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班有兩個人同時進到市委組織部,聽起來絕對是很稀罕的事,但卻真實地發生在呂遠和王均的身上,他倆成了全班同學羨慕的對象了。


    畢業三周年的時候,在秘書處工作的王均對呂遠說:“咱倆把同學能請的都請過來搞個同學會,你看怎麽樣?”


    呂遠瞧了瞧財大氣粗的王均,為難地說:“人家會來嗎?都挺忙的。再說了,20多個人要都聚在明江市,吃住也得花不少錢呢。”


    王均從兜裏掏出極品雲煙遞給呂遠一根,說:“吃住的事我找人安排,你就負責給同學打電話,發邀請就行了。五一同學都放大假,來這玩兒幾天,不正好嗎?”


    呂遠知道王均有炫耀的意思,同學們對他的做派也都了解,他要是自己發邀請,那些同學不一定能來,很多人是不願意看他那趾高氣揚的嘴臉的。可自己和王均在一個單位,不好得罪,就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


    本來張蕾蕾說好要和呂遠去黑龍江的五大連池旅遊,這下被王均的計劃給打亂了。張蕾蕾氣得大罵王均燒包,就和她媽媽一起去了。


    呂遠給同學發邀請的時候,最猶豫的是不知道該不該通知曾一倩。


    曾一倩現在大概也知道了呂遠在疏遠自己,可還是在五一前給呂遠打了電話問呂遠:“我們五一見麵好好談談吧,我感覺咱們彼此間越來越陌生。”


    呂遠就隻好順水推舟地說出五一同學聚會的事,讓她趕到明江市來參加。


    盡管呂遠給所有的同學都打了一遍電話,五一那天也隻來了12個人,其他同學都是用各種借口回絕和推脫了。


    同學會越來越有了一種變質的味道,很多人借機會和同學攀比,在同學麵前炫耀自己的成功,這大大影響了同學之間感情的純潔和真摯。很多工作和生活不如意的同學,就漸漸遠離了這個圈子。


    呂遠心想:我如果還在市委黨校上班,可能也不會參加這樣的聚會。同齡人的成功,對失意者絕對是一種強烈的刺激。這感覺很負麵,也很遭罪。


    在五一那天,王均專門借了一台豐田麵包車,等同學都聚齊了,就拉到明江市郊一個依山傍湖的名叫“夜明”的休閑會館裏去了。王均在車上就大聲宣布說:“今年的同學會我們再不用實行aa製了,工作3年,我們都是社會人了。今年由我做東,明年咱們再選一個有能力的人來張羅這件事。”


    同學聽到王均這句話,就給他鼓起掌來,畢竟十好幾個人3天連吃帶住的花銷不是個小數目。


    夜明休閑會館是個集洗浴、健身、度假、餐飲、休閑於一體的娛樂場所,每人一天最低消費的門票是88元。王均手裏拿著一打這樣的門票,足夠這十幾個人3天用的了,他又額外花錢開了5個房間。


    同學們放下身上背的電腦和換洗衣物,就紛紛嚷著要去養魚塘釣魚。這次來的兩個女生,一個是家住本市的王麗雲,她現在被聘用到市屬的重點中學明江二中當語文老師,再一個女生就是曾一倩了。現在呂遠十分害怕和曾一倩單獨相處,也假裝興高采烈地加入了釣魚的男同學的行列。曾一倩沒辦法,就拉著王麗雲一起,兩個人走進女浴室做韓式汗蒸去了。


    呂遠生怕王麗雲跟曾一倩談論自己,但是他知道這兩個女人湊在一塊兒,不拿自己做話題也是不可能的,但願王麗雲沒有聽到自己和張蕾蕾交往的消息。


    晚飯雖然是自助餐,大家各取所需,但湊在一個桌子上菜也十分豐盛,海鮮、鯽魚,熱菜冷拚一應俱全。雖然門票裏不包括酒水的錢,而且酒水都比外麵飯館裏的貴上兩倍,可王均還是在這裏點了大量的酒水和飲料。


    就在同學互相間敬酒的時候,夜明休閑會館的老板朱永信過來跟王均握了一下手,遞給王均一張金卡,告訴王均和同學在這裏好好玩,結賬時,用卡裏的錢結算就行了。王均擺出很懂社會規矩的樣子,衝朱永信一抱拳說:“多謝你,朱叔叔!給我們同學提供這麽好的聚會場所,讓你破費了。”


    朱永信笑著把王均摁回到座位上,又對著這一桌的同學說:“大家吃好玩好!我王均大侄子領到我這裏的客人,跟我自己家人一樣。你們有什麽要求,就讓王均告訴我,我給你們特殊安排。”朱永信笑著對大家擠了擠眼睛,然後就走開了。


    王均端起一杯酒來,說:“請兩位女生一會兒回避,哪個男生需要特殊安排就跟我走。呂遠今晚歸曾一倩領著,就不要去了。”男同學一陣叫好,紛紛幹了杯中酒。


    曾一倩和王麗雲大聲指責王均說:“你不許把同學拉下水,你還是市委組織部的幹部呢,怎麽還沒改你的痞子相。”


    王均嬉皮笑臉地對兩位女士抱抱拳說:“組織部幹部也是人,也有娛樂的權力。”


    曾一倩聽到這句話,用眼睛死死瞪了呂遠一眼說:“既然都是人,那你把呂遠也帶上一起去瘋吧。”


    晚上除了洗浴以外,這些同學又都進到二樓的影音大廳裏看歌舞和二人轉。穿浴衣躺在演藝大廳的沙發上,王均給每個男同學都找了一個按腳的小妹,本來兩個女生也有小夥子給做足底保健,但兩個女生說什麽也不肯要。呂遠身邊躺著的就是曾一倩,他就是有心也不能要了。


    一陣喧鬧過後,呂遠感覺有些疲憊,看著演出就睡著了。等他醒來,發現身邊所有的人都消失了,隻有曾一倩蓋著一個薄被躺在他身邊的沙發床上。演藝早就結束了,曾一倩也睡得很香。


    呂遠想著昨天對曾一倩的冷淡,就把手從曾一倩蓋著的被子伸進去,拿起曾一倩的手撫摸起來。


    曾一倩被他的親密舉動弄醒了,她小聲地對呂遠說:“呂遠,我知道你想跟我慢慢分手,我很舍不得你。我曾經私下裏對自己發過誓,你要是和我翻臉強行分手,說些絕情的話,我就去你們部裏找部長鬧你去。可你雖然冷淡我,但表現得還沒過分,念在舊情的份上我放過你。我知道你肯定又交上新的女朋友了,你現在既年輕又有一個前途很亮堂的工作,有人給你介紹女朋友都是正常的。我跟你強綁在一起,你也不會快樂。”


    曾一倩的席話說得呂遠滿臉通紅,雖然這演藝大廳裏麵的燈光很昏暗,呂遠還是感到無地自容。他含含混混地否認說:“我沒女朋友,隻是我現在很怕和你在一起。你給我的壓力很大,我見到你像見到老師一樣,很緊張。”


    曾一倩也握了握呂遠的手,說:“人生就好比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既然都走上仕途了,決不能放任自己。依我看,王均根本就不適合在組織部門工作,雖然他仗著有個當副市長的老爹,自己沒有真材實料是不可能混長遠的。再加上他那套輕浮的做派,我打賭,他很快就混到頭了。”


    呂遠笑了笑說:“一倩,官場情況遠比我們想象得更複雜,也許王均比我更適合在官場裏混也不一定呢。”


    曾一倩苦笑著說:“我們都別杞人憂天了,就借這幾天同學會,你對我好一點,回去我也可能很快就找個對象嫁人了。我們學校有好幾個大齡的單身男青年,都對我有好感。你放心,我還臭不到家裏。”


    呂遠悄聲對曾一倩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總之,我不是個東西。”


    “男人都不是東西,就看他有沒有東西讓他變得不是東西!你看看今天咱班這些老實巴交的男同學,哪像受過高等教育的模樣。現在,都不知道被王均帶到哪兒鬼混去了。”


    “別把我們都想得那麽肮髒,也許他們也就是按按摩而已。”


    曾一倩和呂遠話不投機,可是她的手還是緊緊攥著呂遠的手,一直到天亮。


    呂遠和王均陪著這十幾個同學又是打牌、又是釣魚、又是唱歌,連續折騰了3個晚上。雖然呂遠每晚回到他和王均的房間時,都看不到王均的身影,但他想,這個會館裏網吧、圖書館、遊泳館、浴室、餐廳和演藝廳這麽多去處,王均可能是帶著其他同學躲到什麽地方玩去了,也就沒放在心上。


    大家分手那天,呂遠發現班裏好幾個男生都主動和王均握手,甚至還摟著脖子扒著王均的耳朵嘟囔了幾句什麽,然後幾個人咧嘴爆笑,顯得十分親密。呂遠當時還想,錢這東西真好,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一次堪稱奢華的同學會,就讓王均輕易地征服了這些大學同窗素來清高的心。


    曾一倩臨上火車時,在車下緊緊抱了抱獨自送她到月台的呂遠,並在呂遠的手心裏塞了一封折起來的信,讓呂遠發誓,等車開走了再打開來看。火車開動時,呂遠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很是傷感。曾一倩的主動退出,讓他心裏壓著的那塊石頭落了地,可他並沒感覺到輕鬆和快樂。


    看著逐漸消失在鐵路轉彎處的火車,呂遠打開了那封疊起來的信。這封信是用夜明休閑會館房間裏給客人備用的便箋紙寫的,曾一倩寫這封信的時候,肯定是哭過,因為有幾個字上麵有滴水後模糊的痕跡。


    信的內容是:


    呂遠,我當初跟你一起到明江市就好了,也許你不會變得那麽快。但反過來想想,如果我們將來生活在一起,你再變心,那我會活得更慘。你是我的第一個戀人,我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像愛你那樣愛上別人。但我知道你走上仕途後,我對你已經沒有任何幫助了。所以,我選擇退出。我反複替你考慮過,你沒有王均家那樣的根基,所以,你去找個社會背景深厚的女孩子結婚吧,也許對你的前途有好處。我走了,愛過你的曾一倩!


    呂遠把這張紙重新疊了起來,很珍惜地放在錢夾裏。他知道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離開了自己,雖然現在並不知道自己的損失有多大,但他明白自己辦的事不地道。


    男女之間的戀愛終結方式有很多種,吵鬧對打的極端行為也不鮮見,但更多的是慢慢冷淡,然後互為路人。讓呂遠擔驚受怕了很長時間的分手後果,卻被曾一倩輕描淡寫地化解了,這使呂遠更加鄙視自己,同時在心裏也多了一個大大的空洞,老為曾一倩留著。每當想起曾一倩,那個空洞就會帶來刻骨的疼痛。


    曾一倩的存在,最早是呂遠心裏的念想,想起來就會微笑。後來慢慢變成了肉中的刺,老想除之而後快。哪裏想到現在真的除掉了,卻留下了永遠也無法愈合的傷口。每次想到這裏,呂遠都覺得自己真垃圾,以前發誓為自己所愛的人無私奉獻的情懷,也許都喂了狗了。如果重來一次,自己應該去做曾一倩那個角色,也在對方的心裏留下無法填補的空洞才是。雖然這麽想了,但呂遠覺得自己和很多庸俗的臭男人一樣,也許真的無法持久地高尚起來。


    五一長假過後,正上班的呂遠突然被叫到了楊敬賢處長的辦公室。呂遠一進門,就看見兩個穿警察服的人正跟楊處長聊天,似乎桌上還放了一份材料。看見呂遠進門,楊處長跟小呂介紹說:“這二位是公安局治安大隊的劉隊長和小李,他們今天來要找你核實點情況,希望你能如實回答。”


    呂遠迷茫地看了看這兩個警察,上前和他們握了握手說:“我不知道你們來調查什麽事,可我保證配合你們工作。”


    楊敬賢看了看呂遠,拿出煙來遞給他一根,然後說:“小呂,你是年輕人,列寧不是都說了嘛,年輕人犯點錯誤,上帝都會原諒的。隻要你把事情講清楚,就沒什麽大不了的。劉隊長,你們可以開始了,要不我回避一下?”


    劉隊長聽見楊處長的話,急忙說:“不用,不用,這也不是什麽保密的案件,我們就是想找小呂了解點情況。”接著,劉隊長把頭轉過來,用眼睛盯著呂遠看了一會兒,說:“小呂,你五一是怎麽過的?”


    呂遠一聽,問到了五一期間的事,剛才還忐忑不安的心立刻就放下來了。他把剛才有點緊張的肩膀鬆弛開來,同時把雙腿換成了二郎腿的姿勢,回答說:“我五一和部裏的王均一塊兒搞了個同學會,約了十多個同學去夜明休閑會館玩了3天,怎麽?這犯法了嗎?”呂遠心中沒鬼,但對兩個區公安局的警察找上門來感覺很是惱火,他說話的口氣漸漸變得有些強硬。


    劉隊長說:“小呂,我知道我們上這來找你調查很不好,可是要是請你到我們區公安局去也怕給你造成影響,最後想想,幹脆還是通過你們處長,這樣你沒什麽事也就把你擇幹淨了。”


    呂遠看了劉隊長一眼,說:“你們穿警服來了,我幹淨得了嗎?你就直說了吧,你們到底想調查什麽?”


    劉隊長對小呂爆發出來的咄咄逼人的語調弄得有些心虛了,他猶猶豫豫地從楊處長的桌子上拿起幾頁紙來遞給呂遠,說:“你自己看看吧,這是夜明休閑會館一個辭職不幹的小姐寫來的舉報信。她舉報夜明休閑會館老板朱永信勾結市委市**幹部容留婦女,讓她們提供色情服務,下邊還提到了市委組織部的王均和你。因為這舉報信是寄到市公安局去的,現在轉到我們區裏來處理,沒辦法,我隻好過來核實一下,看看是不是這個小姐在誣告。”


    呂遠拿過那幾張紙掃了一眼,見上麵確實提到了市委幹部王某和呂某,生氣地把這兩張紙往地上一扔,說:“我們是在休閑會館搞的同學會不假,但是我們沒幹過那些亂八七糟的事。況且,我跟那個朱老板以前也不認識,所以,我沒什麽可說的,你們去調查好了。”


    楊處長見呂遠說話的語氣很是強硬,便走過來把氣呼呼的呂遠摁到了椅子上說:“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小呂,我也相信你不會幹什麽過格的事,既然人家公安局來人了,舉報信上也有咱們的大名,還是弄清楚了好。”


    呂遠說:“事實很清楚,我是陪同學在那兒玩了3天,洗浴、遊泳、釣魚、打牌、喝酒全幹了,可我連足底按摩都沒做過,更甭說異性按摩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那裏邊的小姐長什麽模樣。不信,休閑會館的每個客人都有手牌兒,做什麽服務項目都會記在這個手牌的名下,我在會館裏做過什麽你們去休閑會館一查賬單不就知道了嗎?”


    劉隊長看見呂遠生氣的樣子,也實在為這次來市委組織部的事感到窩囊,他耐心地對楊處長和呂遠解釋說:“說老實話,到你們市委組織部來,我是真不情願,這封舉報信市局沒人願意查才落到我們頭上。我來查這件破事也實在是沒辦法,誰讓俺們是基層呢。”


    呂遠見話都說到這兒了,就站起身來對楊處長說:“楊處長,我跟你保證,我什麽也沒做。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我那邊還有個材料要寫,我去忙了。如果你們不相信,那應該去休閑會館找朱永信調查調查。”說完,呂遠一摔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座位上,呂遠越想越窩囊,他跑到市委大樓外麵,找了個僻靜地方給王均打了個電話,跟王均說:“王均,東榮區公安局來了兩個警察,到部裏調查我來了,說是接到舉報信,告你和我勾結朱老板幹了賣淫嫖娼的勾當。”


    王均一聽就火了:“誰這麽膽大,竟然到部裏壞咱倆的名聲?”


    呂遠怕王均是在部裏接的電話,就勸王均說:“你他媽小聲點兒,一會兒說不定還找你調查呢,你可別在休閑會館裏幹了什麽埋汰事說不清楚。”


    王均氣呼呼地罵道:“他敢,借他們兩個膽,他也不敢來查我。你別著急,我過一會兒就給市公安局魯局長打電話,問問他用的都是什麽樣的糊塗手下,竟然穿著警服到市委組織部查案子來了,難道還想對我們幾個罰款不成?”


    呂遠聽到王均的話,知道自己很可能被人當軟柿子捏了。要不為什麽舉報信上寫著王某他們不去查,專門來找自己問話呢?越想越氣的呂遠返回樓裏就去了湯震江的辦公室,他氣呼呼地坐下對湯處長說:“湯處長,我讓人欺負了,這口氣怎麽也咽不下去,你說說該怎麽辦?”


    湯震江給呂遠倒了杯茶說:“年輕人沉住氣,你先說說你到底攤上啥事兒了,我好幫你出主意,想辦法。”


    呂遠把詳細情況說了一遍,湯震江也氣得拍起了腿說:“這兩個沒腦子的警察,這樣到市委組織部來搞調查,不明擺著是給你和王均上眼藥嗎?別慌,我給魯傑打個電話問問怎麽回事。”


    湯震江撥通了魯傑局長的電話,才知道這件事魯局長根本就沒聽說,完全是區公安局自作主張辦的事。魯傑當場許諾說給劉隊長打電話,讓他撤回去。


    湯震江放下電話對呂遠說:“這件事還真就得較真兒了,否則,你在部領導心目中就會有不良印象了。你敢保證自己在休閑會館是很規矩的嗎?”


    呂遠說:“那我肯定能保證,當時我和以前很要好的女同學待在一起,她也可以為我作證。”


    湯震江又沉吟了一會兒說:“這件事有些蹊蹺,按道理說,區公安局的人沒膽子來市委組織部調查取證,而且他們還穿著警服明晃晃來的,分明是要出你和王均的醜。呂遠,你最近沒得罪什麽人吧?”


    呂遠聽到這話,仔細地想了半天,說:“我就上次和你一起考核過公安局領導班子,以後再也沒和他們打過交道。而且我把自己定位在市委大院裏剛進來的一個小科員,見誰都是不笑不說話,怎麽能得罪人呢?”


    湯震江想了一下說:“呂遠,如果不是你得罪人,那就是王均或者他爸得罪了人。我的建議是,這件事你先忍著,王均他們家自然會弄清楚。王均的爸爸現在有可能接任市長的位置,我估計有人在想從王均這兒打開突破口。”


    呂遠聽到這兒,心裏也陡然一亮,委屈地罵道:“要是這樣也太陰暗了,明著爭不過,就背後使跘子。我一個旁觀者也被濺了一身泥,還沒處說理去。”


    湯震江撓了撓有點禿頂的腦袋,勸慰呂遠說:“人的一生活著不容易,在機關部門就更不容易。臉皮要練得厚起來,你越是臉皮薄,大家的輿論就越多。你現在必須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要靜觀其變。”


    呂遠想把心靜下來回處裏該幹什麽幹什麽,可是他怎麽也做不到,滿腦子都在胡思亂想自己被人議論的情形,看看實在沒法在辦公室裏坐下去了,他就去楊處長辦公室請了假,說是要到圖書館查點資料。楊敬賢也知道呂遠心情不好,沒說什麽就給他假了。


    被折騰得灰頭土臉的呂遠,不知道自己請假以後該幹什麽,他沿著江岸的觀光台漫無目的地走著。盡管東北已經春暖花開了,可是江風吹過來還是讓呂遠覺得很寒冷。他不知道怎樣才能發泄心中的鬱悶,就發了條短信給張蕾蕾,說:“蕾蕾,你能請會兒假出來陪陪我嗎?我心情現在很糟。”


    蕾蕾是個經常發短信的高手,每次呂遠剛發過短信,蕾蕾的短信就立馬回過來了。這次足足等了一小時,張蕾蕾才回信息說:“老公,對不起,我剛才在演播室裏錄節目,才看見你的短信,你在哪兒?我去陪你。”


    呂遠癡癡地坐在江堤公園的一個長椅子上,黑皮鞋邊堆滿了煙頭。他撥通張蕾蕾的電話說:“我就在彩雲橋左邊的觀光帶長椅上,你要是請好了假,就快點打車過來吧。”


    張蕾蕾坐出租車到了江堤公園下了車,急忙跑到呂遠身邊,看見呂遠臉色鐵青,眼神呆滯,就上前用手捧著呂遠的臉,在鼻子上親了一口說:“你在這兒坐了多久了,鼻子尖都是涼的,看你腳底下這些煙頭,你抽了多少煙啊!遇到什麽鬧心事了,把你弄這樣?”


    呂遠不知道怎麽跟張蕾蕾說這件事,便臉上一點兒也不開晴地說:“蕾蕾,陪我去喝酒,我今天情緒很不好。”


    張蕾蕾見什麽也問不出來,就挽著呂遠的胳膊招手打了個出租,往自己家居住的品江小區去了。張蕾蕾的意圖很明顯,看今天呂遠的模樣很可能要喝掛了,離家近就容易把他弄到家裏,要不她自己也對付不了這個潛在的醉鬼。


    進到張蕾蕾家附近的醬骨頭館裏,呂遠招手就要了一瓶汾酒,給自己倒了滿滿一茶杯,沒等菜上來,搶先喝了一口,嗆得他鼻涕眼淚全都流了出來。呂遠這才知道,人在極度傷心鬱悶的情況下,是喝不起酒的。


    張蕾蕾拿著餐巾紙忙前忙後地給他擦著,還不停地摸著他的頭發,親著他的臉,說:“老公,你慢點!遇到什麽難事了你跟我說說,我幫你一起想辦法。要是誰欺負你了,俺找人給你擺平他。”


    看著張蕾蕾假裝認識黑社會老大的模樣,呂遠被逗樂了。他說:“你以為你是黑社會大姐大呢,還擺平人家,這回欺負我的是警察,看你怎麽擺平。”


    “唉,老公,你不是剛考核完公安局的領導班子嗎?那你不是跟局長應該很熟嗎?還有警察敢欺負你?”


    呂遠長歎一聲說:“蕾蕾,人家本來想收拾王均,可又投鼠忌器不敢下手,最後,你老公就成了替罪羊了。”


    張蕾蕾眨著她那雙烏亮亮的大眼睛,想了半天還是沒想明白,很幼稚地答非所問道:“你還和副市長的兒子交上了,老公,你厲害呀!”


    呂遠被張蕾蕾的天真搞得哭笑不得了,他說:“什麽叫我和副市長的兒子交上了,我早就跟你說過我有個同學的爸爸是副市長,聽說我要進組織部他也調進來了,叫王均。”


    張蕾蕾這時候才像大夢初醒一般,拍著雙手說:“對,對,你是跟我說過,可我早忘了。可我還是沒弄明白,那個副市長兒子犯了什麽事了,都讓警察盯上了。”


    呂遠已經被張蕾蕾的雷人問話弄得無語了,隻好嘬了一口杯裏的白酒說:“你太小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明白,還是啃骨頭去吧。”說完,他從那一大盤子腔骨裏挑出一根帶骨髓的插上吸管遞給了張蕾蕾。


    張蕾蕾邊吸著骨髓邊盯著呂遠,眼珠轉了幾輪,才突然大夢初醒般地說了一句:“我知道了,是不是王均冒充你的名字出去幹了壞事,人家就找你來了。我們電視台有個記者去按摩,跟小姐吹牛時,發的就是我們主任的名片,結果,公安局以為抓了條大魚,能多發點錢,就把主任給傳到公安局去了,讓小姐當場指認,結果小姐看了半天都說不是這個人。最後,小姐把名片拿出來給我們主任一看,主任當場就氣炸了,他知道肯定是手底下哪個不著調的記者幹的事。但是,為了家醜不外揚,他就對警察說:‘我是公眾人物,我的名片發出去已經不下幾千張了,誰把我的名片給小姐都不意外,以後凡是拿我名片嫖娼的,我一律不認賬,也請你們抓到證據以後再來找我’。說完,氣呼呼地摔了公安局的門回來了,回到台裏就召集記者開會,把他手下的編導記者一頓臭罵。”


    呂遠聽到這裏,看著專心講笑話的張蕾蕾心想,這個丫頭看似單純,可也基本上猜到了我可能犯的錯誤,卻故意用講笑話的方式暗示給我。呂遠覺得蕾蕾實在太可愛了,就決定嚇唬嚇唬她。他摟著張蕾蕾的脖子說:“老婆,公安局來查的就是你老公嫖娼的事,你說該怎麽辦吧?”


    張蕾蕾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了呂遠半天,然後把他的胳膊往下一推,說道:“離我遠點,你真肮髒,惡心!那種事你也去幹?身邊老婆這麽漂亮,你還用出去偷?”


    呂遠說:“就是,我都跟警察說了,我女朋友多漂亮,我根本不可能幹那些事,可他們不信。不知道他們是不信你長得真那麽漂亮,還是不信我抵不住野花的誘惑。”


    張蕾蕾氣得站起來,拽了呂遠說:“我陪你到公安局去讓他們看看,有我這樣的女朋友,你能看上那些小姐嗎?還說我老公嫖娼,這是侮辱我,無視我的美麗。”


    呂遠被張蕾蕾半真半假的表演逗得“哈哈”笑了起來,已經忘記了今天的鬱悶事。他把作勢要去公安局展現自己美麗的蕾蕾拉回到自己身邊說:“蕾蕾,我不知道自己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有了你,我就什麽煩惱都沒了。”


    張蕾蕾很乖巧地把呂遠的臉扳過來說:“老公,你杯裏的酒一點也不好喝,咱倆今天就啃骨頭,喝可樂,你看怎麽樣?我現在特想喝那種冰鎮的可樂,你能去旁邊的麥當勞裏買兩杯嗎?”


    呂遠不明就裏地看著張蕾蕾撒嬌的樣子,站起身來說:“你等著,我馬上給你買兩杯帶冰塊的可樂回來。”


    當呂遠氣喘籲籲地從500多米外的麥當勞裏拎回兩個大桶可樂的時候,發現桌子上的白酒都不見了,再一看,張蕾蕾滿臉通紅,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呂遠心疼地把可樂吸管插到張蕾蕾的嘴裏,讓她喝點涼東西醒醒酒,然後就背起張蕾蕾走出了骨頭館的大門。他知道,張蕾蕾怕他心情不好,喝酒傷了身體,就把杯裏的白酒搶先自己喝完了。


    呂遠背著張蕾蕾上樓的時候,暗暗發誓:我一定要珍惜這個女孩子,她是能洞穿我生命中各種陰雲的那束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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