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不歸山依舊像畫一般安靜祥和,這裏靈氣充沛,小橋、流水、人家都有。就和世外桃源一樣,如果可以,真想永遠住在這裏。


    找了幾圈也沒找到師父,不會是我昨晚來的時候把結界打破,他去修補結界了吧。


    這下糟了,師父肯定會生氣的。


    我來到昨日打開結界的地方。一條瀑布垂下,消失於水潭中,水花四處濺落,嘩嘩的水聲遠遠便聽得見。


    “沒在這裏,那師父去哪兒了?”此處岩石甚多,我踩一塊,跳一塊來到岸邊。


    我定睛看了看水潭,發現水麵上泛起圈圈漣漪,還冒著水泡。


    難道師父掉水裏了!


    “師父。”我朝對麵大喊一聲,他似乎聽見了,冒了幾次頭。


    看清他的樣貌後發現那人不是師父,而是一個年輕的男子。他在水裏浮浮沉沉,看樣子快溺死了。


    不行,雖然不是師父,我也不能見死不救。


    我連忙將身上重的首飾物品放在岸邊,拿下手上玉鐲時,發現自己袖口藏了一抹方帕。


    “這帕子我怎麽從未見過?”


    不過現在也不是回憶手帕的時候,我將它一同放在了岸邊,便一頭衝入了水中。


    涼意瞬間湧上全身,因為太久沒有下過水,剛下水的時候嗆了口水,鼻腔和喉嚨火辣辣地疼。


    我不斷加快速度遊向那位公子。


    越靠近瀑布,水越深,水流拍打著我的臉,我吃了好幾口中,可此時,我隻關心那抹白衣的位置,想要快些救人。


    雖說已經立夏,可這不歸山地勢高,山中靈氣充沛,這山中流水還是冰冷非常。我尋了許久都未見到那抹白衣。


    我剛才明明看準方向遊過來的,眼下怎麽不見了,難不成已經沉下去了?


    我屏息潛下水去,睜開眼尋著他的蹤影。剛發現那抹白衣,卻不料在下一秒被人樓了過去,騰空而起!


    我們從水中越出,水珠四濺,他帶著我輕功點水回到岸邊。


    剛才突然被人摟住受了驚嚇,又搶了幾口水,上岸後便止不住咳嗽。


    這人救得甚是狼狽。


    我半弓著腰,將口裏的水吐出,視線隻能看到浸濕的白衣。


    “救人差點搭了自己半條命,蠢不蠢。”上方傳來嗬斥聲。


    我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腹議,聲音倒是好聽,可說的是人話嗎?嘴巴這麽毒,長得肯定很醜。


    我稍微緩了過來,起身準備好好與他理論一番。


    “我說你怎麽……”


    看到眼前人時卻愣住了。


    他光潔的臉龐上掛著水珠,頭發高高束起,兩鬢少許碎發散亂。眉宇間充斥著英氣,可眼底卻流露寒冰般的冷氣,讓人不敢直視。


    他長得還挺好……


    我輕輕咬了咬舌頭,在心裏暗罵自己一聲,朝他說道:“這位公子,怎麽說我這樣也是為你救你,你這樣說不覺得不妥嗎?”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道:“不覺得。”


    然後便離去了。


    我站在原地瞠目結舌,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之人,一時間氣得沒緩過來。


    我給自己順順氣,這些日子一直都挺平和的,很久沒有被氣成這樣。


    我安慰自救就當下河洗了個澡,不要跟這種人見識。然後去拿剛剛放在岸邊的東西,可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剛才的方帕。


    一定是剛才那位公子拿走了,不對,那明明是一個討厭鬼。


    我氣衝衝地回到房間,換了身幹淨的衣服。看著被水下岩石撕壞的衣裳,我心裏一陣心疼,這件素衣桃花是我最喜歡的。


    走到外間,發現那討厭鬼正依靠在門口,他換了身黑色的衣服。


    我在心裏鄙夷道:還挺有自知之明,知道換一件和自己心一樣顏色的衣服。


    我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沒好氣地說道:“喂,把我的手帕還給我。”


    他白了我一眼,說道:“沒有,誰會稀罕那東西。”


    聽聽,這是什麽語氣,我又在心裏將他罵了一萬遍。


    我勉強揚起笑容,好聲好氣問道:“請問這位公子是哪方貴客,到不歸山是專門來玩水嗎?”


    他嘴角微微揚起,身體微微彎下,前傾靠近我,在我耳邊說道:“我是來專門收拾不聽話的蠢丫頭的。”


    他溫熱的鼻息弄得我脖子癢癢的,心裏也泛起一圈漣漪。


    他起身,站正,正經道:“我叫岑塵,普通百姓,路徑此地被山中景色吸引。”


    我在心裏嘲諷道:普通百姓?當我是小孩子呢?剛剛帶我上岸時,我便感到身上純厚的靈力。


    “岑公子真有興致,這水下的景色應該很美吧。”我反語回擊道。


    我似是在回憶,一本正經說道:“還行,如果你沒有闖入,我應該可以看到更多。”


    這人,還真是……


    這場“鬥法”,我還是敗下陣來,說道:“岑公子還是早些離開吧,不歸山晚上野獸甚多,這裏也沒有多餘的房間。”


    他指了指旁邊,說道:“那裏不是有一間嗎?”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發現我房間旁邊真的有一間房間。


    這間房是怎麽出現的,不歸山就我和師父兩個人,怎會多出一間房來?


    我正疑惑著,某人已經將門打開進去了。


    我連忙跟了過去,他卻快速關了門,讓我碰了一鼻子灰。


    我氣地在原地重重地跺了幾下腳,然後也回房了。


    我重重地將房門關上,坐到書案前,煩躁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我拍拍胸口,也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的情緒波動會這麽大。


    我單手握拳,重重地在桌上一錘,道:“肯定是因為那個討厭鬼!”


    這時,隔壁傳來一聲:“再吵,我就把你扔回水裏。”


    我噤了聲,那家夥什麽事做不出來。那水潭裏的水那樣冰,我要再進去一次,一定會生病的。


    而現實卻是,即使不被扔回去,我也還是感染了風寒。


    夜半,我躺在床上,感覺身體忽冷忽熱,頭疼不已,喉嚨發澀生疼。但我心裏還是不忘咒罵那個家夥,都是他害的。


    “起來把藥喝了。”


    誰在說話?


    “你自己的身體你應該清楚。”


    嘖嘖,這不是那個討厭的家夥嗎?他會這麽好心給我送藥?


    我背對著他,有氣無力地說道:“不用你管。”


    沒想到,他竟然將我翻過身,然後把我抱起,讓我靠在床欄上,將藥遞到我嘴邊。


    一係列的動作,讓我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舌尖嚐到了苦澀的藥味,被苦得一哆嗦。


    “這什麽藥這麽苦?”我頭一偏,躲開下一勺藥。


    岑塵冷冷道:“你想讓我灌下去。”


    我偏回頭,快速從他手中拿過碗喝了下去。


    藥的苦味在口裏散開,引得我一陣惡心。想到前段時間南軒給我吃得藥,也是這個味道。


    聯想到那日在藏書閣聽到的話,我瞬間想到,這藥裏會不會也有九香銷魂草。


    一陣反胃,竟吐了出來,更為可怕的是,我竟然吐到了岑塵那家夥的身上。


    完了,這下死定了。師父,你去哪兒了,快來救救你徒弟吧。


    “來,喝口水。”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


    我一驚,這是幾秒前的那個岑塵嗎?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溫柔了。


    “咳…咳…”捂嘴刻著,搖手表示不需要。


    然後解釋道:“抱歉,我不是有把藥吐到你身上的,我隻是想到這藥裏可能會有讓我繼續失憶下去的藥,所以才……”


    一聲碗碎聲傳來,我看著他手中的碗摔碎在地上。


    糟了,看來他是生氣了。


    我連忙解釋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雖然他很討厭,但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錯。


    “你剛剛有提到失憶?”岑塵問道。


    聽他的語氣,好像沒有生氣。我懸著的心也放下。


    我還病著,剛才又被他這麽一嚇,實在支撐不住躺下下來,將自己蒙在被子裏。


    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我不想忘記,不想自己的命運掌握在別人手裏。不想整日失魂落……”


    還未說完,我便沉沉睡去了。


    隻是感覺好像有人睡在了我旁邊,輕輕摟著我,溫熱的氣息圍繞著我,很是安心。


    這次風寒來勢洶洶,當我完全清醒過來已經是三日後。


    我下床來到門外,此時正值黃昏,夕陽的餘暉灑落在身上,不歸山除了鳥鳴蟲叫外格外安靜。


    岑塵去哪兒了?


    房間、廚房、後院都未見蹤影,他不會已經走了吧。


    我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悶悶不樂道:“怎麽都喜歡不告而別?那家夥雖然可惡,但這幾天都是他的照顧我,還沒說聲謝謝呢。”


    “現在說也不遲。”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嚇了我一跳。


    我拍拍胸口,定了定神,道:“岑公子難道和鬼一樣走路沒有聲音嗎?”


    岑塵對給我一把花,道:“我要是鬼,第一個肯定將穆姑娘拉入十八層地獄作伴。”


    一股茉莉花香撲麵而來,我不禁打了個噴嚏,將花拿遠了些,道:“你也喜歡茉莉花?”


    岑塵沒有理睬我,而是徑直回了房間。


    看他那表情,就知道岑大少爺生氣了。


    “不喜歡就不喜歡嘛,擺什麽架子。”我撇撇嘴,小聲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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