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綾坐在窗前,看著外麵紅簇簇的石榴花。


    她從前最愛這些豔麗的紅,正好跟她的名字相襯,所以北靖王妃給她的院子裏種滿了石榴。


    每每開花之時,一片紅色的海洋,熱熱鬧鬧,叫人心情暢快。


    可如今紅綾再瞧,隻覺得這紅色就跟那一日從清郡王身上滲出來的血一樣,叫人骨髓都發冷。


    安寧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窗外,感慨道:“這石榴花開的真好看!”


    紅綾冷清的哼了一聲:“你不是最瞧不得這些俗氣的花,喜歡蘭花鬆柏那些麽?”


    安寧郡主微微勾了勾唇,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紅綾轉過頭,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後,說道:“安寧,其實我比你要長得更好看,是不是?那為何這麽多年,隻要我們站在一處,別人的視線總是會落在你身上?”


    安寧郡主的語氣低了兩分:“別人的視線,有那麽重要麽?”


    紅綾冷哼一聲:“安寧,你別裝了,你比我還在乎別人的看法,不是麽?”


    安寧郡主點了點頭,坦然的回答:“從前的確是,可自從父親出事之後,我已經想通了!”


    想通了?


    怎麽才能想通呢?


    紅綾沒有將這個問題問出口,隻是歎了口氣,臉上帶著譏諷的笑,不情不願的說:“安寧,我這一次徹底的輸了,我徹底的輸給你了,你是不是這些天都在看我笑話?”


    “崔清,他到死心裏還是隻有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紅綾問完,帶著恨意的目光盯著安寧郡主。


    安寧郡主眉心蹙起,臉色不悅:“如果你叫我來,又是為了抱怨這些,那我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


    她語氣加重:“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那個男人根本不值得?”


    “不值得你托付真心,也不值得你放棄自己,更不值得你刀劍相向?”


    雖然紅綾是姑姑,但一直以來,穩重的安寧郡主更像是長輩。


    紅綾聽了這番質問,幹澀的眼眶紅了。


    她後牙槽咬緊,過了許久才點點頭:“我明白了,可是已經太晚了。”


    “安寧,我想或許我從未愛過他,我隻是想從你手裏搶走寶貴的東西,我隻是想贏你,我隻是想看你難過!”


    “因為我一直羨慕你,嫉妒你,總是想要打敗你,我以為我把他搶走了,就是贏了你!一次,隻要贏你一次就行!”紅綾嗬嗬嗬的笑了兩聲,“可我還是輸了,一敗塗地!”


    承認了。


    她終於將自己心裏的話說了出來。


    這一瞬,紅綾覺得一直以來身上背負的巨大枷鎖,仿佛消散於無形,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


    嫉妒是惡魔,她一直深受困擾。


    此刻,直麵內心讓這個惡魔退散了。


    她的坦誠顯然也讓安寧郡主很意外。因為一直以來,紅綾的性子驕縱執拗出了名,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服軟過。


    尤其是在安寧郡主的麵前。


    紅綾抬眸,看著神色意外的安寧郡主,嗤笑一聲:“你這麽看著我幹嘛,覺得我是個笑話對不對?”


    “其實我自己也分不清,對他到底是愛還是占有,我親手殺了他,我竟然不太難過,如果我愛他,我一定會特別特別難過,是不是?”


    安寧郡主吞了一口唾沫,手指緊緊的蜷著,深吸了一口氣,才積攢力量開口:“紅綾,其實我一直以來,最羨慕的人就是你!”


    紅綾翻了個白眼:“別安慰我,別可憐我,我不需要!”


    “我是說真的!”安寧郡主好像怕自己錯過這個機會就再也不會說出口,因此語速非常快,“我們同為郡主,可是你能活得自由自在,天真爛漫!”


    “你不管做錯什麽,你的父王和母妃都會無條件原諒你,別人也不會過於指責你,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大家對你不會抱太高的期待!”


    “可我不一樣,我必須做到最好,無可挑剔!因為我是皇長孫女,是父親的長女,我不能行差踏錯!”


    “一點點也不可以!”


    “隻要我犯了錯,父親母親的責罰自然不必說,那些一直將眼睛放在我身上的人也會議論:你們看,安寧郡主這次是怎麽了,她怎麽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我從小,就是在那樣的教育和督促中長大的!”


    “我並不喜歡蘭花,我也喜歡這樣熱熱鬧鬧,活力四射的石榴花。可石榴花太俗氣,不符合我高貴的身份,我必須喜歡蘭花!”


    過往的記憶,讓她的神色變得十分悲傷,她低聲問呆呆的紅綾:“你還記得,我們六七歲那年,有個老夫子,他特別討厭女人,教我們的時候,經常會說一些難聽的話麽?”


    紅綾愣愣的點點頭:“記得!”


    “那你當時是怎麽做的?”


    “他在課堂上罵了我,我就打翻了他的墨汁,塗了他一臉!”紅綾皺眉回憶著,“後來母親帶我去給他道歉,之後我也沒上過這個夫子的課。”


    “我回去之後,也跟父親和母親說了這件事,但父親說:夫子不喜歡你,一定是你做的還不夠,你要記住,你是大越的皇長孫女,你是最優秀的,你必須要得到夫子的寵愛,你一定要更努力才對!”


    安寧的眼眶濕了:“這就是我父親和母親的態度,你現在想想,自己是不是挺幸福的?”


    紅綾呐呐:“這些我都不知道!”


    安寧笑了笑:“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很多人稱讚我字寫的好,那你知道這份好是如何來的麽?”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日都要堅持寫一個時辰的字,哪怕是大年三十也不曾間斷!”


    說著,安寧將自己的手伸出來:“小時候我手上長凍瘡,你總笑我嬌貴,那是因為我每日都要早起練字,就算是屋子裏燃著炭火,手還是會冰涼冰涼!”


    她的眼眶裏一片晶瑩:“父親和母親離開鄴城,帶走了妹妹,卻將我和柏兒留在這裏!”


    “還有,你知道為什麽父親出事之前,其實我已經滿了十五,卻遲遲沒有議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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