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身材幼小,珊瑚粉的水手領上別著一個雙層蝴蝶結以做裝飾,一雙小鹿般的眼睛含著水光,她縮著肩好奇地望著娃娃屋,最終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大門。


    叮鈴鈴——


    掛在門口的風鈴隨之響起,驚動了房屋深處的旗袍女子。


    辛靈正全神貫注地盯著手中沉睡的金發玩偶,忽如其來的聲響讓她下意識遮了遮懷裏娃娃的樣貌,待到反應過來是有客人來臨時,緊繃的心才逐漸放下。


    沉睡的玩偶一叢柔軟的金發在暖光下泛著親和的光澤,額前一縷深色挑染卻讓她多了幾分不羈的味道,白裙飄然,手腕處佩戴著齒輪飾物。


    她緊閉著雙眼,無聲地被辛靈裝進四四方方的盒子,然後鎖入漆黑的暗格之中。


    大戰中消失的光仙子——白光瑩


    做完一切後,辛靈才釋然地鬆了一口氣,她揚起溫婉的笑容,轉身掀起珠簾走了出去。


    辛靈雙手自然地垂放在身前,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是容易讓人放鬆警惕又予以信任的溫和之感,“歡迎來到葉羅麗娃娃店。”


    店長的聲音讓湊在玻璃展櫃前觀賞商品的王默嚇了一跳,她猛地回過頭,入眼的卻是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子,不由得發出喟歎聲,“好……好漂亮……”


    為了抵抗詛咒,以燃燒元神為代價勉強維持在大仙子形態的辛靈,服飾裝扮比起千年前要差的太多太多。


    華麗的珠冠被取下,刺繡縝密的旗袍也變得樸素了許多,但不可否認的是,仙子的底子都不會差到哪去。


    辛靈像是被這一聲誇讚取悅,眼尾上揚的弧度更加明顯了些,她緩步靠近那名人類少女,又在人不遠處停下,“客人是來買娃娃的嗎?”


    “每一次選擇都是雙向的,你在挑選娃娃的同時,娃娃也在挑選自己的主人。”


    不算多大但卻布置精妙的房屋內,辛靈的指尖撫過裝扮華麗的展櫃。


    但她的話可算是把王默難住。


    少女聞言不自然地縮了縮脖子,剛才還神采奕奕的眸像是蒙上了灰,立刻灰沉了下去,聲音像是虛弱的小奶貓,讓人心生憐憫,“可是……我……我沒有錢。”


    她不好意思地盯著地麵,局促地用手攥緊了書包的雙肩帶,“我……我隻是來看看。”


    辛靈自然看穿了王默窘迫的局麵,不由得輕笑一聲,“這裏的娃娃,不用錢。”


    她這麽說著,隨意拉開了一個展櫃的玻璃,精致的玩偶們姿態各異的站在裏邊。


    王默被辛靈的話語驚到,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語調中滿是疑惑,“不用錢?!”


    她轉頭環視了一眼琳琅滿目的娃娃,玩偶美輪美奐,每一個都瑰麗無比,心裏疑問不禁更重。


    這樣的高定娃娃,怎麽看都不像是能便宜的樣子。


    辛靈見狀微笑地點了點頭,“我說過,每一次的選擇,都是雙向的。”


    女人小心地從展櫃中捧出一隻玩偶,“葉羅麗娃娃店,最看中的,便是緣分。”


    “若是店內有娃娃選擇了你,你便能夠帶走她。”


    聽懂其中意思的王默不由得激動了起來,她雙手攥拳放在身前,本已經灰撲撲的瞳子又被擦的通透,亮的嚇人,“如果有娃娃選擇了我,我就能免費帶走她們嗎?!”


    辛靈將手中的玩偶觀賞一番,聞聲點了點頭,又把仙子放回原處,讚同道,“是這樣沒錯。”


    王默那雙小鹿般的眼睛眨了眨,眼中滿是期待。


    會有娃娃選擇自己嗎?


    雖然這麽想可能很荒謬,但王默心底卻莫名生出一種,一定會有人願意跟自己走的念頭。


    仿佛這是既定的事實,這是她必走的路線,這是她某個尚且未知的莫名身份為她帶來的自信和底氣。


    就好像,她生來該有如此待遇。


    身著製服的少女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孩童般天真的語氣惹人憐愛,“那……那我要怎麽知道,有沒有娃娃選擇我呢?”


    店長柔聲說道,“孩子,用你的心,去聆聽她們的聲音。”


    話音剛落,王默眼前劃過一縷流光,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抬頭時空中那抹光芒消逝,可耳邊卻傳來了各型各色的,激烈的討論聲。


    或者換句話說,是對她的評論之音。


    辛靈的魔法,讓王默能夠暫時聽到變成玩偶的仙子的呢喃。


    “她好像是個心善的孩子呢,隻可惜不適合做我的主人。”


    “太蠢了,我才不選擇她。”


    “過度單純,不明是非,不思進取,言行不一。”


    “要照顧孩子的話,似乎會很麻煩呢。”


    “身上有種戴著麵具的感覺,嗯~不錯,是討厭的味道啊。”


    ……


    一字一句,都像是千斤巨石,壓得王默喘不過氣,又像是一根又一根細密的銀針,讓她的心口隱隱犯痛。


    王默從開始的期待,演變成小臉煞白。


    她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


    怎麽會?


    怎麽會?


    那些評論,是在說自己嗎?


    屋內玩偶數量之多,仙子們自由發表著自己的意見和看法。


    可在這萬千句話裏,居然挑不出一句是對她稍微有些好感的,更別說想跟她走了!


    一瞬間,王默腦海裏的那跟弦,斷了。


    她咬著下唇,淚水止不住地溢出眼眶。


    辛靈見狀不妙,連忙收走了法術,店內重歸平靜。


    她剛想出聲安慰,王默卻又後退了幾步和人拉開距離。


    一個無辜的孩子,一個尚且年幼還內向自卑的孩子,在經曆這樣撲麵而來的,近乎要實體化的惡意後,終於精神崩潰,嗚咽著抹著眼淚跑出了娃娃店。


    隻留下一個辛靈,一臉懵逼。


    前幾周目的王默,每回都被王族公主所選擇,因而踏上了“救世”之路。


    但現在,羅麗早在百年前就被月之皇女所勸服,沒有參與辛靈和曼多拉所掀起的仙境大戰,更別提跌落王座失去仙力變成娃娃了。


    於是,這條線自然崩壞。


    而女主角的行徑自然關係著整個劇情的發展,這也是為什麽最開始,在舊法則沒有跟係統強行中門對狙修世界bug之時,鳶命崩壞劇情的任務進度高達97%的原因。


    因為沒了工具人的銜接,這本就一坨稀泥的劇情線根本沒得玩。


    想想七日冰雪暴,關禁忌之地大門,哪回不是突然半路殺出個王默,以一種又一種極其不合理的方式詭異地救場。


    現今的設定和劇情已經被鳶命攪的麵目全非,可以說全靠舊法則力挽狂瀾,強行維持著程序的運行。


    可運行是能夠運行,但具體怎麽個運行法,就不是如今虛弱的舊法則能管得了的事情。


    辛靈看著已經跑遠的小女孩,又看了眼周圍仍舊沉浸在歡快討論氛圍內的仙子們,無奈地搖搖頭歎了口氣。


    王默衝出門外,委屈地抹著淚水,也不看路,就這樣不管不顧地放任著自己瞎跑。


    很快,疲憊感席卷全身,但心底的苦楚才是更加折磨她的劇毒之物。


    “默默不哭,她們說的都是假的。”


    “默默加油,你才不是那樣的人。”


    她這麽安慰著自己,眼角的淚水卻從沒停下過。


    忽然,不看路的她終於撞上了東西。


    王默捂住額頭,疼痛感卻沒有如期傳來,她疑惑地睜眼,卻發覺自己是撞到了人。


    王默剛想張口道歉,但待看清人的樣貌時,她卻不禁看直了眼睛,飄了神。


    隻見一位身著西歐貴族裝束的藍發少年站在路燈之下,手中捏著一顆圓潤的銀白色珍珠。


    少年的容顏似乎受過神明的眷顧,讓人挑不出一絲錯處。


    少年的眉眼宛若山間的清泉,清冽裏帶著淡漠與疏離,矜貴之意渾然天成。


    人類形態的——水清璃


    此刻,王默的腦海裏隻閃過一句話。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在這個情竇初開的年紀,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心底落下了一顆種子。


    於是,在恍惚下,已經到了嘴邊的歉語變成了……


    “你好好看呀。”


    而水清璃卻在感受到陌生觸感的那一刻蹙起眉頭,極好的教養讓他按耐住了用仙術清場的念頭,他冷著臉,在那不知名的人類少女還未站穩之刻迅速後退。


    這樣不能夠稱之為紳士的舉動,害得王默踉蹌幾步險些摔倒。


    少年將手中的珍珠攥緊,包裹的嚴嚴實實,不讓它沾染到一絲人類的氣息。


    那片平靜的蔚藍眼底,少見地浮出了外露的情感。


    其名為——厭惡


    【人類,汙穢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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