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很久之後,江寒站起來,背對著溫迪,他穿著白襯衫,站在一片冰涼的燈光裏,背影看上去,淩冽而無情。


    “阿寒?”溫迪沒想到江寒會是這樣的態度,她緊緊地抓著沙發上的靠枕,像是要從中汲取一些和江寒對話的勇氣。


    可是江寒根本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說完這兩句話後,江寒便走上樓梯進了房間,將溫迪一個人扔在客廳裏。溫迪一直仰著頭,目光追逐著江寒的背影,但是從他上樓,到房門被關起來,江寒都沒有回一次頭。


    洶湧而出的淚水終於模糊了溫迪的雙眼:印象中,這是這麽多年來,自詡“堅強”的她,第一次流淚。


    低低的啜泣聲回蕩在明亮的客廳,為這個深夜平添了幾分悲傷。可是在房間裏麵的江寒,卻根本沒有心思去看一眼。


    他關上房門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掏出手機打了一個電話,亮起的屏幕上,顯示著“陳明”兩個字——陳明,c市最有名的私家偵探,同樣,也是江寒手下的員工,以及,多年的摯友。


    “我不管你用什麽手段,一個周之內,我要知道張念曦的位置。”江寒將窗簾拉開一條縫,注視著蒼茫的夜色,語氣陰沉無比。


    陳明正在睡覺,被江寒這麽一句話嚇得毫無困意,他愣了愣,問出了一句極其沒有水平的話:“張念曦又怎麽你了?”


    三秒鍾之後,陳明就知道了最快的壞處:江寒把時間縮短了三天,導致大晚上,要從溫暖的被窩爬起來,尋找“無故失蹤”的張念曦。


    周景言和江寒兩個人打架後的收獲,除了臉上的傷口以外,就是第二天上班時員工震驚的注目禮。


    但是好在兩個人總算保持了最後一絲理智,沒有在追究下去,事情總算是沒有鬧大,頂多就是員工私底下談論一些老板的八卦,算不上什麽影響。


    隻有溫迪一個人,對江寒臉上的傷口十分擔心,每天三次準時擦藥,從來不耽擱。可是江寒,卻並沒有把溫迪這份心意放在心上,有好幾次,江寒都沒讓溫迪動手,直接讓溫迪放下藥,自己動手。


    而且,不僅僅是上藥這件事,江寒自己的很多事情,最近都不再交給溫迪處理,兩個人之間,似乎隔著一條看不見的大河。


    聰明如溫迪,當然知道江寒為什麽會這麽做——他根本不在乎那天晚上她說的肺腑之言,甚至還因為那番話,對她越來越疏遠。


    溫迪一顆心並沒有因為江寒這麽對待他而冷卻,可是當看到江寒越來越頻繁地聯係陳明之後,她才慢慢生出了濃重的無力感。


    而在大洋彼岸的張念曦,此時正活在擔憂之中。


    前幾天,夏可染和她聊天的時候,無意中說出了周景言被人打了的事情,追問之下,夏可染才吞吞吐吐地告訴了張念曦實情。


    聽完之後,張念曦的臉上再沒有出現過笑容。


    夏可染被張念曦的反應嚇了一跳,她連忙舉起手發誓道:“念曦姐姐,我是聽我媽媽說,表哥最近臉上掛了彩,才好奇去問的秘書,秘書說表哥臉上的傷沒那麽嚴重,你就安安心心養胎,不要再擔心了。”


    當時,張念曦為了不讓夏可染擔心,所以隻是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麽,隻當自己從來沒有聽到那些話。可是實際上,張念曦心裏,對周景言的愧疚卻是與日俱增。


    她也沒有想到,一直高高在上,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的江寒,竟然會因為她去和周景言動手,這簡直是太荒謬了。


    一連好幾天,張念曦都食不知味,外麵發出一點聲音都會緊張起來——她總覺得,江寒已經在慢慢接近她。


    “寶貝,媽媽應該怎麽保護你呢?”張念曦撫摸著隆起的小腹,眉宇間陰雲密布。


    張念曦作為一個孕婦,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有心有鬱結,表麵上看起來隻是精神不濟,但是肚子裏的孩子卻不滿意起來,導導致張念曦的妊娠反應也越來越嚴重,最後都傳到了周景言的耳朵裏。


    當天晚上,周景言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彼時,張念曦剛剛無力地從衛生間出來,剛剛差點把胃液都吐了出來。她由李阿姨扶著,虛弱地坐在沙發上接過手機。


    “念曦,最近還好嗎?”周景言起身。


    “我最近很好,阿姨很照顧我,可染也經常陪我聊天,”張念曦聽到周景言的聲音,就想起他為了自己受傷的事情,便問道:“那你呢?江寒有找你麻煩嗎?”


    “當然沒有,他再怎麽說,也是堂堂的總裁,不會對我動手。至於你現在在法國的住處,江寒暫時是不會發現的,你現在什麽都不要想,隻要安心養胎,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來。我聽醫生說,你最近壓力很大,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你不要去想,現在孩子才是第一位,好嗎?”


    周景言對張念曦說話時,永遠都是那麽溫柔,像是一個認真耐心的學長。


    聽著他不急不緩的嗓音,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夏天翠綠的樹葉,或是雨後的霓虹,總之,是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心動的存在。


    張念曦握著電話,半天都說不出話來:周景言一直在為她考慮,連因為她和江寒動手的事情,都毫不猶豫地選擇隱瞞。她提出這個問題,原本是想道歉,但是周景言,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嗯。”張念曦胡亂地點點頭,又道:“那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周景言那邊傳來一聲輕笑,很快,又是鄭重無比的聲音:“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還等著你肚子裏的孩子叫我一聲叔叔,見麵禮我都準備好了。”


    張念曦的嘴角不由得綻放出恬淡的笑容,之前擠壓在心裏的石塊,周景言就把它們清空了。


    掛掉電話以後,張念曦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晚餐破天荒吃了兩碗牛奶蛋羹,肚子裏的小家夥得到了安慰,總算是不再鬧騰,乖乖地讓她的媽媽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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