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艾薩拉的身體騰空,雙手握住斧柄,淩空劈下。麵對這迅猛的一擊,對麵“皮洛士”的身體突然呆住了。他像是瞬間失去了力氣,又像是陷入了昏睡之中,在利刃貼近他頭頂的一刻,他竟然還是紋絲不動。


    “他怎麽了?”亞裏士多德不由一陣狐疑。他看著眼前的場景,突然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感覺:“諸神所經曆的一切……也包括這在內嗎?”


    “是的,這個場景曾經在詩人和畫家那裏被描繪過無數次了!”亞裏士多德瞬間想到了這代表著什麽,“雅典娜的誕生!雅典娜在宙斯的頭腦中被孕育,她讓宙斯頭疼欲裂,於是宙斯命令赫淮斯托斯用大斧劈開自己的頭顱,從而讓全副武裝的雅典娜從宙斯的頭中跳了出來。”


    “畢達哥拉斯學派流傳的這一句箴言,似乎並不是無的放矢。”他又想到了之前在海上發生的事情,“大洋神女被追逐的場景已經發生了,如果眼前的這一個場麵對應著雅典娜的誕生,那隻能說明,巨斧一旦劈開對方的頭顱,將會誕生什麽東西……更重要的是,這種誕生是對方希望實現的……”


    他剛剛想到這裏,就看到一片刺目的光芒在眼前湧現,讓他不禁閉上了眼睛。下一刻,他聽到了艾薩拉的驚呼,但她的聲音似乎並不聽不出驚恐,而是單純的驚詫。


    亞裏士多德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皮洛士”早已消失不見,隻有艾薩拉一個人怔怔地呆在原地。她看起來雙目無神,好像遭受了很大的打擊。亞裏士多德的目光與她對視了一會兒,她才恍然如夢方醒。


    “你怎麽了?”亞裏士多德連忙問道,他看到對方身上沒有受傷,雖然沒有探查,但也不像努斯受損的情況。


    “不見了……”艾薩拉喃喃自語,“怎麽會這樣呢?”


    “你是指敵人消失這件事?”亞裏士多德向空曠的四周掃視了一下,“這裏還有別的隱藏通道嗎?”


    “斧子,斧子消失了,怎麽可能?”艾薩拉茫然地看向亞裏士多德,“剛才它就在這裏,不是嗎?”


    “是的,所以……我們是不是應該先離開這裏?”亞裏士多德察覺到對方的情緒不太正常,連忙說道。


    “這裏是白塔底座的中心,也是阿啟泰之環的交點。”艾薩拉這才清醒了一點,“你能找到這裏,就說明你已經猜出了這裏的原理,對嗎?”


    “我隻能看到這裏有一個球在不停運轉,然後與圓柱相交,形成了通路?”亞裏士多德說道,“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那你的運氣還是真的很好。”艾薩拉說道,“雖然我之前並沒有學習過阿啟泰之環的原理,但在我看來,這裏是一個與白塔底座的圓形有著相同直徑的半球沿著白塔的中軸線,也就是垂直於底麵圓形,而切割底座的圓柱體得到的曲線。而現在我們所處的位置,就是這個曲線唯一的交點。”她停了一下,繼續說道,“也就是說,這裏沒有其他的穩定區域可以供人隱藏了。”


    “這樣說來,敵人是逃走了?”亞裏士多德詫異道,“突然到來,又突然離去,他的目的是什麽?”


    “斧子不見了。”艾薩拉又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它是很重要的東西?”亞裏士多德不禁問道,“還有,這裏的巨斧和劈開宙斯頭顱的神話有什麽關係嗎?”


    “它是老師告訴我要找到的東西。”艾薩拉歎了一口氣,“他沒有告訴我,這件東西在哪裏,可當我看到它的時候,一下子就知道了,我要找的就是它。”


    “奇怪,那麽豈不是它本就一直在這裏?為什麽阿啟泰還要讓你去找它?”亞裏士多德不解其意,“我們現在要怎麽上去?”


    “等半球轉過一周,就會重新回到這裏。”艾薩拉緊皺著眉頭不再說話,看起來她關心的重點已經由入侵的敵人轉到了丟失的斧子上。


    “或許,那也是一件神器嗎?”亞裏士多德這樣想道,“但阿啟泰手中已經有了赫淮斯托斯的鍛錘,難道還會有另一件?”


    “我們上去吧。”艾薩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在艾薩拉的幫助下,他們更加順利地移動到了白塔的大廳。兩人剛剛從大廳中間的洞口跳出,就看到拉米斯科急匆匆地跑來。


    “艾薩拉!諸神保佑,你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拉米斯科一改往日的沉穩,急切地說道,“老師回來了!”


    “老師?”艾薩拉又驚又喜,“老師什麽時候回來的?”


    “就在剛才。”拉米斯科也掩飾不住語氣中的激動,“他出現在了白塔的頂端,我們都看到了他。”


    “他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了嗎?”艾薩拉急忙問道,“還有,敵人在哪裏?”


    “我們沒有看到敵人。”拉米斯科答道,“至於老師,他甫一回來就進入了白塔頂層的隱秘空間,我們隻是遠遠地看到了他,還沒有來得及向他報告這裏發生的事情。而這裏的人之中,隻有你有通向那個空間的鑰匙。”


    “原來如此,那我去見老師。”艾薩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對拉米斯科說道,“為了以防萬一,請把這個開口封閉吧。”


    “要封閉嗎?”拉米斯科略感異樣,“要不要等向老師報告完之後再決定?”


    “不,這很緊急,徹底封閉這個通道。”艾薩拉說著就向著白塔上層跑去,亞裏士多德也小跑著跟上她。


    “我和你一起去見老師。”拉米斯科這才想要跟上,但立刻被艾薩拉製止了,“不,白塔需要你來主持,在我去見老師的這段時間裏,一定要萬分小心。”


    她的身影一閃,就離開了大廳,亞裏士多德緊緊跟著她,來到了她日常停留的書庫。隻見艾薩拉二話不說,在靠牆的架子下層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麵圓圓的鏡子。接著,她便跑出書庫,向著白塔上層衝去。


    亞裏士多德再次置身於一個四麵純白的房間,他曾經見艾薩拉施行過這樣的儀式,但這一次,他感覺對方要明顯更為緊張。在艾薩拉將鏡子狀的物品安置好的時候,他們對視了一眼,兩人同時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了不安。


    周圍的世界陡然一變,亞裏士多德再次來到了這個隱秘的空間。上一次他來到這裏時,見到了阿啟泰和歐多克索,但這一次卻隻有阿啟泰一人背對著他們。同時,地麵上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東西正在被建造。


    “老師!”艾薩拉衝上前,向著阿啟泰說道,“城裏出事了,我們……”


    “不要著急,我的孩子。”一身白衣的阿啟泰悠然轉身,他的麵容似有一層薄霧籠罩,讓他整個人都有了一種朦朧的疏遠。他和藹而堅定地打斷了艾薩拉的話:“你要說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他微笑了一下,“很高興見到你,亞裏士多德。你的任務還順利嗎?”


    “是的,先生。”亞裏士多德拘謹地說道,“我去了敘拉古,但事情並不是太順利。我想,我需要向歐多克索導師報告一下在西西裏發生的事情。”


    “哦?恩多克索啊,很不巧,我們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處理。”阿啟泰繼續微笑著說道,“一時的困難算不上什麽,也許,我們很快就會看到答案,不是嗎?”


    “老師。”艾薩拉搶在亞裏士多德之前插話道,“就在剛才,我進入了白塔的底層。”


    “嗯,我相信你可以找到那裏的原理,看來你並沒有令我失望。”阿啟泰看著艾薩拉,露出滿意的神情,“你在那裏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一把斧子。”艾薩拉思忖著說道,“我想,不,我相信,它就是您讓我尋找的東西。”


    “那隻是一個象征,我的孩子。”阿啟泰循循善誘地說道,“重要的不是物品本身,而是其中包含的智慧。”


    “還有……入侵者。”艾薩拉接著說,“如果我們的判斷沒有錯,我們見到的是菲阿刻斯的靈魂。”


    “我們不能看到靈魂,而隻能用努斯去知道它。”阿啟泰看了亞裏士多德一眼,“柏拉圖也曾經這樣說過,對嗎?”


    “是的,可知的世界與可見的世界是不同的。”亞裏士多德隻好點頭,“我們猜測,菲阿刻斯的靈魂與酒館老板‘瘋子’皮洛士的身體結合在一起……”


    “這個猜測很有趣。”阿啟泰再次以不容置疑的語氣打斷了他,“我會處理這些事情的,我希望你們都沒有受到傷害。”


    “老師,可是有好幾名聲聞家都死了!”艾薩拉突然大聲說道,“在酒館裏,他們突然受到了襲擊,我們該怎麽辦?”


    “好好安慰一下他們吧。”阿啟泰雙手按在了胸前,“願他們行在右邊,得到珀耳塞福涅的眷顧。”


    “可是……”艾薩拉還是不滿意這個回答,但亞裏士多德拉住了她。他朝著阿啟泰說道:“現在學園的斯彪西波還在城外,他的傷勢很嚴重,現在需要治療。”


    “柏拉圖的外甥麽?”阿啟泰略微停頓了一下,“必要時請把他接到這裏來,我可以親手治療他。”


    “感謝您的慷慨。”亞裏士多德低頭,在胸前畫了一個倒著的五芒星。阿啟泰似乎對他的這一舉動很滿意,點頭說道:“好了,孩子們,請離開吧,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處理。”


    盡管艾薩拉十分不甘,但還是順從地離開了。當他們回到書庫時,艾薩拉氣惱地問亞裏士多德道:“你為什麽一直阻攔我,不讓我說話?”


    “你難道看不出,阿啟泰根本不想回答你的問題嗎?或許,這些問題本來就不應該被提出。”亞裏士多德靠在了桌子上,“我認為,他比我們知道更多的事情,所以根本不希望把我們牽扯進來。”


    “可是這涉及到塔蘭頓的安全啊!”艾薩拉怨氣陡生,“那麽多市民,還有那些學派成員都看到了!我們應該怎麽向大家解釋呢?”


    “與此相比,你現在理解阿啟泰的那句話了麽?”亞裏士多德說道,“地下的物品隻是一個象征,真正重要的是它其中包含的智慧。”


    “老師隻是在安慰我罷了。”艾薩拉垂頭道,“他不願意為我眼睜睜地看到這件物品遺失而自責。”


    “我倒是從中琢磨出一些其他的意思。”亞裏士多德搖搖頭,“因為很多東西都可以作為象征,但其中包含著智慧的可不多見。”


    “你指的是什麽?”艾薩拉茫然不解,“我以為這裏說的智慧是一種隱喻。”


    “我有一點很好奇。”亞裏士多德轉而問道,“在你使用那柄大斧子時,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特別?”艾薩拉認真地想了想,“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隻是有一點很奇怪,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舉起它,看見它完全不像它表麵看起來那麽重。”


    “這樣啊。”亞裏士多德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對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酒館裏的人怎麽樣了?”


    “對啊,老皮洛士不見了,那座酒館會怎麽樣呢?”艾薩拉鬱鬱地說,“要向市民們怎麽解釋呢?”


    兩個人一邊對話,一邊走下了白塔,來到大廳時,亞裏士多德發現正中央通往底層的洞口已經再度關上。不僅如此,在開口的周圍多了一道屏障,阻止其他人靠近。


    “你們回來了。”拉米斯科皺著眉頭向二人走來,“老師有什麽指示?”


    “沒有。”艾薩拉搖搖頭,“老師說,這裏的事情他都已經知道了。”


    “然後呢?”拉米斯科接著問道。


    “按照慣例,撫恤死者,治療傷者,修補被破壞的城內建築。”艾薩拉漫不經心地說,“對聲聞家他們……算了,我想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閑暇找我們的麻煩了。”


    “艾薩拉,你需要知道一件事。”拉米斯科憂心忡忡地說道,“關於受害者,酒館的老板老皮洛士算不算是被撫恤的對象?”


    “他當然算,但他沒有親人,不是嗎?”艾薩拉疑問道,“你怎麽會突然問這個?”


    “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應該由你自己判斷。”拉米斯科的臉上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緊張,“我們發現了老皮洛士,他還活著,而且現在就在自己的酒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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