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關芯蘭,在確定蘇瑜無恙後就先離開了將軍府,她實在是無法忍受被人指點的感覺。回到學士府,她將自己關在屋裏,午膳沒用,屋子裏靜得就像沒人。


    近身女使在將軍府全程目睹自家姑娘與人相吻的場景,她當時嚇得完全沒辦法反應。回府後姑娘在屋裏毫無動靜,她侍候姑娘多年,深知姑娘脾性,萬一她想不開……。


    女使實在叫不開門,擔心主子姑娘出意外,隻得去回稟了鬱夫人。


    鬱夫人聽女使敘述了經過,頭發尖尖兒都發著麻。兒子還跪在祠堂呢,姑娘又不消停,好端端的替她去吃個席麵,怎麽還吃出一場禍事出來?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麽事兒啊?


    “知道那男子是誰麽?”鬱夫人緊著步子朝關芯蘭的院子去,神情焦急,邊走邊問。


    女使答道:“當時奴婢都被嚇懵了,周圍全是看笑話的人,姑娘起身就跑,哪裏顧得住問?可後來奴婢還是聽人說了一嘴,對方好像是姓孫,是朝廷新進的史部右侍郎。”


    孫學雍?鬱夫人步子突兀一頓,轉過身來看著女使,“孫學雍,你是說那人是孫學雍?”


    女使險些撞到鬱夫人身後,忙忙後退兩步,“對,是有人說起過這個名兒。”


    竟然是他。


    鬱夫人的步子緩走了幾步,也不知她在想什麽,又道:“你去跟門房說一聲,老爺回來立即告訴我。”


    “是。”


    女使轉身去門房傳話,鬱夫人走了一會兒才站到關芯蘭的屋外,她示意跟在身邊的嬤嬤敲門,自己則在外頭喊,“蘭姐兒,你快開開門,別嚇阿娘。”


    嬤嬤敲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關芯蘭開門,鬱夫人擔心關芯蘭受打擊,做出傻事,隻好叫人將門撞開。待她進門一看,關芯蘭將自己縮在床角,滿臉都是幹涸的淚痕,鬱夫人看在眼裏又急又氣。


    “你這傻孩子,出了這麽大的事,你怎麽都不跟阿娘說一說呢?你把自己悶在屋裏,萬裏悶出個好歹好,叫阿娘可怎麽活?”


    鬱夫人不是她親阿娘,卻待她如親生,如果因為自己連累鬱夫人受到傷害,關芯蘭萬死也不能贖罪。她撲到鬱夫人懷裏,幹涸的眼眶又溢出濕意,“阿娘,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佩雪那丫頭都跟我說了,這是個意外,不是你的錯。”將她圈在懷裏,鬱夫人聲音溫柔的寬慰。


    關芯蘭心思敏感,她可不這麽想,“雖說是意外,可那麽多人看著,阿娘,太丟人了,我完了,再沒臉見人了。”


    鬱夫人很能理解此刻關芯蘭的心境,她也到了該議親的年紀,也不是沒有媒人來踩門檻,隻是她都看不上眼。總的來說就是她雖養在自己膝下,由小衣食用度也按嫡姑娘來安排,但她到底是個庶出,這個出身拿到議親上來怎麽也要掉掉價,所以那些稍微好點的權貴是看不上的。關家好歹清流傳世,也不好與那些個商賈結親自甘墜落,這才一直不上不下的吊著,沒個著落。


    今日這場意外她初聽很是驚憤,待知道對象是誰時,她不得不承認她心思泛活了。這個孫學雍她不了解,也隻是前段時間她去吃席麵聽別的夫人說過幾嘴。家族裏雖是經商的,但到他這一房卻入朝出仕,官運亨通,年紀輕輕便做到了史部右侍郎,那可是個與曲家大人平級的位置。


    當時那幾位夫人說起時都有意將自己的姑娘往孫家送,隻是不知最後是否真往孫府裏有過往來罷了。她當個閑話聽了聽,實在沒想到蘭姐兒會遇到這場意外。


    “蘭姐兒。”鬱夫人略略推開她,替她揩了揩淚濕的眼,問,“你先別往沒臉見人那方麵想,我問你,你可看清那孫侍郎長什麽模樣了?”


    關芯蘭被鬱夫人的話問愣了,她不明白阿娘這麽問是什麽意思。漿糊般的腦子稍稍清明,立即浮現出一張俊逸清秀,溫潤如玉的臉來。不知怎的,關芯蘭的臉騰的一下像煮熟的河蝦般紅。


    鬱夫人見狀,心裏就有數了。她輕輕拍拍關芯蘭的手,認真言道:“聽阿娘的,這事兒有阿娘,斷不會讓我姑娘的清譽受到半點兒損傷。你用些吃食,好好在屋裏呆著。”


    關大學士每日回府,必先進書房,這回卻被鬱夫人直接請回了屋。他以為鬱夫人又想為那個逆子求情,心裏總是懨懨的不高興。故此一進屋,也沒個好臉色便坐到椅子上。


    嬤嬤遞了茶,便摒退左右,鬱夫人就將今日發生在寧威將軍府的事給關大學士說了。


    關大學士聽完,臉色一黑,手裏的茶盞直接掉到地上。關芯蘭是他家的姑娘,她當著那麽多人丟了臉,不就是他也跟著丟了臉麽?一想到關家幾輩子的清譽毀在他的手裏,關大學士眉毛連著胡須一並氣得發抖。


    但激動過後他很快又冷靜下來,到底是疼了那麽些年的親姑娘,又是意外,實在苛責不到她身上去,“你趕緊給蘭丫頭張羅一門親事,最好是嫁出京城去,等時間一久,沒人見著蘭姐兒,這事大抵就能淡下去。”


    初始一聽到這事兒,鬱夫人也是這樣打算的,也隻能這樣稍能讓關家臉麵上好看點兒。但知道那人是孫學雍後,這個主意便往心底按了按,“老爺,你怎麽不問問與蘭姐兒撞在一起的人是誰?”


    關大學士見著夫人一臉笑,全然不見半分擔憂,心裏有是疑又是惑,“夫人是什麽意思?”


    鬱夫人答非所問,“與蘭姐兒撞在一起的人叫孫學雍,是史部新定的右侍郎。”


    關大學士一驚,衝口而出,“竟然是他。”


    老爺這語氣想必對這個孫學雍是有了解的,鬱夫人便問得直白,“老爺應該與此人打過交道,不知其人品才性如何?”


    關大學士低下眉眼想了想,“我與他交集不多,在朝房碰見也隻是打個招呼,我本以為他年紀輕輕就坐上史部侍郎的位置有些德不配位,但他在朝堂上提的政見頗具遠見,倒是位可樹之才。”


    自己的夫君自己了解,平日裏極少許人,能得他如此稱讚,想來那孫學雍的品性才情都差不了。想到此處,鬱夫人心底的主意又往上浮了浮,“老爺,恕我直言,咱們蘭姐兒年紀也不小了,上門提親的也總沒瞧上眼的,這回竟能與孫大人撞在一起,想來也是天賜的緣份,老爺覺得咱們關家與孫家是否能一起往前走一步。”


    關大學士被自己姑娘在眾目睽睽之下失儀之事驚得滿心惆悵,哪裏能想得到這事兒還能這樣解決?怪不得夫人一臉平和,原來她竟有這個想法,“蘭姐兒現在肯定心裏嘔死了,若就這樣把自己的終身交待出去,豈非太過兒戲?”


    鬱夫人輕輕推了一把關大學士,“老爺疼蘭姐兒,她又是在我身邊長大的,我哪裏能虧了她?自然是試探過才敢跟老爺提及此事。說起來咱們關家清流傳世,孫大人又是朝廷新秀,惟一不美的即是他原是商戶出身,在這點上孫家算是高攀了。”


    關大學士想了想,端起茶盞吃了一口,道:“你在這裏說得熱鬧,還不知人家孫家怎麽想呢。願意也算成為一樁美談,要是人家不願意,你就算倒貼人家也未必肯。你別忘了,蘭姐兒雖是養在你膝下,但始終是個庶出的身份。”


    “這麽說,老爺也是讚成此事的?”鬱夫人笑道:“那我趕緊差人去打聽打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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