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潔臨近生養,必須回到夫君葉愨的身邊。費豔芳說:“寨主,雲潔她這是特殊情況,要派人護送她回去,你看派哪個為好?”單姝說:“黃子芹跟她關係最好,另外叫陳粉健陪同,她身體好。冉紅帆、邵流雲她們兩個老說要回去看看夫君和孩子,這次回家探望探望。喊一輛雙馬拉車,要保證雲潔安穩地回家生養。”


    早上出發,晚上雲潔就回到了家。她的家搬到廟鎮順龍巷,此處比較偏僻。葉愨熱情接待說:“黃子芹、陳粉健你們護送雲潔回家,好煞了,她已經到了分娩時候。說實話,我也是昨日趕回來的。謝謝你們的護送。”


    黃子芹指著邵流雲、冉紅帆二人說:“葉將軍,我們下一站是戴家店,她們兩個回家望一下大人小孩,離家已經有一年了。”葉愨說:“那你們還是趕路,家裏人肯定急得不得了,早到家早放心。”雲潔說:“你們四個人在我家吃飯,這再趕路。”陳粉健笑著說:“唉呀,戴家店離廟鎮又不怎麽遠,流雲、紅帆她們回家心切,以後再來你家作客吧。”


    馬車當即離去,駛往戴家店。邵流雲笑著說:“我這次回來特地打扮一下,不能頭發亂裏巴稀的,身上衣裳灰不溜秋,最起碼幹淨。”冉紅帆說:“生個女人就是事多,男人多耍脆,胡子拉碴就胡子拉碴,頂多把個頂戴別好。話說回來,女人像男人那樣,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根本見不得人。”


    邵流雲說:“我打扮比較簡單,就是頭發要梳得滑跌,媽媽鬏要紮好,不能鬆裏疙瘩,要梳得霸氣。談首飾簡單得很的,就是碧玉簪,頂多加個小木梳,有空的時候刮刮。”冉紅帆說:“你這次回家,韓文進肯定歡喜不得了,抱住你親呀摸的。”邵流雲反唇相譏說:“這一回,戴俊望見你不也親呀摸的,除非你家夫妻感情不和。”


    陳粉健說:“男人不像個蟲,非要盤得你招架不過來,寧可事過之後像個死狗子癱在你女人身邊喘氣。我家男人烏起凱他跟我親熱,我就告誡他,上床的夫妻,出了房門就是君子,要長記性。一次,他在外邊跟我瘋勢,我一把推得他七倒八蹌的。事後我又教訓了他,在外邊不要跟我瘋勢,要成大人體格,把你打倒在地,你的臉就被削掉了,那樣的話,你可別要怪我。當時他劃招劃得來不起。”


    黃子芹點頭稱讚道:“你厲害,我可舍不得出手打我的男人,夫妻兩個擱的一張臉呀。”邵流雲笑著說:“說明你跟王順清是恩愛夫妻,難得難得。”


    到了戴家店,黃子芹跳出車,歡快地說道:“韓大嫂、戴大嫂到家了,你們的男人可要拿爆竹接的呀。”冉紅帆說:“黃子芹呀,你怕的每次回家,王順清都放爆竹的呀。”戴俊走過來,說道:“紅帆呀,你這回離家時間最長,考究有一年。”邵流雲說:“戴俊呀,你要諒解,我們在廟鎮遇到了麻煩,劉誌庸家的狗子被我們兩人打了,因為那條狗子往我們身上撲,我們就出手打了狗子,這一下惹了禍。劉誌庸派了十幾個人要把我們兩人給抓起來,我們兩個嚇得不敢回家,就直向南逃災去。我們兩個投靠了單寨主,做了好多有意義的事情。黃子芹她們兩人送雲潔到廟鎮家裏生養,我們兩個就順路回來了。”


    戴俊說:“劉誌庸頭上還有角,比他凶的張才良經過收拾一下,一直規矩。流雲呀,你回來,韓文進肯定也埋怨你。”陳粉健說:“大凡講理的男人都能諒解,就怕那種屎疙瘩男人,草說得樹起來都不依不饒。”戴俊笑著說:“世上真正屎疙瘩的男人能有幾個呢?”


    韓文進聞訊趕了過來,對邵流雲說道:“婆娘呀,你這回離家怎這麽長的呢?”戴俊做了說明,韓文進釋然道:“原來是劉誌庸找你們兩個女人的麻煩,他這個家夥最不像個蟲,頭上長角,身上長刺,惹到他就像個麻煩的。不談了,婆娘呀,回家吧。”邵流雲嗔道:“你這個人全不對人客氣,她們把我們送到家,你不想著招待人家,連口水都不曾喝到你韓文進一口,你就這麽失禮的啦。”


    陳粉健說:“我還要趕到烏閣莊跟家人一起,下次到戴家店就上你們兩人的家歇息腳。”黃子芹說:“戴大哥、韓大哥,我們走了,下次再會。”


    陳粉健是在傍晚時分回到家,三個孩子雀躍似地喊媽媽,陳粉健將在廟鎮買的燒餅分發給孩子,三個孩子歡天喜地。黃子芹要走,陳粉健一把攬住她,說道:“這麽晚,你到哪裏去?你太氣一點,在我家過幾天,要不然,我一個人往那龍頭山的魏家店走,多孤單啊,弄得不好還摸不到,有人陪伴,膽氣能大一些。不管你這麽說,我是不放你走的,我陳粉健哪是不講義氣的人?”


    黃子芹說道:“盛情難卻,我把馬夫打發走。”陳粉健說:“你當著我的麵打發馬夫,要不然,你貿然跟著馬夫走,我叫個寢食難安啦。”


    烏起凱笑著說:“早也盼,晚也盼,終於盼到老婆回來。黃鴻臚呀,你家王順清肯定也想你。”黃子芹坦蕩地說:“我家王順清他跟隨芮皇後娘娘建功立業,一時還想不到我。不是你烏大哥在家種田,心無旁騖,心思就放在妻兒老小身上。陳大姐她是個巾幗英雄,參加好幾次打仗,她力大,而且會武藝。”


    烏起凱擺著頭說:“養兒婦女丟掉家人,到戰場上打仗,把命送掉,家裏的孩子沒人照料,丟給我,真的是當爹又當娘啊。”黃子芹笑哈哈地說:“你作為一個男人,心情我理解。但是,現在時代不同了,男人們在外邊闖蕩,想的是建功立業,其實,有真本事的女人並不亞於男人。烏大哥呀,你就別要拖她的後腿。陳大嫂在外邊時時想念你,這一回,她特地趕回來,就是看看你和孩子。”


    烏起凱終於點頭說:“有的人家老婆神奇,做出驚天動地的事情,我聽了好多,不能不為之折腰。”陳粉健說:“黃子芹,吃夜飯,今日家裏不曾準備,你就將就點。”黃子芹擺擺手說:“我吃上又不講究,隻要把肚子填飽了就行。”


    兩天後,陳粉健對烏起凱說:“家裏都很好,我要回到單姝身邊,因為我們還有使命擔當。你在家裏種種田,把三個孩子帶好。妻子曉得你吃苦,日後會還報你的。”烏起凱說:“你要離家,我拿繩子扣你也扣不住啊。”黃子芹笑著說:“烏大哥,你要理解自己的妻子,她也想在家相夫教子,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烏起凱說:“你們走吧,我不拖你們的後腿。我曉得呀,你們這些女人都崇拜芮皇後,她是個什麽人呀,是個異人。”黃子芹說:“這麽一說,烏大哥,再見了!”


    兩個女人身體矯健,跑到戴家店一點都不吃勁。邵流雲當即走到戴俊家裏,冉紅帆也就從房間裏出來,激動地說:“我家戴俊吃住我在家裏什麽都不做,他養我。我說,我不是你戴俊養的雞鴨,邵流雲她走,我肯定也走。嗨,一個鬼喲,不依不饒,竟然還淌眼淚,沒出息的東西。”


    陳粉健笑著說:“我家男人也不肯我離家呀,經過我一再說了給他聽,他最後也就軟下來了。男人就是這麽個東西,仍可自己吃苦,不肯妻子離家。不錯呀,妻子在家服侍得好好的,把孩子都帶了去,男人也就無牽無掛。”此時,戴俊回家,黃子芹說道:“戴大哥,你哪不肯紅帆嫂子走呀,你可知道,她是當著單姝的麵請假回來探親,你霸住她不許走。你叫她日後怎麽在單姝那裏交代呢?再說,男人們在外邊建功立業,女人哪就不能也建功立業呢?”


    陳粉健說:“戴大哥,你自己掂量掂量,失信於人,做事半途而廢,你當真就毀掉紅帆的功業?”邵流雲說:“戴俊呀,你別要想不通,當今世上,有好多好多的女人跟隨芮皇後衝鋒陷陣,立下累累戰功。抱殘守缺,抱住老黃曆,那是迂腐疙瘩。你拖紅帆的後腿,我家文進就會跟你學,也拖我的後腿。”


    黃子芹擺著手說:“戴大哥,你看著辦吧。要不然,你也參加我們的隊伍,三個孩子丟給爺爺奶奶。”戴俊頭搖得像撥浪鼓,揮著手說:“紅帆,你要走就走吧,我總不能拿個繩子將你扣在家裏。”邵流雲抓住冉紅帆衣裳往外拖,黃子芹卻笑嘻嘻地說:“戴大哥,你思想放開通點好,再會呀!”


    四個女子沒有走大道,想繞開去走,免得遇到陳腐的男人們圍攻,弄得個夜長夢多,事與願違。她們先是走的冷僻的小巷子走,出了鎮,一直向南走。樹林越來越密集起來,走到三岔口時,陳粉健說:“不能向東,向東就上了筆架山。”黃子芹說:“我們不上筆架山,雖說筆架山被我們拿下來,但還有殘匪存在,他們跟我們四個女人打遊擊,我們還就招架不過來。”


    冉紅帆說:“我們走這邊的大路,往南走,走到芙蓉村,再上帷幄鎮。”四人便踏上那條大路,說說笑笑,倒也蠻愜意的。走到亂石堆,邵流雲說:“這邊有大路。”陳粉健疑惑地說:“這條大路不怎麽直,前邊還彎著。”黃子芹說:“山區無正路,不上規矩。”


    她們跑了一陣,忽然感覺太陽不對,怎麽照在我們的後邊呢?邵流雲驚呼道:“不好,我們還走到原來的路上,你們看,那棵彎彎樹,還有那亂石堆,不相信,前邊就是亂石堆。”陳粉健說:“這麽說,我頭倒發暈了,分不清哪是東,哪是西。”


    冉紅帆說:“我們總不能困在這裏,還要跑呀。”黃子芹說:“這回我們到亂石堆之後,不走那條彎路,改走另一條路,或許能走出去。”她們到了那裏,走另外的一條路。走著走著,路麵沒有了,碎石鋪了一地,走過去,有一條路很大,並排走三個人一點都不礙事。


    陳粉健忽然說道:“唉,方向怎麽變了的,夠會得再跑的原路。”黃子芹說:“不會得的,那條彎路我們不曾走,這一回走的是生路。”邵流雲說:“那就跑跑,如若再打圈圈,就問當地人。”黃子芹說:“個夢的,這裏沒有住戶,到哪裏去問人呀。”


    四個人再次走到那彎彎樹,邵流雲一屁股癱在地上,哀歎地說:“還是跑到這裏呀,夜裏鬼打牆,哪有大白天裏也鬼打牆?被鬼迷住了,我們不管這麽跑都跑不出去呀。”陳粉健不住地摸著鬏兒,說:“也就日鬼的,不曉得這是個什麽鬼地方。怎麽辦呢?我們總不能困在這裏不走,還是再闖闖,說不定能夠闖出去。”


    黃子芹拉著邵流雲的手說:“你是我們的大姐姐,可不能帶頭說泄氣話。”邵流雲卻笑了起來,說:“跑,打起精神來,我就不相信,我們四個人當真是大白天被鬼迷住了,又不是一個人。”她們走到亂石堆,這會兒接受前麵的教訓,揀那小路走。


    走著走著,方向似乎還是搞錯了,太陽在給她們開玩笑,尾住她們轉。陳粉健說:“跑著跑著,我的頭就發暈,分不清東南西北。我從小至大就不曾今日這個情況,頭也不曾暈過呀。”黃子芹大叫道:“不好,我們又走到熟路,眼前這條路已經走了三回呢,不相信,前麵就到了彎彎樹。”


    邵流雲跑到空地上,歇斯底裏大聲叫道:“喂,這裏是什麽鬼地方?哪個來給我們領路的呀,哪個來給我們領路的呀?……”她連說了五六遍,終於驚動了遠處的一個樵夫。隻見樵夫手拿斧頭快速奔了過來。


    “啊呀,原來是你們四個大嫂困在這裏,不管你們怎麽走,總會在這裏打轉轉。”樵夫揮著斧頭說,“我給你們帶路,送你們走出這裏的天絲網。”黃子芹說:“大哥,這裏怎叫個天絲網,肯定有個說法。”樵夫說:“是有個說法,筆架山上的土匪有個馮軍師在這裏修路,就修了個天絲網,官軍到了這裏就不出去,小股的就被筆架山土匪一一打死,大股土匪雖說沒有打死,遭到折騰,有人接應,跑出去對這裏總是膽戰心驚,魂不守舍。”


    黃子芹說:“大哥,你領我們出去,我們對你感恩不盡。你貴姓?”樵夫笑著說:“我姓葛。”“哦,葛大哥,今年多大歲數?”樵夫說:“三十一歲了。我看你們這四個大嫂都有英雄氣象,不像懦弱的女子。”邵流雲說:“葛大哥,你從哪裏望出來的?”樵夫說:“我雖不是算命打卦的先生,望人還是望得比較準的。看你們四個人的臉,比一般女子威武,鬏兒梳得又霸氣,跑起路來一點都不吃勁。”


    冉紅帆見樵夫領她們走那若有若無的羊腸小路,歎道:“我們怎曉得走這個望不見的路呀。”樵夫笑著說:“這裏呀,大路是死路,明路是死路,隻有那看不見的小路反是活路。不曾在這裏跑過的,縱然你走上一個月都跑不出去。”


    黃子芹回過頭望走過的路,陷入了深思。陳粉健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才回過神,說道:“葛大哥,你今日救了我們,我給你五兩銀子,算是你的辛苦跑腳錢。”葛大哥擺著手,說:“我不要,我哪是見錢眼開的那種人?”邵流雲說:“葛大哥呀,你送我們走了這麽遠的路,我們總歸要有個意思啦?要麽你嫌少。”樵夫說:“你們不要罵人,我說不要就不要,為人處世講究的就是做好事,不圖回報。你們再向南走,就要到惡人穀。那惡人穀可蟊的呢,可要當心點。好了,我就領你們到這裏,有機會的話再會。”


    冉紅帆說:“這個樵夫人真好,做他的女匠肯定有好日子過。”邵流雲說:“日子過得辛酸,她的男人肯定霸道,有的男人還動手打女匠。”陳粉健笑著說:“不談男人對女人有多好,謙和的男人總歸好,遇到有事相互商量,家庭也就過得興旺發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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