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井悟回到宿舍,將假發和長裙一股腦的扔到了床上,半裸著身子來到浴室卸妝。


    門吱嘎一聲打開了,一個金發男子走了進來,男子靠在浴室門口,雙臂抱在胸前,冷著臉問道:“你要鬧到什麽時候。”


    深井悟原本麵無表情的臉在聽到那個聲音的一瞬間變得特別欠揍。“呦,是武藤隊長啊。我可是拚了命的幫你們收集情報啊,你這種態度我可是會傷心的。”


    “少來了。”武藤冷著臉。“自從上次輸給手塚國光之後你就開始不正常了,要是需要看精神科就趕快去,不要在這丟人現眼。”


    “作為隊長,你應該接受社員的不同性格,歧視可不是美德呦。”


    “前提是這個人不要把自己偽裝成一個變態。”


    “不過......”深井悟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了起來,他轉過身,將自己的胳膊伸到武藤的麵前,說道:“不僅是手塚,那個不二你們也得注意一下。”


    武藤看著他手腕上還未消除的紅色印記,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剛才旅館外的一幕他已經看的清清楚楚了,即便是知道深井悟有可能去招惹青學的,隻是他沒想到是以這種奇怪的方式,而且,看起來瘦弱的不二竟然會有如此的力量。


    “我的手腕現在還疼著呢,不二周助......有意思。”


    第二天各自訓練結束之後,兩所學校在下午舉行了一場練習比賽。


    深井悟站在球場上四處張望,尋找手塚的身影,可是四下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沒有找到。


    今天沒穿奇裝異服的他看起來倒是格外順眼了不少。紫色的中長發,曬得剛剛好的皮膚,立體的五官,明亮的眼神帶著點侵略性。


    就在他納悶的時候,一個人走進了對麵球場。


    那人個子不算太高,體型中等,栗子色的頭發垂到臉頰,總是笑眯眯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神態自若卻顯得有些無所謂。


    “不二周助”深井悟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暗自思忖“看起來雖然個子矮小,但體格和力氣和不能小覷,我的胳膊還有點疼呢。”


    不二好像完全忘了昨天的事情,一副和善的表情,藍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深井悟,說道:“原來不穿女裝的你是這個樣子啊。”


    深井悟用小指勾了一下發梢,“怎麽樣,被我的男子氣概迷住了嗎?”


    不二不以為意,“個性倒是和昨天一樣沒變呢。”


    乾的眼睛躲在鏡片後麵眨了眨,略顯疑惑的說道:“不二,他在生氣嗎?”


    “生氣?生什麽氣啊?”菊丸在神經大條的時候沒心沒肺的可愛。


    不過乾也並不能確定,隻是覺著一向笑眯眯的不二這次的神態好像不太對勁,雖然不明顯但總覺著那抹笑容裏帶著些殺氣。


    球在球場上來回穿梭。不二占據明顯的優勢,但是深井悟雖然沒有打出特別犀利的球速和刁鑽的角度但每一球都打的很確實,完全應了菊丸那句話,有點粘人。


    不二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人之間的實力差距顯而易見,即便深井悟再怎麽死纏爛打,比數也很快就被拉開了。


    武藤站在場外,神情凝重,深井針對手塚的訓練在不二身上完全不好用。


    “被對方拌了一道。”武藤嘟囔道。他四下看了看,依舊沒有看到手塚的身影。


    原本計劃的單打一練習比賽是由手塚對深井,但是臨比賽前五分鍾青學突然更改了初賽名單,單打一換成了本要打雙打的不二。


    深井悟漏掉一球,懊惱的嘖了嘖嘴,朝不二喊道:“你們的手塚隊長呢?”


    不二表情未變。“誰知道呢?”


    就在比賽即將接近尾聲的時候,手塚終於出現在了觀眾席上,他一如往常一樣,抱著雙臂,麵無表情的注視著球場,完全不在乎周圍詫異的目光。如果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會發現他的視線始終隻定格在一個人身上。


    “手塚,你怎麽現在才來,是有什麽事情了嗎?”大石擔心的問道。


    “哦,沒什麽事。”手塚表情未變。“突然有事情要處理,不過已經完事了。”


    “比賽結束,青學不二獲勝,比數6:0。”單打一的比賽在二十分鍾內毫無懸念的結束了。


    大石眉頭一緊。“事情?什麽事情,不會......”


    手塚避重就輕的推了一下眼鏡。“不是你想的那樣,一點私事而已,不用擔心。”


    大石緊繃的神經還沒有從之前的暴力事件中緩解出來,多少還有點應激反應。他太害怕自己的同伴會有人再出什麽事情,尤其在這種微妙的時刻。


    不二從球場走出來,用毛巾輕拭掉額頭的幾滴汗珠。他稍稍偏過頭,用毛巾擋住了眾人的視線,笑意和手塚投來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回去的車上,關於手塚為什麽沒有參加比賽的事情在後輩之間成為了私下討論的話題,一向嚴格到一絲不苟的手塚學長會放棄比賽讓其他人頂替這件事任誰都會覺著不可思議。


    不二順風耳似的聽著後麵時不時傳過來的碎語,低聲對旁邊的手塚說道:“這下子,可能大家又要對你多一種看法了。尤其是乾,你看他在本子上寫的那麽起勁兒。你猜他會寫什麽呢?我們的副部長性格成謎嗎?”


    手塚微閉著眼睛,一本正經的說:“沒關係,人的個性很難從一件事兩件事給出定義,識人斷物本就不是一件輕率的事情。”


    “不過嚴謹這一點不會有人看錯的。”不二輕輕的蹙了一下眉頭,略顯擔心的問道:“不過龍崎教練那邊真的能瞞得過去嗎?”


    手塚:“別擔心,那並非是找借口,確實是真的有事情。”


    被深井悟纏上的當天晚上,手塚就發覺不二的神情有些異樣然會露出一種嚴肅的表情,在那和煦的笑容之下很難察覺,但手塚卻敏銳的發覺了。


    晚飯結束之後,不二一個人在旅館外的樹林裏散步,初夏的夜晚延續著白天的燥熱,月光將小徑染上一層銀白色,長長短短的蟲鳴時不時從雜草中傳出來。


    不二沿著小徑一路走到湖邊,早出的螢火蟲在蒲葦上落腳,時而又飛向湖麵。一起一落之間,仿佛散落在大地上的星。不二看的入迷,直到身後的人在他身邊停住腳步,他才回過神。


    “這是在城市裏難得一見的光景。”手塚在不二身邊駐足。


    不知是錯覺還是此情此景過於讓人心情舒暢,手塚的表情似乎沒有那麽緊繃了。


    不二疑惑:“手塚?”他在出門之前,明明看到手塚還坐在休息室裏神態專注的看書。


    “有傳說螢火蟲是魔法的象征,提醒人們去看到生活中那些美好的希望的東西。”手塚自顧自的說著。“一個人即使再渺小也有自己的價值。去發現和探索這種價值其實也是一件挺不錯的事情。”


    手塚的話一向不多,不說不笑是常態,偶爾說出幾句話時的語氣也嚴肅且冷淡,但是不二忽然覺著,手塚在說剛才那些話的時候,語氣似乎柔和了不少。仿佛一個對世界的一切冷漠無情的人突然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耐心。


    “我沒想到手塚竟然懂這麽多動植物的傳說啊。”不二伸出手指,一隻螢火蟲落在了他修長的指尖上。“你怎麽會......”


    手塚斷他的話。“夜間散步而已。”


    月光在湖麵投下影子,時而吹過一陣晚風,帶來些許涼意,兩個人沉默的看著湖麵上起起落落的星星點點,好像融入了一副動態的自然風景畫。


    在一陣時斷時續的蟲鳴之後,手塚突然打破了沉默。“明天單打一的比賽,我希望換成不二你來出戰。”


    不二愣了片刻,半晌才回應道:“為什麽?”


    “對方的單打一號會是深井悟,我覺著還是由你來跟他打比較好。”


    “可是,總該有個理由吧。”


    “我會跟龍崎教練說的。”手塚轉身準備離開。“我明天會臨時有事。”


    “哈?”不二一臉滿臉問號。“你這個借口......”


    這家夥到底會不會撒謊啊。不二思忖著。“在這種事情上他應該很遲鈍才對吧,難道他真的有什麽事情,不能比賽嗎?”


    手塚沒有給不二探詢的機會,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了合宿地點,至於去了哪裏好像也沒人知道。


    不二雖說也有些疑慮,但是還是求之不得站在了球場上。一如既往的告訴所有人,對付這種小角色根本用不著手塚出場。


    車窗外的夕陽映照在不二滿足卻又有些疑慮的臉上。手塚用餘光看著不二,用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問道:“現在你滿意了嗎?”


    不二神情一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笑著點頭道:“嗯,神清氣爽。”


    ·


    不二猛地驚醒。落日僅剩餘暉,卻依舊不願對天空放手。晚霞被遺落在天邊,照亮了城市的邊緣。


    滿意?怎可能會滿意啊。


    長久以來他都把手塚當成是自己的路標,隻要在身後默默的看著他,跟著他的步伐往前走,就一定等達到最高峰。久而久之便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掩藏了自己的真實情感。


    就像站在球場上,他總是等待著對手先出招,而自己總是會不知不覺的收斂起鋒芒,以誘發出對手的極限為興趣。


    或許是這麽多年以來,不二從來沒有經曆過什麽值得被崩潰的挫折和失敗,潛意識裏會去尋求一些刺激感來證明這個世界還算有點意思。


    當那一天他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存在,可命運卻好似故意刁難他一樣。他本來懷著徹底斬斷過去的決心,用一場單方麵的分手戰熄滅一直指引自己向前的明燈。


    可是,他竟然連這種機會都不給。


    對了,自己明明說好了不再打防禦性的網球了。可是幾經轉折,又能偶爾見麵的時候自己竟然把之前努力的一切都忘了。


    他不想打被動的網球了,也不想要被動的感情了。


    不二拿出手機,查了一下時刻表,飛往慕尼黑的班機顯示延誤一個小時。


    列車駛入車站,剛一開門,不二就衝下了列車。他需要先走出車站,然後從另一個出口重新進站才能坐上反方向的列車。但是他有馬上意識到,從這裏坐列車再到機場,恐怕很難趕上飛機起飛之前見到手塚,如此算下來,還不如計程車快一些。


    地鐵口附近很容易打到車,不二時不時的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內心如同翻江倒海。


    司機從後視鏡注意到不二,貼心的問道:“同學是要去趕飛機嗎?”


    不二愣了一下,隨即回應道:“去送一個朋友。”


    “是女朋友吧,看你這麽著急,恐怕對方要離開很久吧。”司機自顧自的說著,倒也沒忘加快速度。“我能體會的,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我的女朋友也要出國,那時候很忙,就沒有去機場送別,總覺著沒什麽大不了的,兩個人隻是分開一陣子,早晚還是會見麵的。可是我們都沒想過世事難料,她本打算去一個月可是突然間變成了一年,因為年紀太輕,我們都低估了異國戀的辛苦。


    “因為長時間見不到,也慢慢的習慣了沒有對方在身邊的日子,久而久之那個人就變得可有可無了,感情變淡之後就是分手,之後就是形同陌路,那個曾經在你生命中走過的人就這樣隨著時間慢慢的消失了,就好像那個人從來沒有在你的生命中出現過一樣,我現在都想不起來那張臉長什麽樣子了。”


    “所以啊,年輕人,不管是道別也好,挽留也罷,人生都是見一麵少一麵的過程,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


    司機師傅很快將不二送到了機場。一下車,不二就往機場跑,全然忘了注意時間。直到來到候機大廳,他才發覺前往慕尼黑的飛機已經在十分鍾之前起飛了。


    不二扶著膝蓋,大口的喘著粗氣。他望著機場大屏幕上一閃而過的信息,抑製不住的絕望和懊悔化成一股溫熱的暖流從眼角緩緩滑了下來。


    ——“人生啊,就是見一麵少一麵,不要留下遺憾......”


    司機的話在此刻仿佛變成了一種魔咒,始終縈繞在不二的耳畔。他有些恍惚,身體不聽使喚的晃了一下,踉蹌的想要往一邊倒,不二本能的想去抓點兒什麽,突然被一隻手扶了起來。


    不二仰起頭,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兩個字。“手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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