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雲睜著淚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原本是雲淡風輕一派淡然的人,現在卻緊蹙著眉頭。


    因為後背的傷,他現在撐著身子都有些吃力,額頭還鋪著一層細細的汗珠。


    一雙桃花眼,也沒了平日裏的神采,透著一股子掩飾不住的躁鬱。


    欒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隻抿唇看著身上的人不停掉眼淚。


    聞人煜盯著人等了許久,都沒等到回答,終是歎了口氣。


    “小世子,別哭了。”


    聞人煜的聲音軟了大半,帶著安撫的意味,“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隻要你不哭好不好?”


    “真,真的嗎?”欒雲一開口,嗓子都是啞的,聲音糯到不行。


    聞人煜不由又是一陣心軟,有些後悔之前跟他這個孩子鬧脾氣。


    欒雲性子確實驕縱了些,但不至於是非不分。


    明知他嘴硬心軟,自己卻偏要跟他對著來惹他生氣。


    如今哭成淚人,到頭來還是自己難受。


    聞人煜抬手幫他拂去淚痕,再不似之前那般強硬。


    “真的,你想要什麽?


    隻要我能給的,你隻管提。


    哪怕,哪怕你要打我罵我,我都絕不還手。”


    “我要你贖罪!”


    欒雲想都沒想,就把自己積壓在心底許久的心願說了出來。


    自從萬春樓分開,欒雲沒有一天不想著,該怎麽報複聞人煜。


    聞人煜這個名字幾乎每天都要在他腦子裏出現無數遍,也讓他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


    可聞人煜呢?


    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消失在西南再也沒有出現過。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這件事,好像欒雲就隻是他日常生活裏再普通不過的路人,匆匆一別,再無交集。


    欒雲根本咽不下這口氣。


    他欒小世子從不會自作多情上趕著去找誰,心裏憋著氣,隻兀自在家裏糾結。


    如今呢?


    聞人煜這個人是見到了,但還不如不見。


    他欒雲在聞人煜眼裏,與其他人根本沒什麽區別!


    甚至,讓欒雲覺得自己這一年多來的記仇和惦念都是笑話!


    聞人煜總能攪亂欒雲的思緒,可是憑什麽呢?!


    他欒雲也不是非聞人煜不可!


    就算,就算欒雲不要聞人煜,也不能讓這個人輕易就混過去,欒雲心裏的悶氣,早晚要跟聞人煜討回來。


    “我贖罪。”


    示弱一旦開了頭,後麵就手到擒來。


    更關鍵的是,聞人煜發現,欒雲好像,不如之前那般炸毛了。


    現在躺在自己身下,就如同受了委屈想要找到依靠的小幼崽,乖巧又可憐。


    讓聞人煜心裏一緊,生出莫名的衝動。


    “小世子想讓我怎麽贖罪?我都聽你的。”


    聞人煜掀開眼皮,視線毫不收斂地撞進欒雲水光盈潤的眸子裏,讓欒雲心髒都亂了幾拍。


    他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避免跟聞人煜對視。


    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攥著不知道是誰的衣角,腦袋亂亂糟糟無法思考。


    “我,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再——唔……”


    欒雲話沒說完,就被聞人煜堵住雙唇,輕輕地、帶著溫柔的安撫在上麵舔咬兩下。


    聞人煜很快將兩人分開,看見欒雲睜著杏眼發愣,直接卸了力趴在他身上。


    腦袋埋進頸窩不再看他。


    再多看一眼,聞人煜真的會,控製不住。


    “我都聽你的,小世子。”


    聞人煜聲音有些啞,“那你能不能考慮一下,不要再討厭我了?”


    “你都還沒有贖罪呢……”


    欒雲覺得脖子間聞人煜的頭發有些癢,不自在地側頭。


    原本緊握的手掌慢慢鬆開,留下一團滿是褶皺的衣角。


    “我好困,等我睡醒再贖罪好嗎?”


    聞人煜說完,也不等欒雲回話,縮了縮胳膊把欒雲攬得更緊。


    還毫不客氣地在欒雲脖頸間拱了拱,找到舒服的姿勢才老實下來。


    “你就這麽睡嗎?我,我可不會管你。”


    欒雲還沾著水光的羽睫閃了閃,見聞人煜真沒了動靜,閉嘴不再說話。


    在欒雲看不到的地方,聞人煜嘴角都愉悅地揚起,很快睡了過去。


    ……


    墨陽這邊,出了別苑就直奔皇宮。


    到禦書房時,祁泓軒手上的公務還沒有忙完。


    “果然,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


    墨陽進門,一反常態坐在離祁泓軒最遠的椅子上,也不看他,嘟著臉埋怨。


    “我都出去這麽久了,你怕是連想都沒想起來還有我這麽個夫君吧?”


    墨陽聲音壓得很低,畢竟第一次無理取鬧,他說話還有些沒底氣。


    墨陽甚至還偷偷瞄了祁泓軒一眼,時刻注意著那邊的動靜。


    祁泓軒從墨陽進門就看見人了,本想著墨陽會第一時間過來要抱抱,結果竟然出乎意料地沒有貼上來,還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嗯?”


    祁泓軒從公文堆裏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他剛才是一心二用,但墨陽的話也聽見了七八分。


    不過祁泓軒根本沒在意,這話一聽就是氣話,祁泓軒隻想著怎麽把人哄好就是了。


    “阿陽?過來。”


    墨陽聽見聲音,屁股瞬間就要離開椅子,但生生被自己壓回去了。


    “我不過去,你,你跟你的公文過去吧,我今晚,今晚要自己睡。”


    墨陽話說出口立刻就開始後悔。


    自己睡?沒有泓軒在身邊,他哪裏能睡得著啊?


    泓軒不會真的讓他自己睡吧?


    明明看欒雲跟聞人煜吵架還挺有小夫妻樣子的啊?


    怎麽到他跟泓軒,就這麽別扭了?


    墨陽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實在不理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可現在話都說出去了,墨陽哭著也要配合自己。


    他不等祁泓軒開口,就氣呼呼起身要往外走。


    這個時候是真的氣,氣自己一進門就胡說八道,還讓自己承擔了可能要一個人睡的風險。


    但他沒走兩步,就被一隻胳膊用力扯回去,按進了熟悉的懷抱。


    “乖乖?怎麽了?為什麽不開心?”


    “……”


    墨陽一顆心瞬間被泓軒的溫言細語包裹,又軟又熱,舒服得腦袋都發脹。


    “說話,不許悶著。”


    祁泓軒隻當墨陽又在欒雲那裏吃了什麽不存在的飛醋鬧脾氣,抱著人一陣貼貼。


    “阿陽,你又忘記我跟你說的話了?不許讓我擔心。”


    祁泓軒見墨陽一直沒開口,眉梢都開始出現皺痕。


    “沒忘,一個字都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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