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久久無言。


    曉兒體內的荼毒荼家家主的,若要以毒攻毒隻能提煉下一任家主體內的荼毒。


    我看著睡得那樣安逸的小娃娃,心中不忍:“她是你的女兒,你忍心嗎?”


    “我會用自己的靈魄保住她,也會讓荼家結束這種世代家主的折磨。”


    南軒是想將孩子體內的荼毒引出,然後用與她血脈相連的自己的靈魄讓孩子成為一個正常的人。


    這樣一來,既可以救曉兒,也可以保住孩子。


    荼家血脈的誘惑太大,難保不會再有南楓那樣的人覬覦。


    但這樣做,南軒必死無疑。


    我轉過身:“你想好了,這樣一來你自己便會在失去靈魄和荼毒反噬的雙重衝擊下散靈而亡。”


    “想好了。”南軒單手搭上我的肩道,“清穎,南家和荼家的恩怨,自此就可以結束了。”


    我哽咽了,久久才回答:“好。”


    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間,撞到了拿糕點進來的慕燦。


    “啊!”慕燦被我突然出現撞到了門上,糕點灑了一地。


    我連忙扶起他:“沒事吧。”


    他展顏一笑,揉揉手,道:“沒事,我結實著呢。”


    看著他的笑容,我有一瞬間的恍神。


    他不是岑塵,可是看著這張幾乎一樣的麵龐,還是怔住了。


    如果岑塵不背負那些血腥的責任,他應該和慕燦一樣,陽光燦爛。


    慕燦看著一地的糕點,道:“新做的糕點都灑了,我還沒有吃一口,太可惜了。”


    “要不,我給你做一盤新的。”


    慕燦目光一亮,開心道:“真的嗎?”


    “但我的廚藝沒那麽好。”


    慕燦連連擺手:“沒關係的,我還從未吃過外麵的糕點呢?”


    我們來到廚房。


    我按照記憶中岑塵每次做桃花酥的步驟,和慕燦一起,最終將一盤桃花酥做好了。


    終於,我也學會了做桃花酥。


    慕燦拿了一塊嚐了嚐,道:“姐姐,我們好像忘記放糖了。”


    “我就說好像忘記了什麽。”我吃了一塊道,“之前他做的桃花酥總是很甜。”


    “君姐姐說的是誰啊?”慕燦問道。


    “我的夫君。”


    “十方之境是很危險的地方,他為什麽不陪姐姐一起來?”


    我嘴角維揚:“因為他教會了我很多,現在該是我獨闖江湖的時候。”


    等我將這些事處理好之後,便會去找他。


    不論生死,都會相隨。


    慕燦趴在桌上,下巴抵在手背上,問道:“君姐姐,你說外麵的世界是怎樣的?”


    我灑了一些白糖在糕點上:“玄州很大,有很多的城鎮,有許多新奇的事物。你從來都沒有出過十方之境嗎?”


    慕燦搖頭:“長老們說外麵太危險了,紅箋姐姐就是被外麵的世界給害了。”


    是啊,外麵的世界太危險,可危險嚐嚐也伴隨著歡樂。


    “慕燦,你今年多大了,可有兄弟姊妹?”


    慕燦和岑塵長得實在太像了,就像孿生兄弟一樣。


    可岑塵是劍靈,不應該有血親。


    除非……


    岑塵原本就不是劍靈。


    “我不太記得了我的身世了,長老說,我出生後不久我的父母就去世了。”慕燦神色落寞。


    我遞了一塊糕點給他:“這塊一定是甜的。”


    我並不是很擅長安慰別人,言語在很多事情麵前是很無力的。


    “君姐姐剛才傷心地從房內跑出來,是已經知道南閣主的打算了嗎?”慕燦歪頭看向我。


    “嗯。”我單手摩挲著杯身,“他從小就很優秀,如今更是眾望所歸,這是他一直為之努力的。”


    慕燦道:“他這樣做,也是想彌補心的虧欠吧。”


    “是啊,他和紅箋姐之間牽扯太多,或許,這樣的結局才是最好的。”


    “君姐姐,不要不開心了。”慕燦突然起身,“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散散心。”


    在我抬眸的一瞬間,慕燦含笑的眼神與我記憶中岑塵的目光重合。


    在這一瞬,我覺得慕燦便成了另一個人。


    我移開目光,壓製自己的情緒。


    這件事很奇怪,慕燦的靈力還有他的模樣都讓我覺得他和岑塵冥冥之中有一種聯係。


    他帶我來到一條星河邊。


    岑塵也帶我來過。


    這種河流在玄州是很少見的,隻有人跡罕至的十方之境才有。


    “這條河流很隱蔽,你是怎麽發現的?”我問道。


    “我也不太清楚。”慕燦撓撓頭,表情疑惑,“就是腦中靈光一現,然後跟著感覺來了這裏。”


    我欲追問,一個村民走來:“小燦,長老找你有事。”


    慕燦看向我:“君姐姐,你要同我一起回去嗎?”


    “你先回去吧,我想在這兒看看夜景。”


    慕燦走後,我順著星河往上遊走去。


    星河有一個奇特的地方,它表麵的熒光會隨著岸上人走的方向流動。


    岑塵帶我來的時候說過,這是一條可以儲存記憶的河流。


    當時我還打趣他道:“師兄活了這麽久,記憶裏難免下降,我覺得師兄需要將記憶放一些在這條星河中。”


    之前他還未恢複記憶前幫我來十方之境救璟行,後來恢複了記憶。


    看來他真的將記憶藏在了這條河中。


    我附身,輕舀河水,水有些冰涼。河麵的熒光被攪亂,圍著旋渦漂浮,漸漸形成一個水柱朝空中噴湧。


    我腰間的今錦囊不停抖動,散發著熒光,似乎與星河產生了共鳴。


    頓時,河麵多處水柱噴湧而起,一陣靈風將我卷入其中。


    星河河底竟然有一座宮殿!


    靠近,發現有三個一樣的殿門,門匾上分別寫著“往昔”、“當下”、“將來”。


    錦囊的光首先指引的是“往昔”之門。


    會是岑塵給我留下的關於他的往昔記憶嗎?


    我邁步走向“往昔”。


    推門而入,是一間小竹屋。


    我曾經和阿娘住的地方。


    阿娘的幻影出現,她寫了一封信用靈力寄出。


    這場景曾經在我的夢裏出現過。


    果然,過了一會兒,門外傳來敲門聲。


    上次在夢裏當我剛要看清楚來者是誰時,有一股力量將我從夢裏拉了回來。


    這次,門打開了。


    是那個我熟悉的白衣少年。


    此次“往昔”之門展現的幻象是我們千百年後醒來,還沒有在京都相見那段時間的往事。


    “岑公子,請。”阿娘將岑塵請進了屋。


    岑塵地目光投向正在內屋竹床上熟睡的我,道:“不必,就在這裏說。”


    “好。”阿娘拿出一枚箭頭說道,“軒轅昱、洛亦盯上了我們。”


    “什麽時候?”


    “五年前。”


    岑塵有些不悅:“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阿娘微微搖頭:“岑公子,如果我告訴你,你會怎麽做?”


    “殺之。”


    阿娘歎息:“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當初你為了救君姑娘消耗了一半以上的靈魄,為封印魔君更是靈魄俱損,後來又為了幫我讓闕兒轉世,你的身體已經到了強扭之末。”


    我看向岑塵,他的臉色很差,體內神力亂竄。


    靈魄俱損的傷,不管閉關療傷多久都無法愈合。


    他在硬撐。


    “五年前,你和君姑娘蘇醒的同時,魔君也醒了。他們的存在與你的靈魄息息相關,他們多活一刻,你的壽命便少一天。”阿娘轉身看著竹床上的我,說道,“這五年我帶著君姑娘四處逃離,也是可以避開他們的。可就在昨日,君姑娘突然想到了一些往事,她體內的純靈力驟現。我的夕顏神力日漸衰微,已經沒有辦法繼續保護她了。”


    岑塵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內屋,道:“去找南家,告訴南家家主你的身份,還有她對南家的益處。其它的事情我會解決。”


    阿娘麵露驚訝:“你是想要南家收養君姑娘,還要她和……”


    岑塵點頭,走到桌案前,寫著什麽。


    我湊近,看了看。


    是婚書。


    是我和璟行的婚書。


    我的淚水止不住低落,他為什麽……為什麽……


    阿娘拿著婚書,道:“岑公子,你這是何必呢?”


    岑塵讓阿娘告訴南家我、璟行的真實身份,是想讓南家心甘情願地保護我。


    南家是軒轅昱的心腹,最危險的地方,自然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南家雖然是南氏的外族,但一直想要找到南氏引以為傲的夕顏神力。


    南闕當年受人蠱惑,夕顏神力雖然被魔君搶去,但就如薑璿所說,靈根尚在。


    我和璟行成親後,憑借我體內的純靈力可以讓靈根重新生長,南家也可尋回擁有夕顏神力的嫡主。


    岑塵,你為我安排得真好,好到讓我差點就變成了口中的“貴不可言”。


    岑塵拱手行禮:“拜托南夫人了。”


    阿娘神情為難,但也隻能應下:“我可以出麵讓南家保護君姑娘,可是她的記憶已經慢慢在恢複了,遲早有一天她會全部想起,到時候體內的純靈力便會顯露。”


    “我會加固記憶的封印。”


    岑塵入到內室,手掌運氣神力,懸放在我額上,將我原本已經有所恢複的記憶,又封住了。


    記憶的封印和純靈力的封印相關,隻要我不恢複記憶,純靈力就不會外露。


    這也是為什麽我在京都七年,軒轅昱都沒有發覺我的原因。


    “岑公子將來一定會後悔的。”阿娘語重心長道,“就如君姑娘的母親一般,她親手將自己的人推開,婚前酒醉時,口中訴說的都是懊悔之意。可人生就如棋局,落子無悔。”


    岑塵幫我重新蓋上我踢掉的被子,道:“但雲芸最後還是喜歡上了君燁,軒轅恪也另有稱心之人。今後,她……應該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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