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沢田綱吉,時淮略顯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再不走就要遲到了。”


    雖然他沒有咬殺違反風紀人員的習慣,但如果事情發生在眼皮子底下,時淮也不會坐視不理。


    涼意平等地籠罩著沢田綱吉三人。


    “你們還想逃課到什麽時候?”


    自從得知半彭格列指環和瓦利亞消息之後,幾人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去上課了。


    沢田綱吉還好,有裏包恩替他請假。


    其他兩個刺頭完全任性到假都懶得請,一個在道場埋頭苦練,一個在深山老林炸紙飛機。


    刺頭之一的獄寺隼人當即叛逆道:“誰要聽你這臭小鬼的?”


    “別這麽凶嘛。”刺頭二號山本武拍了拍獄寺隼人的肩,“反正好久沒去學校了,偶爾回去上上課也不錯。”


    “離我遠點,棒球白癡!”


    獄寺隼人伸手推開硬湊上來的人,抱起一旁的紙箱。


    “這種時候更不可能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我去修煉了,十代目真正的左右手隻能有我一個。”


    說完,他抱著紙箱朝沢田綱吉打了個招呼,作勢就要離開。


    繃著神經走了兩步,身後除了山本武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再沒聽到什麽動靜。


    獄寺隼人狐疑地回過頭,見時淮隻是站在兩人身邊,淡淡地看著自己。


    “奇怪的家夥。”


    獄寺隼人眉頭一皺,很快又恢複原狀。


    時淮沒像以前一樣上來抽他,他也樂得清閑。


    隻是對於時淮口中的“半身”,獄寺隼人稍稍留了個心眼。


    他可沒天真到將那位“半身”當做時淮的伴侶,還記得在以前,時淮也曾不那麽成心地邀請過他。


    ‘那不如跟著我怎麽樣?’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某個傍晚,一個小鬼坐在他旁邊的秋千上大言不慚。


    ‘我會把你當成我的心腹,甚至是我的半身好好對待的。’


    也許那個小鬼沒注意到,那副假裝高高在上的樣子有多可笑。


    即使後麵將沢田綱吉貶的一無是處,也掩飾不了時淮自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落寞。


    比他還像條沒人要的狗。


    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說他是躲在角落裏舔舐傷口的狗狗?又憑什麽戲稱他為“忠犬君”?


    晚風曾卷著黑色的長發,宛若試探般擦過銀發的末端。


    獄寺隼人裝作沒感覺到,滿懷惡意地回絕。


    大概會被痛扁一頓吧,無所謂。


    自知打不過時淮的獄寺隼人這麽想著。


    他沒想到最後竟然隻換來時淮一個腦瓜崩。


    雖然那個腦瓜崩很疼。


    時淮隻是從容地收回手,佯裝不耐卻字字清晰。


    ‘他需要你。’


    之後沢田奈奈都過來說了些什麽,他其實一點都沒聽進去。


    好不容易從那四個字中稍微拉回一點思緒,又聽到時淮摻雜著複雜情緒的聲音。


    ‘慶幸吧,你在對的時間跟對了人。’


    在那之後他做了什麽?


    他應該是落荒而逃了,然後在即將跑遠的時候偷偷回頭看了一眼。


    小鬼像來時一樣坐在秋千上來回晃蕩,沒了高高在上的模樣,由內而外散發著落寞。


    比他還像條沒人要的狗。


    還沒走多久的腳步猛然一停。


    獄寺隼人回身,看著領先沢田綱吉和山本武半步的時淮忽然大喊:“喂,臭小鬼!”


    “如果那個什麽半身敢背叛的話,我絕對饒不了她!”


    誰讓他欠了時淮那麽多人情,如果那個“半身”真的辜負了誰,他幫忙出個氣也是很正常的吧?


    反正他又沒說是背叛誰!


    時淮回頭看了他一眼:“無聊的家夥。”


    “麻煩的小鬼……”這次說完,獄寺隼人真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立於時淮身後的沢田綱吉和山本武麵麵相覷,無奈地搖了搖頭。


    沢田綱吉猶豫片刻,還是好奇問道:“庫洛姆她真的……”


    “不要做多餘的事情。”後麵的話還未出口就被時淮堵在腹中。


    時淮走在他們前麵,沢田綱吉看不到他的表情,隻是光聽那平靜的聲音就能感覺到隱藏於下麵的怒火和警告。


    這讓準備問點什麽的沢田綱吉頓時噤了聲。


    沒過幾秒,環繞在時淮周圍的低氣壓忽然消失。


    他側過頭,略帶深意地看著沢田綱吉:“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啊,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回來了。


    剛剛在時淮低氣壓下沒反應的汗毛,反而在時淮回頭的瞬間聳立起來。


    沢田綱吉抱住胳膊捋了捋,眼睛不自覺看向一邊:“沒、沒什麽。”


    對上山本武的視線,沢田綱吉發現山本武陽光開朗大男孩的形象隱隱有了凍結的預兆,洋溢著笑意的深色瞳孔下寫滿了深思與冷漠。


    果然連山本也發現了。


    大事不妙啊。


    光是時淮和六道骸,無論哪一個單拎出來都是能一挑多的存在,更別說套著時淮殼子的六道骸了。


    現在的山本無看上去像隨時都會拔劍,裏包恩也不知道在哪裏。


    忽然,山本武收起了臉上的笑。


    “也算不上是問題啦。”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那張熟悉的臉,忽而又笑了出來,“就是想確認一下,隻要叫一聲,時淮就會出現了吧?”


    六道骸饒有興趣地聽著,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


    “就像之前的召喚獸遊戲那樣。”山本武若無其事地說道。


    六道骸沒有理他,自顧自地走在前麵,好像真的要和沢田綱吉他們一起去上學。


    雖然他什麽都沒說,但山本武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可以回來嗎?稍微有點不習慣。”


    他十分自來熟的跟上去,與六道骸並肩而行。


    乍一看仿佛和以前跟在時淮身旁沒什麽兩樣,細看就會發現山本武一直與六道骸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六道骸終於回了他一句:“不能。”


    “為什麽?”山本武深色的眼眸再次凝結。


    不帶溫度的話引得六道骸一陣稀奇,他沉默了片刻,眼神忽然變得玩味。


    “看來他和我一樣,都討厭直覺敏銳的蠢貨。”


    就算他沒有用心扮演時淮,一般人也隻會對他的某些異常舉動感到奇怪而已,哪裏會像沢田綱吉和山本武一樣直接猜到正確答案?


    相對而言,獄寺隼人的反應才算正常。


    因此,直覺係可以說是幻術師最討厭的群體,沒有之一。


    嗯,這條準則同樣適用於死傲嬌。


    “我建議你現在還是不要隨便呼喚他為好。”似乎想起了什麽好笑的事,六道骸嗤笑一聲,“召喚獸也是有脾氣的,kufufufufu。”


    這奇怪的笑聲,裝都懶得裝了嗎。


    對於六道骸完全不把兩人放在眼裏的行為,沢田綱吉與山本武並未多言。


    時淮醒著隻會比他更囂張。


    沢田綱吉不由得仔細觀察起來,自從黑耀之後,沢田綱吉再沒聽到過有關這位幻術師的一點消息,他甚至以為六道骸真像裏包恩所說的那樣,被處以死刑。


    現在看來,六道骸狀態不錯。


    依照剛才的說法,時淮掌握著絕對的主動權,隻是出於某種原因需要沉睡,順便把六道骸踢出來放放風?


    原諒他失禮的想法,但時淮的舉動,真的很像把關在屋裏憋壞的某種犬科動物拉出門溜。


    這麽一想,沢田綱吉頓時覺得六道骸也沒那麽可怕了。


    由於沢田綱吉的視線太過直白,六道骸威脅似的眯了眯眼。


    “你似乎在想什麽很失禮的事情?”


    然而這在上了濾鏡的沢田綱吉眼裏毫無威懾力。


    誰會害怕一隻被剪掉指甲的貓呢?


    沢田綱吉擺手笑道:“沒有的事。”


    六道骸沉默地看著他,總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冒犯了。


    不消片刻,他又帶著讓人看不透的笑容轉過身:“果然都是一樣的。”


    不等沢田綱吉疑惑,屬於時淮的嗓音攜著異樣隱晦的柔和流入耳蝸。


    “黑手黨。”


    沢田綱吉啞然,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無意間又觸動了什麽人的傷口。


    反思無果,索性效仿山本武直接開口:“既然那麽討厭黑手黨,為什麽還要接受指環成為守護者?”


    “kufufu……”六道骸沒有回頭,一邊走一嘲諷,“你貌似搞錯了什麽。”


    “我可沒有打算加入黑手黨。”


    不知為何,從時淮匆匆現身並警告過後,六道骸身上令人惡寒的感覺就消散了不少。


    這也導致沢田綱吉開始下意識放鬆警惕。


    “你居然沒有否認自己接受了指環?”他驚訝地反問道。


    六道骸看上去頗為輕蔑:“指環不在我這裏,我也不是你的守護者。”


    拿著指環的是庫洛姆,繼承霧之守護者這一身份的自然也是庫洛姆。


    沢田綱吉聽了頓時無語。


    庫洛姆不是你的半身嗎?現在分這麽清楚做什麽?


    當然這句話不可能真的說出來,他不確定如果六道骸不吞噬他的火焰而是直接物理暴揍的情況下,時淮還會不會醒來阻止他。


    他的直覺更偏向於不會。


    很好,繼時淮與瓦利亞、與彭格列之後,又多了一堆與六道骸之間的問題。


    所以時淮是怎麽不聲不響跟這麽多人扯上關係的?


    之前的疑惑來不及解答,新的疑惑就開始往臉上懟。


    看了一眼身旁的山本武,從確認時淮暫時換不回來後仿佛就沒了與六道骸溝通的欲望,甚至嫌棄般與六道骸隔了一個身位。


    在他看過去的時候,山本武回一個與往常無異的笑容,然後疑惑地回望,似乎在問沢田綱吉有什麽事。


    “不,沒什麽。”沢田綱吉搖了搖頭。


    他第一次知道,天然除了黑化,還會不動聲色冷落人。


    幾個跨步追上逐漸走遠的六道骸,沢田綱吉猶豫片刻,吞吞吐吐道:“你們……還好嗎?”


    六道骸是憑依在時淮身上出現的,也不見他提起柿本千種和城島犬,反倒多了一個庫洛姆。


    那日城島犬和柿本千種拚死也要保護六道骸的景象一直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在他看來,色彩鮮明的人,不該被困於灰暗的囚籠。


    隻是他也有想要守護的同伴。


    如果裏包恩知道他此時的想法,一定會嘲笑他吧?


    居然會對曾經想抹殺自己的敵人抱有憐憫和欽佩。


    好在六道骸臉上並未出現低落或者一無所有者才會展現的癲狂,他隻是諷刺地看了沢田綱吉一眼。


    “你還真是天真。”


    沢田綱吉聞言鬆了口氣。


    看來他們沒事。


    擊敗他們從未讓沢田綱吉感到後悔,但他們平安無事,會讓他感到由衷的開心。


    “那你和時淮……”


    “噓——”


    沒等沢田綱吉問下去,六道骸就主動伸出食指立於唇前,聲音輕柔地像是怕打擾誰的休眠。


    “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


    半是懶散半是戲謔的口吻讓他看上去有些不懷好意。


    沢田綱吉好不容易放下來的膽子又忍不住縮了回去。


    “那時淮他什麽時候會回來?”他有些擔心的皺起眉頭。


    那樣灑脫的一個人怎麽會輕易把自己置於被動的境地?還把自己的身體托付給六道骸?


    他清清楚楚地記得曾經六道骸是怎麽饞他和時淮的身子的,而他和時淮都沒有被三叉戟紮到過。


    回想起時淮躲避時那飄忽不定的身法,沢田綱吉隻能想到一種可能。


    時淮是故意的。


    “什麽時候回來?”六道骸笑得愈發玩味,“也許永遠都回不來了。”


    對於六道骸那些半遮半掩的話,沢田綱吉向來采取聽一半信一半的原則。


    但接下來的話,讓他不知道該信哪幾個字。


    “托你們的福,他回到了地獄。”


    蘇醒的記憶,暴露的身份,還有逐漸暗流湧動的並盛,都已注定了不能平淡的結局。


    所以,時淮選擇主動回到那裏。


    那個名為裏世界的地獄,那個……


    “名為彭格列的人間地獄。”


    這樣的結局六道骸從一開始就能預見,他也試圖扭轉。


    很可惜,他失敗了。


    他能感受到時淮沉睡時的痛苦,以及對裏世界發自內心的怨恨,卻無法理解他對那些人的容忍。


    遍布全身的利刺,沒有一根指向他們。


    或許稱其為扭曲的倒刺更為合理。


    暗金的眼眸中閃過一道紅光,沢田綱吉被那隻猩紅的注視到手腳冰涼。


    “你們是一群扭曲,也樂於扭曲他人的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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