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少虎營眾人有驚無險渡過虎跳峽,不出半日便趕到安邑。安邑的賊寇本就是欺軟怕硬、恃強淩弱之徒,眼見少虎營虎士氣宇軒昂、體型魁梧,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還未交手便生了膽怯之意。


    虎嘯身先士卒,率領姒堅、青越、姒啟、獯晝、夷夜、鷹眼、狼牙、豹尾一眾人等衝鋒在前,三陣虎士更是個個鬥誌昂揚,無不以一當十,奮勇殺敵。


    雙方從淩晨戰到日中,安邑戰死和被俘的賊寇數以千計,其餘負隅頑抗的賊寇也已是強弩之末。如此又戰了兩個時辰,隻有三、四十個身手矯健的賊寇趁亂突圍逃走,其餘的安邑賊寇基本都已被平定。


    安邑當地的華夏部落族人無不歡欣鼓舞,簞食壺漿,慰勞少虎營三陣虎士。


    正在眾人歡慶勝利之時,忽聽一人來報,“商均君到!”


    隻見來人儼然有貴族公子模樣,頭戴束發琉璃鎏金冠,身披瑞梅飄雪藏藍長袍,腰間斜插一支白玉簫,目光冷冽,器宇不凡。


    姒啟盯著來人腰間白玉簫,心念一動,若有所思。


    商均君目光掃視一周,在少虎營營長虎嘯身上停住,淡淡笑道:“人言少虎營八百勇士,皆可以一當十,勇猛過人,弓如霹靂弦驚,氣吞萬裏如虎!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虎嘯上前拜道:“少虎營虎嘯拜見商均君!”


    其他少虎營虎士見狀一同拜下行禮。


    商均君依舊淡淡笑道,“眾位虎士免禮,快快請起!義均此行,也是奉帝君命安撫安邑百姓。諸位深入虎穴,剿滅賊寇,當為首功,義均定要奏明帝君,重重嘉獎少虎營!”


    虎嘯抱拳道:“軍旅之人,奉命行事,乃是分內之職。商均君好意,少虎營銘記於心。”


    商均君道:“虎嘯營長景行懿範,令人心折。請受義均一拜!”說罷,商均長身而立,拱手而拜。


    虎嘯抱拳還禮,態度恭謹。


    商均君拱手道:“義均還要去察看部民,就此告辭!”


    虎嘯抱拳還禮道:“少虎營恭送商均君!”


    少虎營眾位虎士也抱拳行禮,道:“恭送商均君!”聲如雷震,氣勢磅礴。


    安邑百姓設宴款待少虎營虎士,眾人燃起篝火,烤肉熬湯,不在話下。


    夏去秋來,姒啟和青越在少虎營也逐漸成長起來,他們的筋骨更加強健,頭腦更加冷靜,早已不是過去那活潑好動的爛漫少年。他們有時話不多,但就是簡單的動作和眼神,仍然有少年時期的默契。


    而姒禹率領夏後氏部落的禹軍曆時七個月,深入有苗氏部落,浴血奮戰,在一線蛇門火燒有苗氏藤甲兵精銳,讓三苗叛軍聞風喪膽。有苗氏眼見傷亡慘重,潰不成軍,便主動請降,願向華夏部落聯盟朝見納貢。


    姒禹率軍班師回到蒲阪城,受到舜帝和各位首領的嘉獎。舜帝還下令在陽城為姒禹修建新的城池,名作“禹城”。


    姒禹在平定三苗之亂時,目睹戰亂對百姓的危害,反躬自思,決心與民休息,發展生產,關心部落族人的生活,華夏部落聯盟迎來了欣欣向榮的發展局麵。東夷、三苗部落的族人都重新恢複與華夏的集市貿易,華夏重新成為天下經濟、政治、文化交流的中心。


    而商均君自受封商地,遠離舜帝的轄製,更是沉迷管弦絲竹,不喜管理部落政務,常常把商地的日常事務交給手下人,自己帶著樂女奏樂起舞。


    卻說這日,商均君觀秋風蕭颯,忽然想起姒啟來,便派人到少虎營傳信給姒啟來商地。


    姒啟正在少虎營中操練,聞訊本不想去,青越見是商均君的使者,便勸說姒啟前去。


    姒啟便跟隨使者,騎馬三天三夜,才來到商地。


    使者帶姒啟來到商均君的住處,隻見一處清潭之中,漂著幾隻白鵝。白鵝仰首相向,彼此相和,隱約有雅樂的韻味。潭後是一處石壁,石壁中間是一處圓洞,但後麵雲氣繚繞,宛若仙境,並不能看得真切,但依稀傳來翠竹颯颯之聲。


    姒啟跟在使者身後,心中有幾分忐忑,但更多的是好奇。自上次安邑初見商均君,他的心裏便有幾分疑惑,這次他也想印證自己的想法。想到這裏,他的腳步也不由跟緊了些。


    二人繞過石壁,沿著青色石階向上,大約走了一個時辰,才到了半山腰。半山上有一處石桌,石桌旁竹影搖曳,涼風颯颯。石桌旁端坐一人,正是商均君。


    姒啟抱拳行禮道:“姒啟拜見商均君!”


    商均微微點點頭,道:“你來了?”


    姒啟道:“是的,師傅。”


    商均的眉毛微微一皺,隨即又舒展開來,化成一波春水,笑道:“想不到你還能認出我來。”


    姒啟也撓頭笑道:“雷首山一別,如今已三年了。”


    商均笑道:“想不到我的徒弟已是少虎營的一員虎士了。”


    姒啟也笑道:“徒兒更想不到,我的師傅是帝君的兒子商均君!”


    清風過山,竹影婆娑。


    商均的目光卻變得空遠而迷茫,望向遠處,如同望向那籠罩在雲霧裏的深淵,不知隱藏著什麽難以言說的秘密。


    良久,商均才緩緩轉過頭,望向姒啟,道:“啟,如果有機會,你願意做帝君的兒子麽?”


    姒啟微微一怔,道:“這……做帝君的兒子不好麽?”


    商均忽然如同陷入癲狂一般,披散著頭發,狂笑道:“好……好?帝君的兒子有什麽好?他用最嚴格的標準來衡量我,我不能做我喜歡做的事,我隻能做他認為對的事!”


    姒啟道:“帝君……帝君是對您寄予厚望……”


    商均的目光冷冽而又含著幾分血絲,咬牙道:“可這厚望是將天下人的重擔都壓在我一個人的肩上,這擔子像山一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不要做什麽帝君的兒子,我寧願做一個普普通通的族人的兒子。哪怕我的父親是一個樵夫,一個漁民,或是一個獵戶,我都不會每天活著整個華夏部落族人的眼裏和嘴裏!你知道這是什麽日子麽?我哪怕去唱個歌,都會有人屁顛屁顛地跑到帝君那裏匯報!”


    姒啟道:“可是……”


    商均道:“可是什麽?”


    姒啟道:“可是帝君希望你做一根華夏族人的旗杆……”


    商均道:“旗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才不要做什麽華夏族人的旗杆,我隻想……”


    姒啟道:“您想?”


    商均穩住情緒,緩緩坐下,一字一句認真地答道:“我隻想按我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姒啟若有所思,口中喃喃道:“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


    商均站起身來,高聲道:“不錯!帝君的兒子就隻能活在眾人口舌之中麽?帝君的兒子就隻能按照別人的規則生活麽?帝君的兒子就不能有自己的愛好和自由麽?啟,我問你,你喜歡的生活真的就是在少虎營打打殺殺的日子麽?”


    姒啟心頭一震,這個問題似乎也曾在他心底想起,可早已在三年夜以繼日的訓練中沉睡在心底。如今,這個沉睡已久的想法如同冬眠蘇醒的鬆鼠,也開始從樹洞探出頭來,認真審視著冰雪消融、春暖花開的土地。


    什麽是你喜歡的生活?


    是金戈鐵馬的戰場?還是賦閑吹塤的山林?抑或是眾人之上的朝堂?


    姒啟麵如平湖,心中卻陷入了無盡的沉思。


    “啟,你還記得三年前雷首山我傳給你的那首塤曲麽?”


    “《風回》?”


    商均已將手伸向腰間,掏出那支玉簫,緩緩放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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