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雲輕風塵仆仆的從外麵回來,第一時間就去了吳歌的別院。


    她在這兒靜養三年了,身體比她剛醒的那陣恢複了一些,那段時間她常從睡夢中驚醒,大口大口的嘔暗紅的血,看得他心驚又心疼。


    族人出去幹活一有機會就給她帶各種補藥,她眉頭都不皺一下,一碗一碗的喝下去。他問她好些了嗎,她隻是笑笑,問她在門後遭遇了什麽,她目光空洞了一會兒,輕飄飄的回一句“忘了”。


    好吧,忘了,“忘了”這兩字可能是她這輩子也擺脫不了的詛咒了。


    拐過門廊,就看到披著狐裘的女子正倚著欄杆喂魚,身邊臥著一隻高大雄健的狼狗。這狗十分得她喜歡,衣食住行與人一般無異,張雲輕從來沒聽它叫過,族人都叫它“聖姑的啞巴狗”。


    但聽吳歌身邊服侍的春辰姑娘說,這狗通人性的很,她都敬它三分。要知道春辰可是張家護衛中的八大高手之一,這八人以顏色為代號,“春辰”是初春草木青黃色的雅稱,象征著春天的生機勃勃和萬物複蘇,當初指派她保護吳歌的時候,張雲輕也是抱著一絲美好祈願的。


    春辰在八人中年紀最小,又活潑靈動,心細直爽,希望能把吳歌帶的有活氣兒一些。


    他人一進院子,吳歌就察覺到了。微眯著眼打量男人,瘦了些許,卻更顯清雋,背後黑金古刀刀鋒血猶腥,定是未來得及梳洗。眉宇暗含肅殺氣,足以凋零萬木春。真應了那句,威嚴本天定,媚骨暗自生。


    “身體好些了嗎姑姑?”


    張雲輕邊問邊幫吳歌攏了攏狐裘,卻聽少女低笑了聲道:“說過很多遍了,你不必叫我姑姑,聽著別扭,直呼名字就好。”


    張雲輕動作頓了頓,抬眼與吳歌對視,對方暖融融的目光好似透過他再看著另外一個人。


    他垂下視線笑了笑,在她對麵坐下:“看來你最近心情不錯。池塘裏的魚都叫你喂胖了一圈。”


    “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吳歌深吸了口氣,感覺到些許涼意,“要入秋了啟靈。”


    春辰端來一壺茶,張雲輕接過給自己和吳歌各斟了一杯:“我還是習慣你像以前一樣叫我雲輕。”


    “你現在是族長了啟靈。”


    一語驚醒夢中人,張雲輕心底懊悔自己一把年紀使的什麽小孩子性子,可轉念又有些心酸和不甘。他幼時跟隨族人去青銅門,鬼使神差的朝門內說話,長輩們訓斥他胡鬧,可下一瞬就震驚於巨大的古門竟有了回應!


    “你——來——了。”


    那隨著女子輕語,猶如呼吸般一明一暗泛著青光的宏偉建築,深深刻在了他年幼的心底,向天下昭告著他的不凡。


    “啟靈?”


    張雲輕回過神,就見吳歌眼含擔憂的看著他:“你怎麽了?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事,就是最近還要出趟遠門,去南方,江蘇泗水。”張雲輕正色道,“外家有人在那裏發現了‘它’的蹤跡。”


    吳歌愣在了當場,張雲輕試探著問:“‘它’沒死對嗎?你出來的時候,‘它’也跟出來了。”


    吳歌搖搖頭:“殺不死的,‘它’跟我一樣,隻能封困,不能絞殺。”


    “師父當年想以大地山川為陣圖,調動天下山川之力,布下無上大陣,將‘它’封印。但此陣一旦發動就會消耗大量地氣,若是失敗,山河破碎,生靈塗炭。所以我沒同意,將戰場定在了青銅門後。”


    但門後是‘它’的主場,這一戰可想而知打得有多艱辛。


    “我此行就是調查這件事的真假,也可能是虛驚一場。”張雲輕不忍她多思多慮,連忙岔開話題,“廣西的府邸基本竣工,建築設計方麵,藏海當初也出了不少力。他是你徒弟,想必風格能對你的路子。等我這次回來領著族人搬過去,也算是喬遷之喜。你好好靜養,身體養好了咱們就是雙喜臨門,我也算了了一樁心願。”


    汪藏海啊……


    聽到熟悉的名字吳歌不禁眯了眯眼,時過境遷,她那個不孝的徒兒如今也不在人世了。


    南遷這事吳歌聽春辰提起過,如今北方被經營的固若金湯,南方卻局勢不穩。張家雖然傳承悠久,家規森嚴,但到底體係龐大,又分內家外家,也會偶有摩擦,難免不會有人生了二心。


    以前是山高皇帝遠,南遷過後誰再挑事兒就是太歲頭上動土,總得掂量掂量。


    ……就怕,狗急跳牆。


    “還有一事,遷到廣西後我打算從族長的位置上退下來,你也知道,近幾年我的失魂症發作的越來越頻繁,不適合再統領一族了。接替的人我也想好了,你認識,我總帶在身邊的那個小子,叫張瑞桐。那孩子話少,可人穩當心裏有數。我掌權的時候折騰地有點狠,革新了很多東西,今後的張家,需要一位能守成之君帶他們把根基打牢。”


    吳歌聽完點點頭:“你決定就好。”


    之後又閑聊了兩句,有手下來找族長議事,張雲輕隻好起身告辭。


    春辰也準備晚膳去了,獨留吳歌閑來無事,一隻討嫌的手就摸上了假寐的狗的後背,掌心下的狗皮明顯抽了抽,她玩心頓起,又去扒拉那一對立著的犬耳。大狗忍無可忍的站起身,挑了個離她遠一些的角落又趴下了,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小哥?”


    吳歌輕喚,而對方隻是朝她這邊轉了轉耳朵算作回應。


    瞧瞧,都會使性子了,都是她給慣的。


    吳歌嘴角含笑的望著他,心裏卻想著晚上給小哥加什麽餐,沒有一點反思自己行為的意思。


    第二天張雲輕就帶著十幾個族人出發了,說來奇怪,自他們走後吳歌總心神不寧,身體每況愈下。終於有一晚做了個晦暗的夢,夢中無邊的洪水湧向張雲輕,她朝他的背影大喊,對方轉身毫不驚慌的對她笑著說了句什麽,下一刻就被洪水淹沒。


    “不!!”


    吳歌從床上驚醒,小哥第一時間跳上床擔憂的看著她,春辰掌燈過來問她怎麽了。她兩眼發直道:“我夢見雲輕了。”


    春辰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說的是她們族長,實在是很多年沒聽人提起過這個名字了。


    “族長跟您說什麽了?”


    吳歌雙眼泛紅的看向她。


    “後會無期。”


    ***********


    張雲輕的葬禮十分安靜,一點也不符合他生前聒噪的性格。


    他死於泗水城內的一場內鬥刺殺,聽逃回來的張家人說,族長在最後的戰鬥中失魂症犯了,拚盡全力掩護他們撤離,自己卻留在了那裏。


    沒人知道最後發生了什麽,刺客為掩蓋真相,開壩放水淹了古城。


    夫諸善水性,吳歌求祂幫忙去打撈屍身,但卻無功而返。那水下的淤泥被人用水銀封死,其中蘊藏著強大而暴虐的力量讓祂靠近不得。


    張家人並不都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但都默契的沒有在他們剛剛逝去的族長墳前哭出來,隻因為逝者的墓誌寫著:


    本人生平最愛整活


    但是今天整不活了


    美好的仗我打過了


    當跑的路我也跑盡了


    所信的道我守住了


    所以在座的都有


    別在老子的墳上哭


    誰哭我晚上找誰嘮嘮


    吳歌沒忍住笑了,這一笑臉頰邊的鹹澀就流進了嘴角,不知道張雲輕會不會依言晚上入夢來找她嘮嘮。


    後半夜大家都散去了,第二天太陽會照常升起,張家這個龐大的體係還會繼續運行。


    隻剩下吳歌沉默著坐了一夜,牆頭的野草幽幽的晃著,晃著。


    好像隻有風來過。


    她將手裏的信展開,那是張雲輕在去泗水的路上給她寫的。


    ——夜林迷人幽靜深


    吾卻早已許諾言


    路途遙遠不能眠


    路途遙遠不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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