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公子,情,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


    話音一落,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


    一陣暈眩,我又來到了不歸山。


    是幽穀。這裏常年陰冷寒濕,寒風刺骨。


    周圍沒有人,師父和岑塵都不在不歸山嗎?


    這又是什麽時候?


    等了許久也沒看見他們,我便來到岑塵的房間。


    從前在不歸山,我很少進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很簡樸,書案前除了我送的文房四寶,沒有其它的裝飾。


    桌上有一份信,上麵的收信人寫的是……


    穆清穎。


    就是當初時柒送來的那份奇怪的信件。


    離開不歸山去芷都前我問過岑塵,他隻說自己失去了部分記憶,忘記了這份信的由來。


    我拆開信件,上麵依舊是那幾個字。


    錦囊中浮現出第四個地方岑塵留給我的信。


    “那場大戰未開前,我將她送到了南家,南錦和雲芸是摯友,南闕愛慕她,她一定會平安。可世間有太多未知的因素。大戰後,南氏一族落寞。我因消耗太多神力而陷入長眠。”


    “千百後,我醒來時感應到她的位置,重新找到了她。本以為隻要她再次醒來,我們便可以繼續在一起。沒想到的是,我呆在她身邊的時間越久,我和她的生命就消散得越快。為此,我助南錦將南闕的靈魄轉世到九歲剛死不久的寧家二公子身上,並以此為交換讓南錦保護她,帶著她離開。”


    “我不舍得,但又必須舍得。”


    “魔君自我們蘇醒後蠢蠢欲動。五年後,南錦傳信去一處小竹屋,我看見了十二歲的她。”


    “或許是活的太久了,有些事情在慢慢忘記。唯獨她的樣子,過目不忘。在外宅初見時,她也是十二歲。那天在祭台,我為了隱藏她的純靈力,讓她變成了七歲的孩童。她這些年都在南錦身邊,有幾次我沒有忍住來看了看他,她過得很好,臉上的笑容是作為君魅時從來沒有的。”


    “從南錦口中,我知道軒轅氏和魔君已經盯上了她,我突然有了一個計劃,我想讓她成為那個曾經向往的自己。”


    “我將她送入了南家,幫她和南闕寫了婚書。南家在京都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可以很好地保護她。南家家主和少主也是很隨和的人,她會生活得很幸福。”


    “寧璟行是寧家二少爺,他們會是很般配的一對。南家的實力和野心一樣大,遲早會取代軒轅昱,到時候,玄州便沒有人會欺負她。以她的聰明和天賦,一定會在鏡花水月大放異彩。”


    “他們成親後,夕顏神力和純靈力會相融,純靈力便會消失,這樣她就安全了。”


    “她從小就很聰明,我教給她的神族術法有些學的比我還快。可是世人總是以不詳來看待她,她雖然口中說著無所謂,但我知道,她很在意。她很要強,不願意別人可憐她而幫她。可是,我對她不是可憐,而是喜歡啊……”


    “計劃好她的一切,我便來想想我的位置。對於她來說最大的隱患便是魔君,我自然是要幫她除掉的,方法便是**。雖然我察覺到魔君一直有吸收著某股奇怪的靈力,我可能無法將他完全消滅。但是隻要我消逝了,他就永遠無法衝破封印。我的位置,或許就是散靈後的天地。”


    “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南錦帶著她去南家的路上,魔君便開始行動了。這次我和南錦都身受重傷,幸得南錦先通知了南家。”


    “在我將要散靈的時候回到不歸山。突然想起南錦說過的一句話。我明明安排好了她的一切,她今後明明可以過得很好,可我卻不甘心了。”


    “明明和她相伴一生的人是我,我卻將她推給了別人。於是我在散靈前寫了一封信,這一刻,我自私了,我明明知道這份信如果讓她看到,那些往昔都有可能勾起,我計劃的一切都將可能破滅。”


    “可我還是寫了,我終究還是不死心,還是期望著有那麽一絲的可能打破這個完美的布局。我不想離開她,不想失去她……”


    錦囊收回。


    這次我沒有流淚,隻是看著這熟悉的字跡發愣。


    這一瞬,我已經不是我了。


    或許,從他離開我的那一刻,我就已經不是我了。


    我記得那一天,阿娘說是要帶著我去一個地方。可半路上我們遇到了伏擊,我被強大的靈力震暈裏屋醒來後隻知道阿娘為了保護我受了重傷,卻不知他將我今後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我是怨恨過,為什麽我一出生就被冠以煞星之名,為什麽我想要做的事情都會受到這個噩夢的牽製。


    我期待過,期待得到家人的溫暖,期待有人保護,期待有一處避風港。


    可是,這一切和他相比,又算得了什麽。


    在我漫長的一生中,遇見了他,這些都不重要了。


    “往昔”之門的第二道副門打開了。


    進入後,我回到了南家。


    這是我在南家的第一年。


    南家除了南老夫人外,其它人對我都很好。


    南老夫人對禮法看的極重,南伯伯顧及我的安全,並沒有將我的身世告訴她。所以,她對我一直以來都是不喜愛的。


    也對,我一個來曆不明的人突然成了京都望族的二小姐,任誰都無法接受。


    初到南家的這一年,我不愛說話,成天就待在自己房中。


    這天是玄州的祭月節,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南伯伯和南老夫人應軒轅氏的約去皇宮赴宴,南伯伯知我不願意去那約束的地方,便讓我留在閣中與領主們一同過節。


    花細姑姑、阿鏡姐姐、若水姐姐都是很好相處的人,可一開始不是很熟悉,一頓晚宴下來還是顯得有些生疏和拘謹。


    “花細姑姑,我可不可以自己去街上走走?”我小聲問道,此時我內心是忐忑的,可眼下閣中歡鬧的氛圍我實在融入不進去。


    花細姑姑似乎看出了我的不適應,說道:“清穎,今日街上很是熱鬧,你若想出去走走當然可以。但是一個人出去,我會擔心。”


    說罷,給了我鏡花水月的信號筒,道:“如果遇到什麽危險,或者麻煩的事情就引了它,知道嗎?”


    我拿過,朝姑姑淺淺一笑:“謝謝姑姑,我會早些回來的。”


    姑姑和阿娘年紀相仿,對我很是照顧。她知曉我剛來南家難免拘束,經常帶我來鏡花水月,幫我從阿娘離去的悲傷中走出。


    京都的祭月節很是熱鬧,街上有許多玩樂的東西。


    從前我和阿娘為了躲避追殺總是藏在山林裏,對外麵的世界無甚了解,原來外麵的祭月節如此的繽紛多彩。


    來到水月小河邊,亭台樓榭中占滿了人,大家都在放河燈祈願。


    看見河麵明晃晃的燈光,覺得黑夜也不是那麽漫長了。


    這段時間因阿娘離世的悲傷還有南府的各種不適應,在這個微風吹拂河麵,河燈搖晃著順流而下,美好溫馨的夜晚,減輕了很多。


    阿娘說過做人做事要向前看,不管過去有多麽美好或痛苦,它隻是過去。不管你有多麽舍不得和痛恨,都不能成為阻礙你追求未來的美好的絆腳石。


    在這個夜晚,我決心將對阿娘的思念放在心底,我要在這座皇城好好活下去,我要報答南家的收留之恩。


    “你……你就是南家收養的二小姐?”


    我轉身,看見一個穿著華麗的公子。


    欲開口,不料被一群周圍玩鬧的孩童一推,身體瞬間不受控製地往後麵的小河倒去。


    那位公子倒是反應快,向我伸出手想要拉住我,可我一急一使勁將他一起拉入了河中。


    幸虧周圍人多,好心的人將我們救上了岸。


    我和他都不會遊泳,紛紛嗆了水,爬在地上很是狼狽。


    “真是抱歉,我家孩子玩鬧,將兩位撞入了水中。”孩童的父母連連向我們道歉。


    我擺手道:“無妨。”


    而那位被我拖下水的公子一臉陰沉地看著我。


    我聽見周圍有窸窸窣窣的聲音,說道:“快走吧,他是蕭家最寵愛的小公子,惹上麻煩就不好了。”


    原本圍觀的百姓紛紛散開,隻留我和這位蕭公子濕漉漉地在原地。


    帶我恢複些體力,起身向他行禮:“方才多謝蕭公子出手相救,害地你被我拖下水,我很抱歉。”


    他也起身將袖口的水拎幹,說道:“算我倒黴,本來隻是想和你打個招呼,沒想到把自己給害了。”


    “蕭公子……認識我嗎?”


    “別叫我蕭公子,我有名字,我叫蕭落。”蕭落說道,“你還記得我嗎?我上次去南家見過你,你還給我指路來著。”


    指路?


    上次在南老夫人的壽宴上,我好像是遇到一個迷路的世家子弟,當時沒怎麽注意樣貌。


    我微微點頭。


    他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穆清穎。”


    他反複說了幾遍我的名字,道:“名字還挺好聽的。”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


    此時已經入秋,夜晚有些涼,加上剛才我們又落了水,此時的微風,倒是顯得有些寒涼。


    不久,蕭府的下人便找來了。


    管家將厚披風披在蕭落身上,擔憂道:“少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宴會還有多久開始?”


    管家一拍腦袋:“半個時辰不到,少爺全身濕透,但此時回去換怕是來不及。況且這身衣裳是皇家壽宴的專用禮服,這下可如何是好?”


    他應該是要去皇宮參加宴會,這下我可將人家連累了。


    我環視周圍,看見一家布莊。


    我記得這家布莊是南家的產業,今日在閣中幫花細姑姑整理賬目時看見有一批新的官服到貨。


    我正打算告訴蕭落時,一陣暖意裹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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