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我沒有看錯!


    她的確是高中的時候我們全校所有男生的女神;也是我暗戀的對象。


    她的聲音沒變,還是那樣溫婉清脆。


    雖然幾年沒見,她也變了模樣。但是我還是能從她身上找到她原來的影子。


    她好像沒有認出來我。


    我像木頭一樣站在她麵前。


    “你什麽時候遇到的那場血案?”那個警察又拿著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


    “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在水庫邊昏了幾天!”


    “今天是十八號!”


    “哦!”我掰著手指頭仔細的算了算:“三天前!”


    請原諒我,我是一個作家。


    而且我現在的腦子也不太好使。


    “行了!回去吧!”聽見那個警察叔叔的這句話,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朋在前麵走,我不緊不慢的跟在她後麵。


    走到小區門口,我又看了一眼小區大拱門上的那幾個掉了漆的大字:“紅太陽小區!”


    “這是紅大陽小區!”朋轉過身,終於正眼看了我一眼。


    “那~~~紅太陽小區呢?”


    “它在城市的另一個地方!”


    “你住在哪裏呢?”


    “紅太陽小區16號樓802室”


    “你走丟了一個妹妹?”


    “她已經死了!”


    朋攔了一輛出租車,走了。


    我站在小區門口,默默的發呆:我寄到紅太陽小區的信怎麽會到了紅大陽小區裏?


    朋的住址又為什麽會和血案現場的地址一模一樣?


    這個朋和那個朋,到底誰是真正的朋?


    名字是可以改的,就像身上的衣服。


    也許,身上的胎記也是可以用墨水畫上去的!


    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發生了這麽大的事,為什麽朋的臉上沒有一點的著急難過之色?


    她到底又是誰?


    我伸手攔下一輛車,來到紅太陽小區。這一次,我對出租車的師傅說得很清楚——是紅太陽小區!


    到了紅太陽小區門口,我特意仔細看了一眼小區大門上的幾個大紅字,確定那個‘太’字下麵一顆鮮紅的點。


    天早已經黑了。


    小區裏鋪滿了綠幽幽的路燈。


    我站在16號樓下麵,仰著腦袋呆呆的看著樓上的窗戶。


    一個可愛的小女孩蹦著跳著跟在一個中年婦女後麵:“媽媽,媽媽!現在已經九點了,我能回家看喜洋洋和灰太狼嗎?”


    現在是晚上九點!


    我突然又想起來,我家樓下每晚九點都會有個姑娘仰著頭看著樓上的窗戶。


    她在看什麽?


    我在等一個人!


    8樓,燈光燦爛。


    我上了樓,找到802室,敲開了朋的家門。


    是朋打開的門。


    她的家和那間房一樣的簡潔。房間的角落裏,也有一架有些破舊的鋼琴。


    “你找誰?”


    “我找朋!”


    “我就是!”


    “你收到我寫給你的信嗎?”


    “我收到了很多的信!”


    “我叫晟!”


    “有事嗎?”


    “沒事!”


    “哦!”朋不由分說的關上了房門。


    我下了樓。


    一個小娃娃焉叭叭的跟在一個男人後麵:“爸爸!十點了,我想回家睡覺!”


    “好吧!回家!”


    十點,我也該回家了。


    我仿佛成了我家樓下的那個小姑娘!


    我在長途車站買了一張回家的車票,依舊還是半夜十二點的車。


    依舊還是那輛黑色的大巴車。


    依舊還是那個司機和那個乘務員,他們倆依舊還是那樣愣愣的看著車頂上不停跳動的鍾表。


    車裏,依舊還是隻有我一個人。


    車裏的燈光依舊還是那樣昏暗,甚至連過道的垃圾桶都還在原來的那個位置。


    我找了一個偏僻的位置坐下。


    車開走了。


    車裏的電視機又開始播放那個電影:一輛高速行駛的大巴撞飛了一個橫穿馬路的姑娘。大巴車逃逸了,馬路上肢體橫飛,一片狼藉。


    這一次,我沒有睡覺。


    我眼睜睜的看著窗外。雖然窗外黑乎乎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


    車頂上的後視鏡裏,那個開車的司機眯細著眼睛,雙手緊緊的握著方向盤;那個乘務員也眯細著眼睛,端坐在她的位置上。


    車緩緩的停靠在一個我不知道地名的路邊。


    車門打開了,走上來一個姑娘。


    準確的來說是挪上來的。


    裙擺裹住了她的腳,我看不見她的腳在一步一步的挪動。她的長發遮住了她的半邊臉,隻露出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


    又是她!


    她的臉依舊很白,白的看不出顏色。


    她的手,莫名其妙的從袖管裏伸了出來。手指上,還帶著那枚黃褐色的玉石戒指。


    她又坐在了那個屬於她的位置。


    她依舊呆呆的看著電視機裏不停重複播放的片段。


    我在等,等著她重複著昨天晚上的那句話:你說如果一輛車撞死了人,是開車的司機的責任?還是大巴車的責任!


    我等了好久,她並沒有對我說話。


    電視機,那個片段還在不停的重複播放。


    不過,這一會兒,這個片段又加入了些新的內容:大巴車逃走了,從路邊跳出來幾個人,胡亂的把地麵上殘缺不全的肢體裝在蛇皮袋子裏,然後迅速的消失在夜色裏。


    血,把那個蛇皮袋子染得猩紅猩紅的。


    電視上的畫麵一轉,變成了另外一個畫麵:一個俊朗的男人身穿白色的上衣;白色的褲子;白色的鞋;胸前掛著一朵鮮紅似血的花朵;慢慢的走上被布置的喜氣洋洋的舞台上。


    他走路的姿勢很怪異,手臂的擺動和他的腳步很不協調:他擺動著左臂,邁動的卻是左腳。


    他極力的想讓自己的步伐變得自然,卻一次次的犯著同樣的錯誤。


    舞台的前方,擺放著一個香爐;香爐裏,還點燃著幾根香,冒著冉冉的香氣。


    那個男人像是一個木偶一樣站在舞台中間,愣愣的站著。


    他在等一個人——他的新娘!


    鏡頭慢慢的拉近:他的臉上像女人一樣被塗滿脂粉。紅的像血;白的像紙;黑的像灰。


    舞台下,空曠的大廳裏,隻坐著一個兩個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他們坐在椅子上,像看著小醜表演一樣興致勃勃的看著舞台。


    我看見坐在前麵的那個姑娘抬起手臂,擦拭了一下眼角。她手指上的玉石戒指不知為何變得和電視機裏的那個偌大的‘喜’字一樣,猩紅猩紅的。


    它晃著了我的眼睛。


    電視裏,又出現了一個女人。


    她同樣穿著一身的白:白色的對襟長衫;白色的長裙;看不見她的腳;胸前同樣也掛著一朵鮮豔的大紅花。


    她慢慢的走到舞台中間,站在那個男人身邊。


    她臉上的妝和那個男人一樣:紅的像血;白的像紙;黑的像灰。


    她走路的姿勢和那個男人一樣,手臂的擺動和腳步一樣的不協調。


    電視裏響起一個男人嘹亮的喊叫聲: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他們笨拙的姿勢像是一對被人提線的木偶!


    他們慢慢的轉身,用同樣不協調的步伐走進舞台後麵的那扇門裏。


    電視機的屏幕慢慢的變得黑暗,就像窗外的夜色一樣。


    我突然想起來,電視裏播放的正是冥婚的儀式!


    “它隻是一段被人剪輯出來的視頻!”


    我在心裏默默念叨了一遍又一遍:“我是一個作家!我編出來的故事可能比它恐怖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


    電視裏,那段視頻又在從頭到尾播放了一遍。


    我默默的閉上眼睛,腦海裏卻突然冒出來一個畫麵:我坐在一輛黑色的靈車裏;麵前站著一對都身穿白色衣服的新郎新娘在舉行一場婚禮。而我,就是那個證婚人!


    我像電視裏那樣用高亢嘹亮的聲音喊道: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靈車把我們送到了一個沒有一點光亮的;不知道地名的地方!


    空氣驟然的冷了下來,凍的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我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窗外沒有一點光亮的;不知道地名的地方。


    那股冷氣好像就是從我的座位底下冒出來的。


    我動了動身子,確定我剛剛隻是做了一個夢!


    我的手臂無意間碰到了一個東西,沒有一點溫度。


    我扭頭。


    剛剛還坐在我前麵的那個姑娘,-此刻正坐在我的身邊。


    她看著我,嘴角微微上翹。


    她笑得很不自然。


    她的笑,像月月;像那個假冒的朋;更像我的電腦裏出現的那個女孩的照片。


    我起身,想換一個座位。


    她的腳,擋住了我的去路。準確的說,是她的裙子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隻好乖乖的坐回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雙手疊在一起,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又變成了黃褐色。


    她不說話,隻看著我,嘴角微微上翹。


    “有事嗎?”


    她不說話。


    “你叫什麽名字?”


    她依舊沒有說話。


    “電視裏的那個女孩是你嗎?”這是我最大膽的假設。


    她還是沒有說話。


    我快崩潰了。


    大巴車的速度慢慢的減了下來,慢慢的停靠在一片漆黑的路上;一個我不知道地名的地方。


    “我到了!”她終於說話了!


    我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電視機的屏幕裏,那輛大巴車在黑夜裏正猛烈的撞向那個橫穿馬路的姑娘身上。


    也許就是在這個地方,這輛大巴撞死了這個姑娘!


    “我要結婚了!”


    她慢慢起身,就像剛剛播放的電影那樣:手和腳極不協調的慢慢走下車,消失在一個我看不見的地方。那個地方,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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