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嘰嘰--”


    初春的桃樹上,玲瓏花苞,已悄然抹染嫣紅。雀鳥駐停在樹枝上,輕理翎羽,抖落露水。


    唐國,皇城。


    一場細雨剛剛停歇。


    藏書閣青磚白牆,掩映在桃樹裏,雅致,而又沉靜。


    廊道裏。


    幾位侍女正在清理著樓閣。


    剪裁精細貼身的服飾,勾勒出她們婀娜的身軀,宛若嫩芽般,清新、玲瓏。


    “你們知道嗎?駐守南境七年的大皇子,前兩天,回到了皇城。我看到他了呢。”


    一位侍女言道。


    “真的?”有侍女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羨慕、向往,道:“聽說大皇子,雄才偉略,勇猛無敵,有著‘萬人敵’之稱。怎麽樣,是否真的人如其名?”


    “當然,大皇子進駐皇城之時,跨坐烈馬,身披黃金甲,宛若戰神,不知令得皇城裏,多少郡主才女為之傾心,日思夜想,為能見上大皇子一麵,什麽瘋狂的事,都能做出來呢!”


    “不過,聽說,大皇子此次,並不是奉詔回到皇城,而是擅離南境,班師回朝。他的五萬鐵騎,如今,就駐紮在城外,兵臨皇城。”


    “不會吧?”


    “怪不得,如今,皇宮裏,氣氛顯得有些緊張,該不會又要出事吧?”


    “噓!連這種事,都敢議論,一個個,都真是不長記性,想死嗎!”


    有年老的侍女嗬斥道。


    眾侍女頓時都閉口不言,停止了談論。


    “嗬。說起來,我們藏書閣裏,也有著一位皇子呢。”


    一位侍女看了看閣上的一間居室,輕笑道。


    “三皇子最近都不在,聽說遠遊了。他這麽愛看書,該不會也學那些書生,負笈遊學,遊覽山河去了吧。遍覽群書,與世無爭,我們的三皇子,可真是位逍遙書生呢。”


    談及蘇曜,眾侍女都明顯變得輕鬆了起來,秀麗的臉上,露出笑靨。


    “小竹,今天,該你清理三皇子的居室了。”眾侍女看向一位十三四歲的小侍女,調笑道:“遠遊之前,三皇子看你好學,還借了本書簡給你看吧。怎麽樣,書簡好不好看,是不是每天深夜,都藏在被窩裏偷偷揣摩觀看,愛不釋手呀?”


    “哼,你們就知道欺負我!”小侍女臉上浮現嫣紅,頓了頓腳,摸了摸藏在衣襟裏的書簡,旋而提著水桶,向居室移步走去。


    吱呀--


    小侍女推開了門。


    “啊?”


    突然,她怔住了,掩口輕呼。


    居室裏,一位青年正握著書簡,盤坐在蒲團上。


    身後,又有一位老者侍立。


    青年向她看來,微微一笑,溫文爾雅。


    小侍女如沐春風。


    唐曆,景元紀二十三年。


    大皇子蘇天歌擅離南境駐地,回歸皇城的第二天。


    三皇子蘇曜,也結束遠遊,重回藏書閣。


    ……


    “哥,你回皇城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蘇曦兒來到了藏書閣,看著蘇曜,有些不滿地道。


    蘇曜笑了笑,手掌輕拍了拍掛在腰間的酒葫蘆,道:“酒沒了,就隻好回來了。”


    “哼,酒鬼!”蘇曦兒輕哼了聲。


    “這位老先生是……”


    蘇曦兒注意到了侍立在蘇曜身後的王翳。


    王翳躬身道:“老奴王翳,見過七公主。老奴本誤入歧途,幸遇三皇子點化,才幡然醒悟,回歸正途。蒙三皇子不棄,侍奉左右,效犬馬之勞。”


    蘇曦兒看了看蘇曜。


    她這位哥哥,總是神秘莫測,都不知何時,收了位老奴。


    不過,想到蘇曜一品大宗師的身份,似乎也不奇怪。


    “哥,你在南疆,見到了外公了嗎?”


    蘇曦兒問道。


    蘇曜點了點頭,道:“他現在很好,重掌煌烏教,一切,都已逐漸步入正軌,南疆人心凝聚,迎來了新的氣象、格局。他說,等哪天,唐國與南疆訂立停戰盟約,迎來和平,他就辭去煌烏教教主之位,來皇宮養老,享受天倫之樂。”


    “是嗎?”


    “太好了。”


    蘇曦兒喃喃說著,眼眸中,流露出一絲緬懷、傷感,“要是母親還活著,那該多好……”


    蘇曜輕揉了揉蘇曦兒發絲,沒有言語。


    如今的蘇曦兒,已是位列內閣的議事官員之一。


    世人眼裏的“小女相”。


    也隻有在蘇曜麵前。


    才會展露她,少女多愁善感的一麵。


    ……


    夕陽沉落。


    餘暉染紅了雲海,如火焰,鋪滿了天穹。


    一座僻靜宮閣裏。


    一位老宦官盤坐在蒲團上,眼眸輕閉,夕陽餘暉灑落在他身上,映照著紫衣,如同沉暮般,古井無波。


    一陣腳步聲響起。


    有人推開了門。


    “大皇子?”


    裴擒月睜開眼眸,看向來人。


    “早就聽聞,宮裏有位一品大宗師坐鎮,今日,終於能有幸得見,實乃天歌之榮幸。”


    “裴公公,你好。”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大皇子蘇天歌。


    蘇天歌一身輕甲銀袍,坐在了裴擒月身前。


    “一介老奴,又怎麽配得了大皇子記掛。”裴擒月沉靜道:“大皇子今日登門拜訪,不知有何指教?”


    蘇天歌道:“有一封書信,義父差我交給裴公公。”


    說話間,他從懷裏取出一封書信,遞給裴擒月。


    “你的義父?”


    “離山劍主?”


    聞言,裴擒月眼眉輕挑,緩緩伸手,從蘇天歌手裏接過書信,拆了開來。


    看起來,這隻是一張普通的書信,然而,看著信上的文字,不知為何,裴擒月臉上神色,卻變得越發凝重。一身紫衣,隨之無風飄拂,銀發吹揚,緊接著,四壁上,紫絲浮現,如絲如絞,飄懸遊轉,不停變幻演化,似在抵禦、抗衡著某種無形存在。


    終於。


    裴擒月喟然一歎,放落了書信。


    紫絲退散。


    四周一切,重又恢複了平靜。


    “離山劍主的信,我收到了……”


    “皇位之事,我不會再管。”


    看向蘇天歌,裴擒月輕歎道。


    “多謝裴公公。”


    蘇天歌踏立躬身,退了出去。


    嘎吱。


    宮閣的門,又被關了起來。


    夕陽餘暉隱沒。


    夜幕開始籠罩。


    “你們以為,這樣,就能登上那張座位了嗎?”


    “你們又怎知道……”


    “將要麵對的,會是誰?”


    宮閣裏,隱隱傳出裴擒月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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