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應該已經走了嗎?”


    手塚的眼角含著不易察覺的笑。“明知道我已經走了,你還回來做什麽。”


    不二:“……我。”


    想把那句沒說完的話說出口,想最後確認自己的想法,想得到一個答案。


    害怕從此一別便形同陌路。


    他賭夠了,現在想要一個確實的結果了。


    手塚把不二扶到椅子上,開了一瓶水遞過去。“我不走了。”


    不二愣住了。“……啊?”


    手塚:“這次去德國本來就是要去解除合約的,打了這麽多年網球,世界冠軍我已經拿夠了。為了青學,為了國家,為了自己的事業我都拚過了,也成功了,現在該為自己的生活考慮了,回到東京是我自己的選擇。”


    不二抬頭看著手塚,突然發覺手塚的眼底正在流露出某種壓抑了許久的情緒。


    “不二,你還記得多年以前,u17訓練場,我在去德國之前你跟我的最後一場比賽。”


    不二苦笑道:“怎麽會忘記,簡直刻骨銘心呢。那時候我明知道一定會輸給你,還是想要跟你比賽,其實就是不甘心,你一直是我的目標,是我前進路上的一盞燈,如果沒有你,我恐怕都不會接觸網球,可是這盞明燈突然間要飛到更遠的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便開始害怕,與其觸不到,不如斬斷來的痛快。可是,你竟然……”


    “因為我......那時候還很迷茫。後來在澳大利亞,看到你在表演賽上的打法,還有送給我的那一球,那時候我的心才算放下。”一架飛機從窗前掠過,手塚看著緩緩上升的機翼,最後將視線收回到了來往的人群身上。“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方式去麵對你,我知道我內心真正的想法卻恐於有所行動。就像是在茫茫人海中給自己找一個容身之處,總是顧慮重重。”


    嘴上說的拒絕,可是最終還是做了領路人。


    “你並不執著於勝負,但是卻執著於目標。”手塚說:“就是太了解這一點,所以我害怕你會放棄網球,害怕你會自我厭惡,更害怕我會因此毀了你。那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今後的路會是怎麽樣,也不能像之前一樣承諾一定會回來。所以當時我寧可讓你恨我也不能打那場比賽。”


    不二的表情徹底僵住了。這麽多年以來,自己每一次都是看著手塚的背影往前走,從未想過他會回頭看一眼。哪怕自己隻是默默地注視著就好,本能的藏起那些多餘的心緒。


    可是就是因為目光始終向前,才忽略了他其實有時候會站在他的身後,默默地推著他往前走,不管他做什麽,那個身影始終都會在他的身邊。


    這麽多年了,他竟然沒有注意到。


    不二的嘴角微動,剛想說點什麽。手塚卻突然開口了。


    手塚冷峻背後的溫柔終於不再隻藏在眼底了,他輕聲說道:“我不想當你的引路燈,這一次,我想站在你身邊。”


    原來那個秋天手塚就給過了回應,可不二卻完全忽略了。


    太過執著反而被蒙蔽了雙眼。


    不二沉下視線,看著自己交織在一起雙手,忽然想起了剛才夢裏自己和深井悟的那場比賽。原來他早就注意到了,才會故意讓出單打一的位置。


    不二自言自語道:“我太遲鈍了。”


    手塚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頭。“什麽?”


    不二輕輕搖頭。“嗯……沒什麽,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手塚鄭重的站起身,伸出一隻手,說道:“那麽,不二,你願意讓我站在你身邊,而不是一直做那個隔著一段距離的引路人嗎?”


    “奇怪了。”不二站也站了起來。“以前都是我沒事找事的調戲你一下,就是想看看手塚你窘迫的樣子,沒想到今天你會這麽主動。這就是沒有了心理負擔之後的真正的手塚嗎?”


    手塚無奈的皺了皺眉頭。“……人總有許多麵的。”


    如果年少悸動的心可能是出於對愛情禁果的好奇,或者被青少年時期內分泌的異常所影響。也許誰都沒有意識到那份情愫,便不假思索的當成了最好的友情去對待。


    現在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少年時代早已過去。持續了這麽多年的心意恐怕想摻假都不那麽容易。


    或許以前單純的時候不懂,但現在不再單純的年紀反而能夠看得明白了。


    羈絆曾經如蜘蛛絲一般纖細,甚至讓人害怕下一秒就會被扯斷。


    曾經總是隔著半步的距離,現在已經近在眼前了。


    不二抓住手塚還懸在半空的手,微笑著說道:“我當然願意了,待在手塚身邊確實很有安全感。”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夜雨。


    手塚接過不二手裏的傘,悄悄往不二的一側送了送。


    雨並不大,完全沒有清空大街上的人流。幾個孩子從他們身邊跑過,手塚不動聲色的側身擋住飛濺而來的水花。


    不二顯然已經注意到了手塚瞬間的停頓,不由得輕笑出了聲。


    手塚:“怎麽了?”


    “嗚。”不二搓著下巴。“隻是覺著拋開心理負擔之後的手塚好像真的特別主動呢!”


    手塚:“……”


    “初三那年和冰帝比賽的前一天,你親自送字典給我,又話不說半句就走,是不是吃醋了啊?”


    “哈?”


    “我提起裕太你就走,我想一定是吧。”不二低聲的壞笑。


    手塚娟秀的眉毛輕輕揚起。“我看起來很像吃醋的樣子嗎?”


    “再明顯不過了,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來。”不二突然停下腳步。


    手塚:“怎麽了?”


    “你知道嗎?手塚,我一直覺著多愁善感是我的一個弱點,想的太多,反而放不開手腳。以前,我一直覺著隻要默默地看著就好了,忍住自己每一次想要吐露真心的衝動,然後讓時間慢慢的流過,不去奢求什麽結果。”不二抬起頭看向仿佛被拉長了一樣的雨滴,思緒回到了多年以前。


    國二那年,也是這樣一個下著大雨的下午,他被一個小一年的學妹表白了。


    對於不二這種品學兼優,運動一流,並且是網球隊數一數二的高手的國中生從來不缺追求者。他已經被表白過很多次了,這些女孩中不乏漂亮的品學兼優的,聊的投緣的。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在他的心裏留下值得去回味的印記。


    他曾經仔細的審視過自己的感情,也懷疑過那種類似於愛的東西是不是隻是一種年少懵懂的錯覺。


    或許是搞錯了,是不是錯把友情的定義給誤解了。這種跨越常理的界線的行為本就不可思議。


    可是越是自我懷疑就越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上心頭。


    那時候女孩站在窗邊,正好背對著網球場。不二有些窘迫的聽著女孩的表白,卻一個字兒都沒記到腦子裏。他的視線不動聲色的越過女孩的肩頭,望向球場的一側。停留在那個他早已經刻印的眼底的身影上。


    “或許該找個借口離開才好吧。”不二心想。


    突然,那個背影從他的視線裏消失了,他的心頭一驚,看到手塚正蹲在地上,一隻手捂著胳膊,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本能的意識告訴他,不應該繼續待在這裏。


    他幾乎都沒聽到女孩最後那句話說了什麽,就果斷的拒絕了。


    他衝進雨中,直奔網球場而去。可那時候,手塚已經站了起來,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淡嚴肅,抬手發出一球,沒有任何異常。


    不二突然停住了步伐,剛才的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急著想找一個借口的想法讓他忍不住的在腦子裏勾勒出了一幅可能不存在的畫麵。


    “我這是怎麽了?”不二輕輕歎了口氣,他看了一眼那個背影,悄聲的離開了。


    時至今日,從飛機場到此時的住宅區小路,那種不真實感又再一次出現。


    ”可現在結果出現了我反而覺著不真實了。”


    “我從來不相信什麽一見鍾情。”手塚忽然說:“第一次的心動,隻能是一個契機,是兩個人保持長久關係的一個引子,不理智的感情不會有好的結果。”


    不二輕輕仰起頭,兩人將近十二公分的身高差讓他一抬頭就能對上手塚的視線。“所以,你是什麽時候對我日久生情的?”


    手塚回望著不二的視線,棕色的瞳孔泛著一抹溫吞的笑意。突然他俯下身,嘴唇在不二的額頭上輕輕點了一下。“現在,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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