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走廊裏,王均悄悄跟呂遠說:“晚上下班你跟我走,我爸爸要見你。”


    王均的父親王誌恒是明江市主管經貿和財稅的常務副市長,用位高權重來形容也不過分。一把大火引發的官場的首長問責,使市長許大慶含淚引咎辭職,使得王誌恒忽然有了升遷的可能。


    這些年雙規、法律製裁等字眼像一顆顆定時**,懸在很多人的頭上,嚇退了一些腐敗分子。出頭的椽子先爛,這最能代表中庸之道的民間諺語漸漸流行。某些人就會把韜光養晦和明哲保身當成兩隻隱形的翅膀,蟄伏起來,期待能有一飛衝天的機遇。當了4年副市長的王誌恒,這些年就小心翼翼地避讓在市長的側後方,讓聚光燈都籠罩在市長的身上。同時,他也主動和市委的幾個書記保持密切合作的狀態。原以為自己做得幾乎無懈可擊了,上上下下沒樹一個敵人,可昨天王均回家說有警察到組織部調查他和呂遠組織同學會的事,一下就敲響了自己心裏的警鍾。自己沒樹敵不等於別人不把你作為假想敵,王誌恒當著常務副市長,離市長隻差一步之遙,自己也許已經成了明晃晃的靶子了。


    呂遠隨王均來到市**領導住的林苑1號小區時,就被門前站崗的武警給攔下了,到了收發室,王均幫他辦了登記手續,他才得以走進王均家居住的12號樓。12號樓是個老式的別墅洋房,據說是日本人侵華時留下的,關東軍軍官的官邸。


    這個3層的小獨樓建得錯落有致,有400多平方米大小,其實林苑1號作為市**領導集中的住所,是由各種各樣的獨立小樓組成的,看上去更像一個綠樹掩映中幽靜的別墅區。


    和其他商業開發的高檔別墅區的區別是,這裏的樓風格各異而非整齊劃一,這裏的門崗由全副武裝的武警替代保安,這裏居住的人隻需要象征性地付出公房的房租即可。


    呂遠從進林苑1號小區的時候,就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眼都不夠使了。他曾經幾次路過這個有武警把守的院落,可他根本沒想到這裏邊鬆柏參天、綠草如茵,花香和鳥鳴都襯托出鬧中取靜的感覺。等進到王均家裏的時候,高大的客廳穹頂,旋轉而上的樓梯,讓他看得嘴都合不攏了。


    王誌恒正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新聞,身邊放著一摞報紙,見王均領呂遠進來,就起身對呂遠說:“小呂,你頭一次到家裏來,隨便點兒。你跟我兒子是同學,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樣。你阿姨去買菜去了,一會回來你就在家裏吃頓便飯。”


    呂遠看見王誌恒平易近人的樣子,所有的緊張一下就消失了。王均先是領他樓上樓下地參觀了一番,然後把他領到自己在3樓的臥室裏,悄聲對呂遠說:“哥們兒,對不起你了!我也是太嫩了,早不整晚不整,偏趕上我爸要當市長這時候弄這個同學會,現在有人要借這件事搞鬼。那兩個警察看起來是去部裏調查你,實際是衝我來的。他們不敢直接來找我,就想從你那兒先打開缺口。你那天的態度非常好,不給他們點臉色看,他們就真以為我們有把柄攥在他們手心裏了。”


    呂遠聽到這話沒吭聲。他不想談這個話題,就隨手摁開了王均的電腦開關,顧左右而言他地說:“王均,我得看看你電腦裏有什麽好片沒有,得仔細查查有沒有日本片。”


    王均也笑嘻嘻地對他說:“你肯定找不著,因為我從來都隻看歐美的。”說完,兩個人都有些曖昧地笑了起來。


    呂遠坐在電腦前上網的時候,王均走到他身後按著他的肩膀說:“呂遠,你別擔心,我老爸已經有了對策。這件事以後誰再找你調查,你都不要搭理他,也不要多說什麽沒有必要的話,我保你萬事大吉。”


    呂遠心想,你王均萬事大吉了,我成了冤大頭。這次同學會自己本來就沒做什麽,王均做了什麽自己也沒看見,即使看見了,也不會亂說的,這是呂遠給自己定的原則。況且,要是王誌恒真的當上了市長,對自己,也許是有利無害的事。呂遠拍了拍王均搭在肩膀上的手說:“王均,你放心,誰都不會從我嘴裏聽到一句對你有負麵影響的話。”


    王均高興地摟了呂遠肩膀一下,說:“這才是好兄弟!像咱這樣的純同學,就要聯手一起打天下。”


    吃飯的時候,除了王誌恒夫婦和王均、呂遠四個人以外,還有王誌恒的秘書,**辦的副主任申東健,最後,做完飯的那個四十幾歲的女保姆也被王誌恒喊來一起上桌吃了。看他把秘書、保姆都像家人一樣對待,呂遠很是敬重這個笑容可掬的副市長。


    本來呂遠還以為王誌恒也會在飯桌上提到他和王均被調查的事,可王誌恒一句都沒有提,隻是批評王均說:“你以後要多跟呂遠學學,看人家小呂成熟穩重,寫得一手好材料。可再看你,除了吃喝玩樂,就隻會惹禍,以後你要給我收斂點兒,給大人省點心。”


    王均被訓得沒辦法了,就嬉皮笑臉地對王誌恒說:“老爸,既然你那麽喜歡呂遠,幹脆讓他到家裏來給你當兒子算了。”


    王誌恒拿筷子打了王均一下說:“我哪兒有那個福氣,你說你怎麽一點兒也不像我,人都說養兒像娘舅,你還真和你那個舅舅一個模樣,滿腦子想的就是吃喝玩樂那一套。”


    聽到這裏,王均的媽媽不高興了,在旁邊插嘴說:“你批評孩子就批評孩子,還把他娘家舅舅給捎進來了,有你這樣的嗎?”


    王誌恒反駁說:“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弟弟動不動就拿飯條子來找小申給報銷,你以為我不知道!”


    申東健站起身拿過王誌恒吃空了的飯碗,起身盛飯時說:“那點飯條子都是小事,我找個單位就安排了。王均同學會的事也不能全怪王均,有人在整事情,王市長,我們不能再視而不見了。”


    接過飯碗的王誌恒看了看飯桌上的這些人說:“現在桌子上坐的都是咱家裏人,我提醒大家,這段時間做事都要低調點,收斂點。不過,別人在搞陰謀,我也不能坐視不理,否則,勢態就會嚴重了。”


    呂遠見王誌恒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依舊笑意盈盈的,自己聽了心裏卻充滿冷颼颼的寒意,不覺感歎道:王誌恒到底是有級別的市領導,處事果斷,臨變不驚,這得自己學多少年才能學到。也許,一輩子也學不來,人家也許天生就具備做大事的心理素質吧。不過自己要真能做到像王誌恒這樣,自己恐怕也不想。


    吃完飯以後,王誌恒的秘書申東健開著帕薩特把呂遠送回黨校的。申東健今年也不超過35歲,戴個眼鏡,身上一派書生氣。他對呂遠很熱情,臨下車時對呂遠說:“呂老弟,咱倆雖然不是一個學校畢業的,但都是大學畢業以後進到市委市**的人,要盡快了解和適應官場,進步才能快。老弟你身在市委組織部,前途無量,以後需要申哥的地方盡管言語。”說完話,申東健從後備箱裏拿出兩條中華煙遞給了呂遠,說:“王市長讓我帶給你拿回去抽的,以後有什麽事想找王市長就打我的電話。”說完,又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呂遠,跟呂遠握了握手開車就走了。


    第二天呂遠一進市委大院,就被一堆上訪的人擋住了去路。這些人手裏舉著大條幅,上書“官員勾結房地產商強占農田,野蠻拆遷,農民很受傷!”、“貪官不除,世道難平”,吵吵嚷嚷地堵在市委大門前。


    呂遠進不了門,又沒法上前做疏導工作,就站在路邊靜觀事態的變化。這時,他看見孫德勝從一輛出租車上夾著公文包下來了,立刻上前問孫德勝:“這些農民是哪兒來的?一下來這麽多,他們想告誰啊?”


    孫德勝上下打量了呂遠一番說:“想告誰?想告土地局、房產局和主管這兩個部門的領導唄!我也納了悶了,這四五十人都是從一百多裏外的葫蘆峪鄉趕過來的,這麽早就來集體上訪,不包個大客都坐不了。”


    呂遠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主管房產和土地的市領導是誰,就問孫德勝:“到底是哪個市長分管這塊兒?孫哥,你跟我說說。”


    “劉爽才,外號‘劉雙拆’,他批準的建公墓的計劃,把人家農民承包的山林和山下的農田都給占了。農民不但沒得到多少補償,還得天天挨著墳地住著,你說哪個農民能咽下這口氣。後來還要拆民房,據說,拆民房那天去了20多個警察,也沒壓住農民的憤怒。婦女打頭陣,抓的抓,撓的撓,還把警察服都給撕爛了。這些不得不出麵的警察,也知道農民占著理,所以誰也不敢還手。那天,還下了大雨,最後,拆遷的人和警察都灰溜溜地回來了。”


    呂遠聽到這些話,驚訝地一伸舌頭:“這劉市長膽子真是大呀!占山林和農田改公墓,據說得國土資源部批文才行,這麽幹也太過了吧。”


    擠過人群的孫德勝回頭使勁拽了呂遠一把,兩個人才好不容易進了市委大院。孫德勝也感慨地說:“誰知道為什麽,現在就有一些人在打破常規,辦事光搶速度,不計後果,總會留下後患的。”


    呂遠聽到這劉市長還能動用警察,又追問了一句:“公安也歸這劉市長分管嗎?他怎麽還能調動警察呢,一動警察不是容易激化矛盾嗎?”


    “你算說對了,房產、土地、公安還真就歸劉副市長一個人分管,不可小看啊。”


    呂遠聽到劉爽才也分管公安,突然就開了竅了:難道這個劉爽才就是要和王誌恒搞鬼的那個人嗎?如果是,派警察到市委組織部來調查自己和王均的事,就順理成章了。


    到辦公室裏打開電腦後,呂遠驚奇地發現一條“改山林,建公墓,枉顧國法。拆民房,修墳塋,為誰立碑?”的帖子。這條帖子竟然上了四大門戶網站的首頁,點開一看,裏麵圖文並茂地講了整個葫蘆峪鄉拆遷的全過程。呂遠癡癡地想了一會兒,突然就明白了王誌恒飯桌上的話是什麽意思了。


    半個月後,發生了兩件全市矚目的大事。一是王誌恒出任明江市市**代市長、市委副書記。另一件就是劉爽才副市長在被雙規期間,駕奧迪車撞開彩雲橋的護欄,一頭紮進明江裏自殺了。


    經省市紀檢委和省檢察院反貪局查明,劉爽才家裏有1500多萬人民幣,4處房產資金來源不明,負責承建明江公墓的江遠房地產公司總經理莊百歲一次性行賄就達人民幣200萬元。現劉爽才已被沒收了全部非法所得,莊百歲也因行賄罪被刑事拘留。


    發生的這些醜聞和責任事故,讓新到任的市委書記牛樹國暴跳如雷,他在全體幹部大會上拍著桌子強調說:“明江市地理資源豐富,交通位置優越,為什麽這些年發展緩慢,最關鍵是人的問題,是幹部素質的問題。沒有一個過硬的幹部隊伍,怎麽能夠帶領全市人民發展經濟,改善生活。所以我現在要著手抓的除了深入調查研究,根據明江市的實際情況製定切實可行的發展規劃以外,就是要調整好明江市的各級領導班子,嚴懲腐敗,庸才下,能人上。隻有這樣,我們明江市才能走上健康發展的康莊大道。我和誌恒代市長現在就做好分工,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全市的經濟發展上,而我就為他保駕護航,配齊配強能幹事的各級領導班子。隻有這樣我們才能徹底扭轉被動局麵,消除負麵影響,重新獲得全市廣大人民群眾的擁護和支持。”牛樹國的講話,在明江電視台的黃金新聞時段破例進行了全文滾動播出。


    呂遠雖然在大禮堂的全體市委市**幹部大會上聽到過這段講話,可他坐在張蕾蕾父親張湘身邊再看這段錄像時,心裏也不免有些激動。他正覺得最近明江市像一個疾病纏身的患者,到了不動手術不行的地步了。牛樹國這篇振聾發聵的講話和他將要采取的一係列措施,也許會給明江市帶來巨大的改變,至少會振奮全市幹部群眾的進取精神。


    張湘看著電視說:“積重難返,但光下猛藥不能去除病根,光換幹部也不能消除腐敗,關鍵還得靠製度和法律來約束人才行。最重要一點是加強輿論監督,把一切置於陽光之下。”


    楊淑雲端著一盤切好的臍橙過來,放在張湘和呂遠麵前,插嘴說:“哪一個市委書記上任不是信誓旦旦的,快換換台吧,我聽這些話耳朵都起繭子了。咱們不圖那個不義之財,過過平安的日子比什麽都好。”


    張湘遞給呂遠一瓣兒臍橙,自己也拿著一瓣兒邊吃邊說:“財富關是最難過的關,世界的財富就像這個大個的臍橙,占有了也吃不下,我們還是安分守己吃夠吃的那瓣兒就好了。不過年輕人還是得要求進步,要有理想,沒有進步就很難去做大事,那你在這個社會上還有什麽價值?”


    楊淑雲也拿了一瓣兒臍橙坐在張湘身邊,邊吃邊說:“腐敗的機會還是讓給別人吧,要是劉爽才不出事兒,王誌恒能那麽順利地當上代市長嗎?小呂,你可別聽你張叔瞎說,要求進步可以,不過我倒希望你以後能當個沒什麽實權的閑職,不管權,不管錢,也就沒那麽多誘惑,也許,你的仕途發展會更順利的。”


    “婦人之見,你以為人都能置身事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呂遠,這就是為人的處世之道。平時大家稱兄道弟的,一旦涉及利益衝突,就難免夫妻反目,朋友翻臉,圖窮匕首見了。小呂,無論如何保護好自己最重要,否則,理想、抱負都是泡影。”


    呂遠聽到張湘的話心裏發虛,雖然他不清楚張湘知不知道警察去組織部找他做調查的事,可張湘的每一句話都像在說他自己。按照孫德勝的話來講,市委組織部十多年來還沒有穿警服的登過門找誰了解情況。這個影響很難消除了,呂遠的內心很是窩火,可他也知道既有事實無法改變。


    後來,王均告訴呂遠說:“我已經讓夜明休閑會館的朱老板把那個寫舉報信的小姐找到了,那個小姐說是公安局東榮區管治安的張翔副局長讓她做的,他是劉爽才副市長的把兄弟,那家夥上我家送過禮求我爸辦事,被我爸給婉拒了。他認識我,所以當他在朱老板那兒看見我以後,就給劉爽才出了主意,要查我嫖娼的事,借機想整倒跟我爸關係不錯的朱永信,最後牽出我爸來。現在那個小姐已經到公安局承認了自己誣告,我倆的名譽還沒受多大損失。”


    呂遠心想,你的名譽是沒受多大損失,我可是讓全副武裝的警察到部裏來調查了。但他沒法當麵把這話跟王均說,就好奇地問:“那幾天在夜明休閑會館,你和咱班那幾個男生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沒幹好事?”


    “實話告訴你吧,我給他們幾個都安排了異性按摩,小姐的消費也是我出的。可你想,朱永信和我爸關係那麽好,我要是幹了什麽壞事,還不馬上就傳到我爸的耳朵裏。所以那幾天,我都是實實在在地在網吧裏瘋玩了幾個通宵的遊戲。劉爽才這個傻帽,還想抓我嫖娼的事,想都別想。”王均邊說邊把嘴上叼著的煙頭吐到地上,還用腳蹍了一蹍。


    呂遠看不過去了,就彎腰撿起那個煙頭扔到牆角的垃圾桶裏去了。洗完手回來,見王均又點上了一根煙,他就隨**過來說:“行了,你這煙癮也太大了,怎麽一根接一根抽呢?”


    王均說:“我現在也很煩呐!你不知道,我看上咱班同學王麗雲了,可我老爸死活不同意,說朱永信給我介紹了一個溫州來的投資商貿城的老板家的女兒。我見過一麵,那女孩長得奔頭凹眼的,看得我直鬧心。可我老爸說,我要想在政界有出息,手腳一定要幹淨,但手腳幹淨了,就缺少經濟支持。找個有錢的老丈人對我將來仕途上安全、平穩的發展有好處,要不像我這樣喜歡吃喝玩樂的家夥,有了權以後,早晚會在錢上出事。”


    呂遠看著渾身上下都是名牌的王均,心想:你老爸看得真準。但他沒有說出來,轉換了話題問道:“公安局就沒去查查夜明休閑會館,他們不是計劃通過整倒朱永信牽連你爸嗎?”


    王均此時在走廊裏四下看了看,小聲說:“朱永信的會館是公安局幾個頭頭都有股份的,哪個警察輕易敢進去查。再說了,還沒等他們下手呢,劉爽才不就被雙規了嗎。現在,市紀檢委正在調查公安局那個東榮區管治安的張翔副局長,估計這家夥被雙規的日子也不遠了。”


    過了不到5天,呂遠真就聽到了張翔被雙規的消息了,說他收娛樂場所老板的錢,被人拍了下來。當時,他手裏正接過一家歌廳老板遞過來的5000元現金。據說,那張照片拍得非常清晰,連手裏拿著的人民幣上麵100元的字樣都赫然在目。張翔很快就被批準逮捕了,估計得判重刑。


    呂遠隔一天又接到楊處長的電話,讓他到處長室去一趟。呂遠一聽楊處長又讓自己去一趟,心裏就發慌。他忐忑不安地推開處長室的時候,看見的還是東榮區的治安大隊劉隊長和那個年輕的警察。劉隊長見呂遠進來,立刻上前和呂遠握手說:“小呂,我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上次我們的工作方法確實有問題,我們不該穿警服到部裏來給你添亂。可那個張翔局長下死命令,一定讓我倆來,我倆也沒辦法。以前寫舉報信那個小姐,最近翻供了,她說自己是誣告了,材料我也複印了一份交給楊處長了,但願我們的補救措施能夠恢複你受損的名譽。”


    楊處長看了看臉色凝重的呂遠,說:“小呂啊,這件事看似壞事,其實是好事,讓全部同誌對你都有了重新的認識,至少證明你小呂是個潔身自愛的好幹部,出汙泥而不染。劉隊長,你們來搞調查也是為了工作,我們組織部的幹部不會那麽小肚雞腸的。”


    呂遠本來還想挖苦劉隊長幾句泄泄氣,可是一聽楊處長已經提前說了原諒的話,也隻好擠出笑容對劉隊長說:“沒關係,不打不相識嘛。今年你們公安局領導班子考核我還去了呢,以後咱們熟悉了,工作上的來往也更方便了。”


    劉隊長過來緊緊抓著呂遠的手說:“我確實太不好意思了,今天晚上我們治安大隊的幾個班子成員都在家等著,想邀請楊處長和小呂到我們治安大隊去看看,也幫助我們加強加強黨建工作,晚上咱們也好溝通溝通,聯絡聯絡感情。”


    楊處長很認真地說:“劉隊長啊,你這麽辦就有些見外了,咱們不需要弄那些吃吃喝喝的事。”


    劉隊長眼睛望著呂遠說:“小呂,你要不去就說明你還在記恨我這件事。我知道你和宣傳部的新聞處長王紹華關係不錯,紹華是我妹夫,他今天晚上也去,你看這個麵子總得給吧。”


    呂遠見劉隊長提到了當初和湯震江一起賞識自己的王紹華,就隻好點頭答應了。楊處長拿起桌上的煙給每人發了一根說:“這多好,工作和個人友誼咱們都要加強。說心裏話,劉隊長,今晚我真有事,老婆家裏鄉下來親戚了,我得回家陪著,我的酒今晚就讓小呂替我喝了吧。”


    一陣謙讓和推脫過後,呂遠在楊處長的默許下,坐上了劉隊長用別克商務艙改裝的警車,被拉到治安大隊去了。坐在後座上的呂遠覺得這件事有些好笑,一會兒是警察去部裏要調查自己嫖娼的嫌疑,沒幾天工夫,自己又成了治安大隊的座上賓了。


    晚上喝酒的時候,王紹華一個勁兒地逗著呂遠,說:“呂遠老弟,你夠堅強,在休閑會館住了3個晚上,竟然都沒看出來哪個是小姐。”


    呂遠趁著酒勁也說著暈話,回敬道:“即使看見小姐,我也不敢怎麽著,因為她們都是處級的。”


    王紹華一聽就知道呂遠這話裏有話,就拿起酒杯自罰了一杯,說:“呂遠老弟,咱哥兒倆也和這些警察交上朋友了,你喝酒喝不過人家,你是不是也給大家講個拿手的擋擋酒啊。”


    用酒遮羞的呂遠也就無所顧忌了,再加上劉隊長今天登門為自己洗清了嫌疑,所以他很興奮,就說:“我實在是喝不下白酒了,如果在座的警察哥們兒讓我改喝啤酒,我就給大家助助興。”


    滿桌的警察都喊起好來,其中還有一個叫張英的副教導員,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女警察,性格很開朗,也和男同誌一起呼天搶地地喝酒。王紹華跟這些無拘無束的警察坐在一起,他又是劉隊長的妹夫,所以就不顧什麽處長形象了,親自去吧台給呂遠拎回兩瓶雪花啤酒。劉隊長接過啤酒,用牙把瓶蓋咬開,給呂遠麵前的酒杯倒滿,說:“小呂,快開講吧。”


    呂遠放下酒杯,看了看治安大隊的這些頭頭,副教導員張英也喝得滿臉通紅的,就對著張英說:“我要講的其實是個警察的故事,張教導員聽完不許生氣。”


    張英端起酒杯跟呂遠碰了一下說:“你要喝幹了杯裏的啤酒,你說什麽大姐都不會生氣的。”


    呂遠幹完啤酒說:“那好,我可開講了。說是春節警**歡會上,一所中學的女教師來陪警察跳舞。有個治安隊長不太會跳,就想中途溜號,他剛掰了一根香蕉想帶回辦公室去吃,沒想到就碰上一個女教師把他拉住了,說要教他。慌忙之中,他把香蕉裝進了褲子口袋,結果跳舞的時候這硬硬的香蕉來回碰女教師的大腿,女教師誤會了,認為這個隊長很不理智,就暗示他說:警察同誌,你要把槍別在後麵。”


    王紹華第一個發出了笑聲,然後警察也都跟著笑了起來,劉隊長氣呼呼地繞到桌子這邊來,在呂遠的背上打了一拳,然後對呂遠說:“你這個呂遠,連我也給繞進來了。”


    一頓飯的工夫,呂遠和這些警察都有了交情。呂遠知道自己在這個城市沒有什麽人際關係,多認識一些人總是好的。可每次喝完酒,自己總無緣無故地有些後悔,老覺得自己幹的不是什麽正經事。喝了醉,醉了難受,酒醒時後悔,過幾天依舊是喝了醉,醉了難受,酒醒了後悔,這種循環真是讓他有些討厭自己了。他懷疑自己是一個沒有毅力的人,這樣下去就會淪為一個無所事事的混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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