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妹妹遲遲不作答,我有點心切,但還是把接下來想說的話硬咽回了肚子裏,我明白:這丫頭和我一樣在意雙親的事情,所以關於雙親的話題一直在我們兄妹眼中都是禁忌,所以,我該給她點時間冷靜的。


    實際上,這個計劃並不是隻為了勸說妹妹離開這座城,就像是方才和小丫頭說的一樣,我有尋找自己雙親的想法,別誤會,我不是因為思念所以才想見他們,我隻是想看一看,拋棄自己孩子十幾年的人,究竟長相如何,又生活的怎麽樣,僅此而已。


    直到下午,妹妹也沒有正麵給我答案,我並不是很著急,因為今天還是大年三十,距離開學還有一段日子,對於我們兄妹來說,離開的時間還是足夠富裕的。當然,要不是因為幾個小時前出了特殊狀況,我或許還要把計劃往後延遲,畢竟對於妹妹自己來說,她好不容易習慣這邊的生活,如今卻麵臨又要搬離到另外一個地方的選擇,她一時間肯定難以接受。


    ……


    時間又悄悄朝前推進了幾個小時,此時,天色已經漸黑,高空之上仍有雪往下墜落,這個喜慶的日子,似乎不止屬於我們,它屬於大自然,屬於萬物……自然,街道四周的路燈也包括在其中,因為一向昏暗的它,竟都打起了精神,顯得明亮不少。


    窗外煙花鞭炮聲不斷,對於家家戶戶來說,放炮也是一種不可缺少的習俗,可是我卻沒有準備,因為一直以來我們家都沒有這個習慣,第一是小時候沒有多餘的錢買鞭炮,第二是我和妹妹都不太敢放那個玩意兒,總覺得一不小心就會炸到自己……


    這時,徐沐也已經醒來,雖然感冒好轉不少,但終歸還是沒有痊愈,所以坐在沙的她看起來並沒有平日裏精神,而且打扮也顯得過於隨意。


    我抽空看了看時間,這個點按理來說徐鳳應該快過來了,可是卻沒有一點的消息,我幾個小時前給她的信息,到現在還沒有回複,我並不是著急她為什麽還不來,隻是覺得在這個應該喜慶的日子裏,需要和她商量一點事情。


    終於,在幾分鍾後門鈴響了,我懷著沉重的心情打開了房門,然而當看見門口的人,沉重之中無疑又生添一抹憤怒,因為來人不是徐鳳,卻是韓文。


    我至今還記得上次見麵,這個男生和我說過什麽,他說,他把我和徐鳳的秘密告訴給了妹妹,好在最後妹妹沒有選擇相信他……雖然這件事錯在我,但我還是不由感到憤怒,那是惱羞成怒,或者又可以理解為畏懼過後而產生的慍怒。


    我懷有敵意的冷聲說道:“你過來這裏幹什麽?”


    韓文同樣沒有給我好臉色,回道:“嗬嗬,你不要誤會,我過來又不是為了找你,我隻是想找小雪說幾句話而已。”


    我下意識想趕他走,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廚房裏妹妹問:“哥,誰來啦?”接著,係著圍裙的妹妹從廚房裏走了出來,當看見韓文的麵孔,妹妹頓時冷下臉,站在原地緊皺眉頭瞪著他。


    韓文的反應則是與妹妹相反,他眉開眼笑的說道:“小雪,今天過年,我尋思帶點禮物過來看看你,順便還有幾句話想和你說一下,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妹妹沒有回答,我不知道倆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麽狀況,但有所猜測,隱隱覺得就是因為上次韓文道出了我和徐鳳的秘密,所以才會使得妹妹對他轉變了態度。


    此刻,沉默的妹妹眼神突然變得軟弱不少,她看過來,似乎在征求我的意見,我陷入了掙紮,讚同妹妹答應韓文,無疑是一種對自己很不利的做法,但是妹妹既然選擇征求我的意見,就證明了她內心想法已經偏向於接受韓文的請求。所以,我的掙紮就是在自私和大方之間的抉擇。


    ……


    我最終還是放棄了自私,對妹妹說道:“去吧,別走太遠,等會兒天就黑透了,外麵冷。”


    妹妹輕輕地嗯了一聲,解下圍裙遞給我,出門前,又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衝她笑了笑,直到妹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我才有點費力的把房門關上。


    站在原地有一會兒,沙傳來冷不丁的聲音,她說:“既然不想同意,何必要口是心非。”


    我微微一怔,不自覺看向徐沐,她臉上還有虛弱的神色,顯然是因為感冒還沒好的緣故。話說我倒是現她和妹妹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把小黑當成寶貝似的寵愛有加,這不,見我遲遲不接話,她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小黑身上。


    我不由羨慕起了小家夥,雖然沒有同類陪伴,起碼受到了我們這些人的關懷。


    把圍裙掛回廚房,我走出來在徐沐對立的沙慢慢坐了下來,淡淡道:“這隻是你想多了,我可沒有不同意的想法。”


    徐沐梳理著小黑脊背的毛,小家夥頗為享受地閉上了眼睛,喉嚨出呼嚕呼嚕的聲音,過去片刻,徐沐由梳理改為撫摸,慢慢抬起了頭,麵色看不出任何情緒地看了我有一會兒,才說道:“這個世界有許多喜歡欺騙自己的人,比起欺騙他人,雖然好上那麽一點兒,但依然不值得同情,因為自己選擇的事情當然要自己承擔相應後果。”


    我稍作沉默,笑了笑回道:“……是的,自作自受。”


    徐沐這次沒有再接話,卻正好應了我的心意,這也是我頭一次產生這樣的想法,因為這個安靜的姑娘,波瀾不驚的雙眼背後,仿佛是一把利劍,它剖開了我的胸膛,好似讀懂了我的心。我感到害怕,猶如回到了第一次單獨相處的畫麵,她平靜的坐在沙那邊,我如坐針氈地待在沙這邊,終於,我又不爭氣產生了逃離的念頭。


    我逃離回臥室,掏出最後一根煙抿在唇間,然後拉開了窗簾。街道一片明亮,但更多的則是昏沉,這幅每天都會上演的光明與黑暗,就如同我們胸口那險惡的一顆心。


    我又從口袋掏出打火機,剛要點燃的瞬間,我在窗外捕捉到一對兒身影,我頓了頓,終於把煙給點了著。


    望著那對身影,心情逐漸變得複雜,明明什麽都看不清,什麽都聽不到,但是我卻忍不住去看、去聽,甚至於恨不得擁有一雙千裏眼和一對順風耳,看清妹妹和韓文的表情,聽聞倆人之間的談話。


    ……


    手機提示音響了,徐鳳終於回了短信,我收回視線,還未來得及看內容,屏幕便顯示了徐鳳的來電。我摁下了接聽鍵,電話那頭頓時傳來徐鳳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寶貝,我把地址給你,你現在過來接我,累死了……”


    我沒有多問,收到地址便拿起鑰匙走出臥室,經過客廳,看見那個姑娘還在看電視,我張了張嘴,但想了想覺得什麽都沒說就出了門。


    下樓剛要上車,我恰好遇到了回來的妹妹,還有跟在一旁的韓文,妹妹臉色比出門前好轉了不少,而我的情緒卻是沉重不少,看見我旁邊打開的車門,妹妹問:“哥,你是要出去嗎?”


    “嗯。”我坐上車,關上了車門,透過車窗看了韓文一眼,又接著對妹妹說道:“外麵太冷了,你這同學要是事沒說完,就上樓進屋再講吧,別到時候凍感冒了。”


    “他、他已經把想說的都告訴我了……好了,韓文,你就送到這裏吧,我自己一個人上去就行了。”


    韓文道:“嗯,你上樓小心點,明天我再過來找你。”


    妹妹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輕輕點了點頭,我微微皺起眉,並沒有說什麽,待韓文離開後,我衝妹妹說:“好了,你先上樓吧,我去接徐姨。”


    妹妹有點錯愕,問:“你要去接小姑,難道她不和小姑父一起來嗎?”


    “……你管這麽多幹啥,快點兒回去,鼻尖凍得通紅,站在那直跺腳,出來就不知道多穿點。”


    妹妹衝我淘氣地吐了吐舌頭,道:“凶巴巴的,好嘛,人家知道了啦!”


    見妹妹上了樓,我啟動車慢慢駛入夜色之中,徐鳳的地址是在一家酒店,抵達地方已經是二十分鍾後,我停下車,乘上電梯按照她說的門牌號找了過去。


    找到房間之後,我又確認了一遍,這才摁響了門鈴,沒過一會兒,徐鳳打開房門,驚訝道:“怎麽來這麽快。”


    “這個時間都快吃年夜飯了,所以路上沒幾輛車。”


    “也對,我下午東跑東西,車沒油了不說,時間也溜跑不少,來,小誌你先進來,我把東西收拾一下,咱們現在回去過年。”


    徐鳳給我騰出了空,進去房間,我抱著好奇環視一圈,現這個房間並不像是徐鳳開的,因為裏麵還留有男人的商務西裝。對此,我並沒有多想,也沒有多問,因為我對徐鳳本來就沒有真正的感情,所以這些並不值得我沉思。


    我就待在一旁看徐鳳收拾文件,她收拾好過後,便鎖緊遞給了我,我們剛要出門,這時衛生間裏傳出聲響,然後走出一個披著浴袍的男人。


    我看到他不禁錯愕,男人戴上無框眼鏡,明明看見了我,卻故意模式,然後對徐鳳說道:“嫂子,這就要回去啊!”


    徐鳳挽住了我的胳膊,嬌笑道:“是呀,不過徐宏,你又開始調皮了哦,我早就和你大哥離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都這麽多年還逮著我嫂子嫂子的不肯改口,以後必須要改了哦,人家現在可是快結婚的準媽媽了哦。”


    名為徐宏的男人笑不露齒,並沒有任何的表情波動,深邃的目光移向我,推了推架在鼻梁的眼鏡,道:“嫂子,你這話說的,你和大哥離婚了好像就不能當我嫂子了似的,你告訴我準備嫁給哪位富商,我這就去認他當大哥,我就不信以我們徐家的家世,他還不肯收我當小弟,事一成,到時候我還不是又可以稱呼你為嫂子了。”


    “你就知道開玩笑,人家可不陪你胡鬧,趕回去吃年夜飯了。”


    說落,徐鳳要拉著我離開,徐宏終於把矛頭指向了我,道:“嫂子你真要回去啊,不再坐下來多陪我聊會兒天嗎?哎對了,你身旁這位是……”


    徐鳳不得不停下腳步,她看了我一眼,騰出手撫摸起自己的肚子,接著依偎在我的胸口,回道:“這就是肚子裏孩子她父親,也即將是我的丈夫,周誌。”


    徐宏故意做出十分驚訝的表情,說:“喲,這可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這是你的司機呢!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原來這就是你現任男友啊。”說著,徐宏又對我說道:“周哥,周哥對吧?你這相貌保養的真是沒誰了,看起來和二十歲還沒出頭的小夥子似的,敢問你目前在投資什麽行業,化妝品嗎?我看倒也像,不然怎麽保養的這麽年輕,有空周哥你可要給我推薦幾個牌子的化妝品,家中老婆和小女可都對這方麵癡迷的厲害。”


    我尷尬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徐鳳麵色顯然也有點不對勁,她搶在我麵前回道:“徐宏,你這多出一雙眼,怎麽眼神越來越不好了,我家小誌哪裏是保養的好,他就是這個年紀,目前還是個學生,和你外甥女在一個學校呢!”


    徐宏又表現的很吃驚,道:“嫂子,你可沒騙我吧,周哥還是個學生啊?你們這……”他又赫然一拍手,“嫂子你真是厲害了,居然找到周哥這麽年輕的男人,歲數好小啊,歲數好知道疼你,我也就不擔心了。”


    “好,好,你也就在我麵前像個孩子,嘴甜的要命,不多說了,我和小誌要先回去了,家裏人都還在等著呢!”


    “行,既然嫂子你執意要走,那我也就不強留了,路上慢點,以後有空帶上周哥和沐沐去我那做客,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們。”


    徐鳳又和徐宏閑聊了幾句,我在一旁隻是靜靜的聽著,出了房間,徐鳳示意徐宏不用送了,我被徐鳳挽著一同離開,可是,在快到拐角的時候,我直覺忽然感到不對勁,回頭一看,現前一刻滿麵笑容的徐宏,後一刻臉色陰沉的可怕……


    ……


    出了酒店,徐鳳頓時朝我貼的更近了,她埋怨道:“誒呀,外麵怎麽這麽冷,寶貝,你把車停哪兒了,咱們走快一點兒。”


    我指向遠處,接著和徐鳳加快了腳步,上了車,她催促我把暖氣溫度調高一點,我照做,過了片刻,車內暖和了不少,甚至有點過熱。


    車隻是啟動,還沒有從原地離開,徐鳳感覺熱,便脫下了外套,身子一傾,躺在了我的腿上。我說道:“時間不早了,你係上安全帶休息,我開慢一點兒。”


    “寶貝,人家可累死了,你想想我車一箱油都沒了,這一天到底是跑了多少個來回。”徐鳳硬是賴在我腿上不肯起開,反倒是轉了個頭,像個孩子一樣朝我身上鑽。


    我沒有辦法,隻好讓她躺著先休息,過了片刻,我逐漸感受到了異樣,因為她愈的不老實,我有些慍怒,但隻能沉著氣,推了推她說道:“休息差不多就起來了,我妹妹和你女兒都在等著呢!”


    徐鳳轉過了頭,對我說道:“起來可以啊,但是要小誌你抱我起來,寶寶藏在肚子裏,壓的我起不來呢!”


    我不自覺望向她的小腹,隔著厚厚的布料,我根本什麽都不看清,不過根據今早的記憶,她的肚子顯然還沒有變化,這是正常的,因為一般都是懷孕三個月左右,肚子才會有明顯的隆起。


    就在思緒間,徐鳳突然自己坐起身,然後迅推開車門,幹嘔了起來,但是半天下來,她什麽都沒有吐出來,反而一張臉還嗆的通紅,待孕吐反應過去,徐鳳費力的關上車門,靠在座位,她先前紮好的絲,竟不知怎麽跳了出來,耷拉在她的麵前。


    徐鳳此時顯然沒有了胡鬧的心情,因為她產生妊娠反應的時候很痛苦,想來這也不可能是裝的,望著我,她慢慢地笑了,眼底沒有往日的狐媚,隻有一抹牽強,道:“寶貝,別總是皺眉哦,這樣容易長皺紋。”


    我忍不住幫她把額前的絲挑開,這一刻,心不知不覺柔軟了下來,我鬼使神差地想著:這個女人似乎真的喜歡我?是的吧……她連我的孩子都懷了,怎麽可能還是假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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