝方文琳微笑。


    方文琳精神振奮,連連問他怎麽知道自己今天要走。


    周諾言的眼睛裏透出一絲尷尬,隨即就鎮定自若地說:“昨天聽碧璽說的,方小姐怎麽不多留幾日?”


    “快過年了,家裏人天天催著我要早點回去。”頓了一頓,又補充說,“反正過完年我要過來上班。”


    “好的,那到時我們再聚了,預祝你春節快樂!”


    “謝謝,也祝你過個好年。”


    我冷著臉看他們寒暄,忽然覺得自己多餘。恨不得一把扯掉周諾言偽善的麵具,這個人兩次麵對方文琳敞開的笑臉比以前對著我兩個月露出的好臉還要多,分明是故意做給我看,我無所謂,可是文琳卻蒙在鼓裏,她還以為他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呢!


    “碧璽,你的行李呢?”周諾言笑著望向我,“怎麽不一塊帶下來?”


    我一怔,馬上憤怒地瞪他。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昨晚都答應他了,他為什麽還要這樣?


    果然,方文琳不明所以地問:“碧璽要去哪裏?”


    周諾言一笑:“去我那住。”


    方文琳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有點困難地把到嘴邊的一句為什麽咽了下去。我的臉已經微紅,心中慶幸她沒有追問下去。


    但是周諾言卻不肯放過我,繼續施展著他完美的微笑,對方文琳說:“你是碧璽的好友,一定很了解她的脾氣,她既貪玩又任性,你說我怎麽能放心她一個人住?”語氣抵死曖昧,白癡都聽得出來。


    我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詭異的是我全身冰冷,麵頰卻火熱一片。


    方文琳終究沒有忍住,遲疑地問:“周先生,你跟碧璽的關係……”


    “她是我女朋友。”周諾言親昵地將手搭在我的肩上。


    方文琳睜大眼睛,像看異形一樣地看我。


    天曉得我當場就想放聲大哭,可是嘴巴剛一咧居然笑了出來,在她的注目之下重重地點頭,“對,他是我的……男朋友。”


    方文琳被我嚇跑了。


    這真是一點都不誇張。她上車前,連看都不看我一眼,隻是飛快地接過她的東西,然後再飛快地跑到車廂裏去,仿佛我是場瘟疫。


    我傻乎乎地站了片刻,覺得十分無趣,轉身大步流星走出車站,鑽進後車座,再狠狠地把車門摔上。周諾言坐到駕駛位上,我扭頭對著窗外,一聲不吭。


    “做我女朋友,就那麽讓你難堪麽?”


    我一聽這話,簡直想跳起來揍他,“難道你以為這是很風光的事?你根本就是存心要我在我朋友麵前出醜!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你就這麽痛恨我?”


    周諾言陰沉著臉,過了良久,冷冷地說:“我不覺得剛才的做法是令你出醜,如果你一早告訴你朋友我們的關係,現在就什麽事都沒有,歸根結底是你自作自受。”


    我真的跳起來了,撲到他身上,“你這是人話麽?什麽叫我自作自受?我怎麽一早告訴她你是我男朋友?要我把當年跟你簽的那份協議給她看?對不起,你太高估我了,我的臉皮沒有你那麽厚。”


    周諾言氣得把我推回去,他現在不用偽裝紳士了,眼神開始變得惡毒。


    “那份協議怎麽了?就那麽見不得人麽?你簽都簽了,現在再來裝高貴是不是晚了點?”


    我憤懣地趴倒在軟位上,不期然掉下幾滴眼淚。突然發現,我跟這個男人說話如出一轍,總是一堆反問,卻從來不反思。其實他說得對,我現在裝什麽高貴?我哪有那個資格,我不過是個連選擇自己愛人的權利都沒有的可憐蟲罷了。


    “以後這就是你的臥房。”


    周諾言幹脆利落地把我的大皮箱丟進一間房裏,然後脫去外套,潛進自己的房間,不再搭理我。很快,我聽到他房裏傳出花灑的水聲。他還是沒有改掉回家第一件事一定要洗澡的毛病。


    我打開壁燈,坐在地上將皮箱裏的東西收拾進櫃子裏。這個房間我一點都不陌生,上大學前我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這裏的擺設幾乎沒變。可是,我又要期待會有什麽變化呢?繞了七年,我和他的關係回到原點,不同的是七年前我死纏爛打要做他女朋友,七年後這個男人不折手段要我做他女朋友。


    這個世界多荒謬!


    周諾言衝完澡,換上一套淺藍色的家居服,神清氣爽出現在大廳。看到我像一灘爛泥軟在沙發上,不由皺眉,命令我:“去洗澡。”


    我閉著眼睛,繼續裝死。


    “何碧璽去洗澡,聽見沒有?”他提高聲音,又沉了下去,“然後我們談一談。”


    我睜眼,把姿勢坐正了些,“談什麽?”


    “先去洗澡,我對著你這隻髒兮兮的貓沒心情好好說話。”


    我白了他一眼,衝進浴室。十五分鍾後,我裹著浴巾出來,周諾言站在門口,把手裏的東西劈頭蓋臉朝我拋過來。


    我眼前一黑,急忙伸手扯下來看,是一套淺藍色的家居服,跟他身上那款有點像,哦不,是很像,幾乎一模一樣。


    我丟到地上:“我不要,我自己有睡衣。”


    他冷眼看我:“你最好穿上,別第一天進門就惹怒我。”


    我哭笑不得,第一天進門?這話也太逗了吧。我又累又餓,實在沒有力氣繼續惹怒他,想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把衣服撿起來穿。


    大廳的餐桌上,擺放著兩碗西紅柿牛腩麵條,熱氣騰騰。我一點沒客氣,直接坐到桌邊吃起來。周諾言坐在我對麵盯著我,自己卻不動筷。“幹嘛?”我抬頭,“你怎麽不吃?”


    他看了我半天,說:“你用了我的碗筷。”


    我訕訕地還回去,把另一份換過來,嘴裏嘀咕:“這麽執著幹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這碗裏下藥了呢!”


    “你可以選擇不吃。”


    “我為什麽要選擇不吃?”


    “你不是怕我下藥麽?”


    “你下藥了麽?”


    “你說呢?”


    “我怎麽知道你到底下沒下藥?”


    “你害怕就不要吃。”


    “我為什麽不要吃?”


    ……


    最後,周諾言忍無可忍地把筷子往桌麵上重重一擱,吼道:“閉嘴,愛吃不吃。”


    “幹嘛不吃!”我早吃了大半,端起碗跑到沙發上,拿遙控器打開電視機。我平時很少看直播的節目,隨便調到一個叫同一首歌的晚會停下來,裝出津津有味的姿態在看。


    周諾言過來,“啪”地一聲把電視關掉。


    我抗議:“有沒有搞錯?你這人怎麽這樣?沒看到我正在看啊?”


    周諾言雙手插在褲子上的口袋裏,居高臨下地看我,“我們談一談。”


    “好,你說。”我隻好站起來,努力與他平視。


    “當我女朋友,必須遵守三個規定。”


    “等一下!”我打斷他,這人的自我感覺也太好了點吧,“我們當初的協議,隻是說如果我大學畢業後仍沒有男友,便要回到你身邊。除此,並沒有什麽三個規定,所以我有權拒絕。”


    “駁回,這三個規定是附件。”


    “你分明是強權!”


    “我是,那又怎樣?”


    我一時噎住,心中痛罵怎麽會有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他見我不說話了,徑自說下去:“第一,不準晚歸,最遲十一點。第二,不準告訴別人你單身。第三,除了工作時間,對我,你必須隨叫隨到。”


    我駭然地瞪著他,許久才緩過來,“第一,我已經是成年人,有享受夜生活的自由。第二,你現在雖然是我名義上的男朋友,但公不公開由我決定。第三,我不是你的保姆,不是你的下屬,更不是你的奴隸,隨叫隨到會讓我看不起自己。”


    他皺眉,但表情並不意外,他不是不了解我,我的回應在他意料之中。不耐煩地歎了口氣,坐到沙發上,我注意到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胃部。


    “這三條勢在必行,我隻是知會你,而不是征詢你的意見。”


    我不以為然地輕笑:“我也告訴你,辦不到。”


    他咬牙,一字一頓地警告我:“你最好辦到,不然我會用我的方式幫你辦到。”


    我跑回自己的房間,一腳把門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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