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許久,天屹靜靜地沐浴冬日柔和的陽光。


    下意識地裹緊身上略顯單薄的棉襖,想要將難得的暖意留住。


    伴隨著牛車輕微的顛簸,他不由自主地發出聲歎息,承載著心中無奈的思緒和感慨。


    哈布大爺熟練地驅趕著牛車,車輪在崎嶇不平的道路艱難前行。


    車暫時擺脫了顛簸,哈布大爺轉過頭,略帶好奇與期待的眼神望向坐在自己身後的蔣天莘。


    他開口問道:“丫頭啊,我聽人說你會講咱們蒙語,可是真的?”


    趕車的哈布大爺,他被歲月刻下深深印記、溝壑縱橫般的黝黑麵龐,鑲嵌著雖已曆經滄桑但仍不失清明的眼眸。


    眼睛裏閃爍著欣喜的光芒,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透出難以掩飾的喜悅。


    “我奶奶是正兒八經的蒙古族!”蔣天莘緩緩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抹深深的懷念之情。


    聽到這話,哈布的臉上瞬間流露出驚訝的神色。


    他瞪大了眼睛,急切地問道:“你奶奶叫啥名兒?”


    蔣天莘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聲音清脆地回答道:“和齊格。”


    哈布聽聞名字後,臉上的笑容變得愈發真摯起來。


    他語氣興奮地說道:“喲嗬~那我可得好好打聽打聽,這位姑奶奶是從咱大草原哪個地方走出去的?”


    說罷,他滿懷期待地看著蔣天莘,似乎想要了解更多。


    蔣天莘沒有絲毫猶豫地說道:“鄂爾斯曾經的赫塞特旗。”語氣堅定。


    哈布心頭一震,腦海中迅速閃過一個人影,但他還是不太確定。


    於是試探性地問道:“真的嗎?讓我好好想一想……嗯,那她今年多大年紀?”


    其實此刻,哈布的內心深處已經有了人選,仍按捺不住想要進一步確認。


    回想起前來迎接人的時候,和林曾特意囑咐過自己要留意來人的情況,裏麵很有可能有他們家妹妹的孫子孫女。


    哈布不禁對眼前兩個孩子,多了幾分關注。


    “奶奶今年五十八歲!”蔣天莘的聲音略微低沉,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憂傷。


    提及奶奶,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與奶奶相處的美好回憶。


    奶奶當年毅然決然地和爺爺奔赴風沙漫天、環境惡劣的地方時,她心中更是一陣刺痛。


    “你們就是蔣家的孩子?哈哈!好啊、好啊!”


    哈布大爺臉上洋溢著慈愛的笑容,格外愉悅且高亢的聲調大聲喊道。


    坐在一旁的蔣天莘,趕忙點了點頭,應聲道:“是的。”


    家中長輩費盡周折,動用了最後的人情關係,好不容易把她和弟弟安置到草原舅公家所在之地。


    之所以煞費苦心,無非擔心失去依靠的姐弟二人,會在這陌生的環境裏遭受不懷好意之人的欺淩與侮辱。


    他們之間的對話聲音異常大,坐在同一輛牛車上的其他人,也都聽得真真切切。


    他們看向姐弟倆的眼神透著羨慕,又心情惆悵。


    不知主動進入苦寒荒涼的草原決定,是否選擇正確。


    老牛車晃晃悠悠地走了整整六個鍾頭,終於抵達他們未來要長久居住的地方。


    放眼望去,一排排用黃泥和茅草搭建而成的房屋,錯落有致地排列著。


    木質的窗框顯得有些簡陋,家家戶戶都糊著泛黃的油紙窗戶。


    幾戶人家有著低矮的院牆,更多的土房子卻是連個院子也沒有,一眼望過去,盡是衰敗破落之景。


    剛剛清掃過積雪的道路上,到處都是一坨坨的牛糞和羊糞,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味道。


    牛車緩緩停了下來,一群約莫五六歲的孩子們立刻圍攏過來,繞著牛車歡快地奔跑嬉戲著。


    他們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響徹整個村落,熱情地跟駕車的哈布大爺打起招呼來。


    “去一邊玩去哈。”哈布打發走調皮的孩子們,扯著脖子喊:“老和!老和!快點兒出來啊!”


    哈布站在牛車旁,朝著並排的三間房屋大聲喊著。


    三間屋子看起來還算整潔,院子也打掃得幹幹淨淨,與周圍破舊雜亂的景象形成了鮮明對比。


    屋內人似乎早有預料,一直在耐心等待著,當聽到外麵傳來喊聲時,立刻邁著大步走出房門外。


    \"來了啊!可算把人接回來了?\" 一個膚色黝黑、滿臉曆經滄桑痕跡的老者出現在他們眼前。


    頭上戴著頂羊皮帽子,手中提著一根長長的旱煙袋,步伐矯健而迅速地朝著眾人走來。


    \"喲嗬~果然來了,哈哈!\" 他站在遠處,目光如炬,一下子就從人群中發現最為瘦小的兩個人影,瞬間認出他們。


    蔣天莘和天屹滿心歡喜地望向迎麵而來的老人,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歡快地迎上前去:\"舅公!\"


    想當年,蔣家尚未遭遇變故的時候,兩家人之間的書信往來十分頻繁。


    舅公曾經寄過自己的照片到蔣家,而奶奶回複給舅公的信件中,也附上了許多家中人的相片。


    通過這些珍貴的影像,讓彼此對對方都有著深刻的印象與了解。


    這幾年以來,外麵亂哄哄的!


    整個世界都被卷入了巨大的漩渦,讓人摸不著頭腦、不知所措。


    在這混亂不堪的局勢下,兩家之間失去了聯係,而失聯狀態持續了將近兩年!


    “哎呀呀,我的小乖乖們呐……”他一邊輕聲呢喃著。


    哆哆嗦嗦地伸出布滿老繭且微微顫抖著的手,想要抬起手來做點什麽,最終還是無奈地緩緩放了下來。


    緊接著,他轉過頭去對哈布說道:“兩個小家夥就由我帶走啦,待會兒呢,我領著他倆一起去找大隊長。”


    說完這句話後,他稍稍停頓了一下:“謝了老哥。”


    “沒問題,別客氣啊,再說我也沒幹啥哩!”哈布爽利地答應道。


    用力揚起手中握著的鞭子,在空中劃出一道清脆響亮的鞭響。


    接著說:“我先去把其他幾個娃子,送到住的地方安置好咯,等到晚上的時候再過來找你,咱們哥倆好好喝上幾杯!”


    和林笑眯眯應和著:“好哩,一定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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