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人詫異的是,自始至終,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始終沉默不語,宛如一座雕塑般端坐在龍椅之上,甚至連那如此銳利的眼神都未曾向下瞥過一眼正在下方跪著的永璜以及滿臉淚痕、楚楚可憐的張敏敏。


    他那原本應該充滿厭惡與憤怒的雙眸此刻卻顯得無比冷漠和平靜,仿佛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都跟自己沒有一點關係


    此時此刻,整個大殿內陷入了一種詭異至極的靜謐氛圍之中,仿佛時間都已經凝固停滯不前。


    唯有張敏敏那低低的啜泣聲如幽靈一般在空氣中縈繞徘徊,久久不散。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永璜那張堅毅而沉穩的臉龐,他就那樣筆直地佇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像極了自己當時的額娘。


    張敏敏一邊抽噎著,一邊用手中那塊早已被淚水浸濕的手帕輕輕擦拭著她那如梨花帶雨般嬌柔動人的臉頰上不斷滾落的淚珠,每一滴淚水都仿佛蘊含著無盡的哀怨與悲傷。


    與此同時,她還時不時地抬起頭來,用那充滿幽怨的餘光偷偷地瞄向坐在上方的皇上,試圖從坐在上頭的皇上那毫無表情的麵容背後窺探出一絲端倪或者得到哪怕一丁點兒的憐惜。


    “既然你這般心心念念哲敏皇貴妃當初對你的恩情,那朕就遂了你的心願吧。李玉,下去準備吧。”


    “準備?”


    張敏敏滿臉驚愕之色,難以置信地凝視著從她身旁緩緩走過的李玉。、


    她瞪大雙眼,嘴巴微張,仿佛想要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而站在一旁的永璜,則瞬間洞悉了他皇阿瑪心中所想,心頭不禁湧起一股唏噓之情。


    然而,當他目光轉向此刻仍茫然無措、毫無察覺的張敏敏時,一種無法言喻的無奈感湧上心頭,令他忍不住在心中無語感慨。


    沒想到如今自己竟然險些因為這個愚鈍至極的女子而在皇阿瑪麵前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好在如今事態尚未發展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尚有轉圜餘地。


    雖然張敏敏跟自己到底也是好了一段時間的女子,隻是自己身為男子,日後就不可能隻擁有一個女子。


    自己可是堂堂二阿哥,三妻四妾日後是必然的,這張敏敏臨死之前,若是不透露自己,自己日後倒是能對永淮格外關照些,不然自己就隻能讓她們母子陪著自己一道死了。


    “皇阿瑪,兒臣真的是冤枉的,兒臣與張娘娘之間是清清白白的,張娘娘是皇阿瑪的妃嬪,兒臣自然是無比敬重,前朝那名與阿哥廝混的貴人最後的下場無比淒慘,更何況張娘娘對皇阿瑪您一往情深,定然是不會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她對兒臣好,無非就是為了報答當初額娘活著的時候的恩情,還請皇阿瑪明鑒啊。”


    張敏敏心頭猛地一緊,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她呆呆地跪著,仿佛時間在此時都凝固了一般,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滿臉狐疑地開口:


    “皇上……您這是何意?難道說,您想要將嬪妾送去拜見那位已經逝去的哲敏皇貴妃嗎?”


    張敏敏怕死,故而此時問話的聲音之中帶著明顯的顫抖和難以置信。


    皇上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對張敏敏的這些話感到些許不滿。


    他那雙深邃而銳利的眼睛,此刻正冷冷地盯著她,透露出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威嚴。


    緊接著,他有些不耐煩地向一旁的永璜投去一個眼色,示意他趕緊離開。


    “永璜,還不快些帶你四弟走!記住,從今往後,若無朕的旨意,你們兄弟二人不得踏出擷芳半步!否則,休怪朕無情!”


    這番話猶如一把利劍,直刺進張敏敏的心窩,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永璜滾了滾喉嚨,知道自己皇阿瑪說這句話就是願意相信自己了,說話的聲音頓時輕了許多,


    “是,兒臣遵旨。”


    張敏敏滿心期待著自己兒子永淮能在皇上麵前幫自己求求情,說說好話,好讓皇上能夠留自己一條性命。


    然而事與願違,最終永淮竟然一言不發,宛如夢遊般緊跟著永璜離去。望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張敏敏心中不禁湧起一陣酸楚和無奈。


    其實,她又何嚐不知曉永璜此人呢?平日裏在自己麵前總是表現得情意綿綿、關懷備至,但自己心裏頭也知道,那不過是表麵功夫罷了。


    背地裏,永璜實則是一個極度自私自利之徒,凡事隻考慮自身利益得失,根本不會顧及他人感受。


    所以對於這次永淮未能幫自己說話一事,張敏敏雖感到有一絲失望,但也早有心理準備。畢竟以永璜的品性而言,做出這樣的舉動實在不足為奇。


    隻是沒想到如今就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願意為自己說上幾句好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去死。


    當永淮經過張敏敏身邊的時候,張敏敏下意識死死抓著永淮的手,嘶吼道,


    “兒啊,我是你的親額娘啊!……”


    然而,尚未等張敏敏把後續的話語說出口,她便毫無防備地遭受了皇上那力道十足的一腳猛踢。


    這突如其來的一擊讓張敏敏根本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使得張敏敏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直直地倒飛出去,直接摔倒在地。


    刹那間,一陣劇痛襲來,張敏敏隻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似的。與此同時,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道在她的口腔中迅速蔓延開來。


    張敏敏咬緊牙關,用盡全身力氣試圖遏製住那即將噴湧而出的鮮血。


    經過一番艱難的掙紮,她終於成功地將那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血水硬生生地吞咽回去。


    此刻的她麵色蒼白如紙,額頭上冷汗涔涔,但心中仍存有一絲希望,期盼著皇上能夠念著先前與自己的情分,饒自己一條命,哪怕一直將自己幽居在冷宮當中,自己也是心甘情願的。


    正當張敏敏竭盡全力想要從冰冷堅硬的地麵上撐起身體,繼續苦苦哀求之時,突然間,鮮血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源源不斷地從她的嘴角溢出。


    盡管身體已極度虛弱,但張敏敏依然不肯放棄,她緊緊咬著嘴唇,用顫抖的雙手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身軀,然後艱難而緩慢地挪動著腳步,一步步朝著皇上所在的方位緩緩爬行過去。


    “皇上,妾身真的是冤枉的,皇上你難道忘了在宮外的時候,你我二人的情意了嗎?”


    皇上剛剛那一腳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如今猛地回神,隻感覺自己的頭暈乎乎的,到底是上了歲數了,剛剛那一腳用盡了全力,就連自己的腦袋如今都還因為剛剛那一腳沒有緩過來。“敏敏,當年在宮外的時候,你是那般天真爛漫,這才讓朕一下子就在人群當中注意到了你。隻是你千不該萬不該這般教導朕的兒子!”


    皇上瞧著張敏敏那嘴角吐血的模樣,眼中閃過一抹不忍,隻是想到方才在宴會上,自己的兒子居然喊另一個兒子為皇阿瑪,實在是讓自己在眾人麵前丟盡了顏麵。


    自己可以每一個妃嬪,但是不可以沒有一個兒子,而且永璜是富察諸瑛如今留給自己唯一一個阿哥,自己雖然對永璜心存不滿,但是到底也會給他留一條性命。


    張敏敏不想死,隻是自己的喉嚨如今都被血堵住了,根本發不出來任何聲音,隻能發出來一聲悶哼還有血水在喉嚨裏頭晃動的聲音。


    事到如今,張敏敏已經有些後悔了,自己這些時日對永璜也算是情深意重了,沒想到如今永璜竟然一句好話都不願意為自己說,自己扯了扯皇上的衣角,想要跟皇上坦白。


    隻是皇上剛剛那一腳是結結實實踹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自己此時隻要稍微動一動身子就覺得胸膛那傳來一陣劇痛,根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皇上如今對張敏敏的耐心根本沒有多少,反正張敏敏如今是必死不可。


    “下去吧。你口口聲聲念著哲敏皇貴妃生前對你的恩情,朕自然會全了你這份心意。永淮朕會替他尋個好的生母,也算是全了你與朕的情意了!”


    張敏敏胸口一窒,口中一股甜膩的血氣,瞬間噴湧而出,皇上有些嫌棄地朝後麵挪了幾步,隨後就讓外頭人把張敏敏架回去。


    不出半日,皇上要賜死張敏敏的消息就已經在宮中傳的差不多了,如懿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倒是覺得皇上對張敏敏還是有些手軟,至少還給張敏敏留了個最輕鬆的死法。


    “主子,方才李玉公公過來傳話,皇上如今已經將四阿哥送到了鍾粹宮的純妃娘娘名下撫養,張貴人如今已經被人喂下了鶴頂紅,想必今日就要不行了。”


    “嗯,本宮知道了。你帶些人去擷芳殿將四阿哥的東西收拾收拾,今夜就搬到鍾粹宮吧。”


    “是,奴婢這就去安排。”


    ——


    鹹福宮


    高曦月正守著海蘭的肚子,寸步不離,生怕今日的晦氣事影響到了海蘭跟腹中胎兒的預產期。


    “海蘭,你這一胎本宮已經讓欽天監給你好好算過了,日後定是個福星,你就好好養胎,等日後這孩子出來了,咱們這鹹福宮可總算又有熱鬧了。”


    “是啊,等這孩子出來了,咱們的幾位公主還有大阿哥總算有個更小的玩伴了。這孩子皇上器重,日後若是出生後送到皇後娘娘名下得皇後娘娘時常教誨,想必皇上對大阿哥也能多多上心。”


    ……、


    如懿剛剛進屋就聽到屋子裏頭的海蘭跟高曦月三句不離日後如何幫著永璂討他皇阿瑪的歡心,這鹹福宮上上下下所有的宮女太監對自己從不設防。


    若是自己有一日對高曦月心存算計,想必心思是上午有的,中午皇上就已經將高曦月押下去了。


    “你們啊,說話的時候也不瞧瞧外頭究竟有沒有什麽動靜,若是今日來的是皇上,你們方才說的話,皇上定是要與你們追究的。”


    隻是如懿這句帶有幾分斥責的話剛剛說出來,一旁的雙喜就立馬站出來幫著自家主子解釋道,


    “皇後娘娘勿怪,是貴妃娘娘讓我們日後若是看到皇後娘娘來鹹福宮看我們主子與蘭嬪娘娘的時候,不用通傳的。若是旁人,奴才們定是要拚了命提前給屋子裏頭的兩位主子知會一聲的。”


    如懿看著雙喜那手上還沒有來得及收回去的鸚鵡,這輩子高曦月有自己跟皇上兩個人寵著,這鹹福宮都快要趕上那山野了,隻要是高曦月喜歡的動物,要麽是皇上,要麽是自己,要麽就是高曦月在宮外的阿瑪,都會想方設法送過來。


    不過海蘭對這些倒是也難得感興趣,如懿索性也就由著鹹福宮去了,反正雙喜是耍蛇抓孔雀樣樣都能,在後宮的全能名聲都已經快要人人皆知了。


    如今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是海蘭的預產期了,每日如懿不忙的時候都會來鹹福宮瞧瞧海蘭,若是忙的時候就讓身邊的惢心去替自己瞧上一眼。


    上輩子海蘭生產過後那滿肚子的妊娠紋讓海蘭暗自消沉了許久,這輩子如懿每日都讓葉心幫著海蘭擦拭太醫院那邊開的滋潤肌膚的膏藥,爭取一條紋路都不讓在海蘭的肚子上出現。


    待海蘭沉沉睡去之後,高曦月方才輕手輕腳地站起身來,小心翼翼地移步至如懿身旁,輕輕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其一同走向僻靜之處。


    待到兩人站定後,高曦月壓低聲音對如懿說道:


    皇後姐姐,依臣妾之見,關於那張敏敏與二阿哥之間的關係究竟如何,實在是難以判斷!但不論如何,四阿哥那一句皇阿瑪叫的可真是自然。結果到頭來,皇上卻隻是處決了區區一個張氏而已。臣妾看啊,這其中緣由恐怕還是皇上念及昔日與哲敏皇貴妃的舊情,故而手下留情,從輕懲處了吧。”


    說這話時,高曦月眉頭緊蹙,似乎對皇上這般厚此薄彼頗感疑惑和不滿。


    “是啊,那哲敏皇貴妃好歹是當初陪著皇上在王府時候的老人了,皇上重情義也是應該的,隻是那一句皇阿瑪,皇上雖然留了永璜一條性命,但是這份情誼早晚會有耗盡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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