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再次聽到黃琦瑩的消息的時候,就是黃琦瑩身邊的宮女派人回話,說是她們家主子快要不行了。


    如懿急匆匆帶著太醫趕到景陽宮的時候,還沒有進屋,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那味道熏得人更是忍不住作嘔,倒是讓如懿在腦海中回憶起上輩子黃琦瑩跟那孩子一道去了的記憶。


    “琦瑩?”


    當黃琦瑩瞧著門外的簾子被人從外頭掀起來的時候,兩眼一亮,身子更是下意識朝前瞧去,隻是當看到來人是皇後娘娘的時候,隻覺得心上一陣落寞。


    自己很想起身回應皇後娘娘跟自己說的話,隻不過自己如今渾身涼颼颼的厲害,根本就連動一下的力氣都沒有。


    其實自從自己當初生下個死胎的時候,黃琦瑩心中就有一種預感,自己大概是快要活不成了,隻不過這些年,皇後娘娘每個月讓太醫院給自己送過來的補品都是一箱一箱的,這才把自己的命吊了這麽久。


    隻不過自從自己身子不好了之後,皇上就再也沒有過來景陽宮瞧自己了,如今就連最後一麵都是皇後娘娘來看自己的。


    如懿瞧著此時躺在床上麵如死灰的黃琦瑩,心裏湧起一陣苦澀,明明自己已經做了些努力了,上輩子離去的人自己這輩子倒是一個人都護不住。


    如懿小心翼翼的將黃琦瑩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黃琦瑩的身上似乎流了許多血,如懿隻是稍微靠近黃琦瑩,就覺得血腥味越來越濃。


    “琦瑩,你是不是沒有好好吃藥?本宮聽太醫院的人說你前段時間身子狀況已經好了許多啊,怎麽如今突然成這般了。”


    一旁的環心此時已經哭成了淚人,自己想要幫黃琦瑩擦拭身上的血,但是崩潰的是,無論自己怎麽努力,自己主子身上的血都擦不幹淨。


    “皇後娘娘,我們家主子原先身子是要好的,但是主子覺得皇上如今已經將她忘了,日後在這宮裏沒有寵愛也沒有子嗣,所以我家主子就一時犯了糊塗。嗚嗚嗚,等奴婢發現的時候,根本已經晚了。嗚嗚嗚,主子,你要是走了,環心以後可怎麽辦啊!”


    黃琦瑩神情蒼白地想要伸出手去擦拭跪在自己旁邊哭泣的宮女,隻是自己現在根本沒有力氣維持伸手的動作,如懿瞧著躺在自己懷中的黃琦瑩,惋惜地歎了一口氣道,


    “環心伺候你也這麽多年了,如今宮中倒也不缺人,若是環心願意,下個月等到宮女出宮的日子,本宮就送環心出宮,日後在外頭做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你也能放心些。”


    黃琦瑩的那雙眼最是好看,就如同一汪清泉一樣,隻是如今那雙眼睛卻一點亮光都沒有,一滴一滴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滾了出來,黃琦瑩費力的扯了扯嘴巴,聲音嘶啞地說道,


    “多謝皇後娘娘,環心,你知道我的體己錢放在何處,等你出宮的時候將那些東西統統帶著,就當是做個念想了。以後好好活,不要記著我了。”


    小姑娘的眼眶裏頓時閃起了淚光,死死的捂著嘴巴不願意哭出聲來。


    黃琦瑩安安靜靜的躺在如懿的身上,一動也不動,睜大了眼睛,淚花就如同水晶般凝結,喃喃自語道,


    “沒想到最後嬪妾看到的最後一個人會是皇後娘娘。皇後娘娘,其實嬪妾已經後悔了,後宮那麽多人,皇後娘娘對嬪妾是真的實心實意的。當初若是嬪妾聽了皇後娘娘的話,說不定嬪妾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哎,隻是可憐了那個孩子了,嬪妾其實原本臨死以前想要看皇上一眼,隻是皇上,罷了,皇上政務繁忙,哪裏能記得我。”


    黃琦瑩呆呆地望著門口的方向,一雙眼睛裏頭蓄滿了淚水,順著臉頰無聲的滑落。


    如懿也沒有開口打斷黃琦瑩,屋子裏隻有黃琦瑩費力的呼吸聲還有越來越虛弱的說話聲。


    如懿心裏清楚,黃琦瑩如今這樣是徹底救不回來了,不是太醫院的太醫醫術不精,是黃琦瑩她自己不想活了。


    “皇後娘娘,嬪妾好冷啊,嬪妾這輩子最開心的那段時間,就是守在自己阿瑪額娘身邊做無憂小兒的日子,那個時候,家裏還沒有被洪水淹沒,我也不用入府伺候別人。阿瑪最喜歡的就是我,說我就是他跟額娘的貼心小棉襖,可是後來她們都死了,阿瑪死之前把我放在樹上,要我好好活。我好好活了,可是現在,哎,好累啊。”


    如懿心痛地閉上眼,語氣抽噎地摟緊懷中渾身冰涼的黃琦瑩,


    “好,累了我們就休息會,你再堅持一會,養心殿跟永和宮離得遠些,說不定皇上這會在來的路上了。你與皇上多年情分,皇上定是會來看你的。惢心,你去外頭瞧瞧皇上來了沒有。”


    如懿有意讓惢心去尋皇上,隻不過黃琦瑩聞言卻直接拉著如懿的手,急聲道,


    “不用了,皇後娘娘。就讓皇上一直記著嬪妾先前的模樣就好了,嬪妾現在後悔了,嬪妾如今的模樣這般醜陋,若是嚇到了皇上就不好了。”


    如懿給黃琦瑩這一番話氣的一口氣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來,隻覺得腦子一團漿糊,事到如今了,沒想到黃琦瑩居然還沒有看透皇上本質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過罷了,事到如今,自己事事順著黃琦瑩就是。


    黃琦瑩許是堅持到了極點,就連身子都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起來,如懿親眼瞧著黃琦瑩原本還有些聚焦的眼神一點一點擴散,直至再無法聚焦。


    “額娘,額娘,阿丫好疼。阿丫想要阿瑪,阿丫不想伺候人,阿瑪額娘我想你們了。額娘,額娘,額娘……”


    黃琦瑩意識彌留之際,嘴裏一直念念叨叨著額娘,皇上倒是在這個時候終於趕過來了,一進屋就急急忙忙地喊著儀貴人,隻是在瞧著躺在如懿懷裏一動不動的黃琦瑩的時候,皇上原本準備上前的動作倒是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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