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灰暗的大堂之內,一股股陰風不斷遊走,但堂中眾人卻毫不在意,一個個歡天喜地的分食著鍋裏的肉。


    武天麵色陰沉的坐在首位,看著眼前碗裏的肉,一陣犯嘔,卻是硬生生忍了下來。


    一眾人躲在這古宅已有多日,所帶來的糧物早就吃幹淨了。好在眾人皆是修為至深的高手,餓上幾天不在話下。加上前幾日連戰揮軍猛攻古宅,眾人一直不敢鬆懈,日日戒備,以防大軍攻進深宅。


    後來,這座古宅的神通,真的擋下了大軍強攻,眾人這才鬆下一口氣來。


    自此,眾人這才感到饑腸轆轆。


    武天不喜血汙腥氣,便命人去收拾掩埋那些慘死的兵卒。而糧物前日便已吃光,今日卻有了這滿滿一鍋的肉,不用想也知道,這些肉是從何而來。


    這讓武天,如何能吃得下?


    武天雖說也是自小便被大日聖佛教收養的孤兒,深知這些黑衣死士修的是至陰至邪之功,早已滅絕人性。可他武天,卻並非是獸群中長大的人。


    大日聖佛教之中,分為教民,教眾,死士,以及官。


    教民便是那些信教的百姓,而教眾,便是有些修為的弟子。死士,分為駐旗死士,黑衣死士,和鎮教死士。官,就是所謂的駐旗官,二十四少陰使,十二掌陰令之類的了。


    駐旗官是教眾之中,修為頗高,有些見識的弟子。這些人便是傳教之人,負責打點各地教民事務。


    駐旗死士,便是各個駐旗官,少陰使,以及掌陰令和護法所能統領驅馳的下屬。當日湧入京都的那五千教眾,便是五千個駐旗死士。


    黑衣死士,則是隻有護法和法王才能調動的力量。


    至於鎮教死士,基本上沒有人見過。那是隻有聖尊和教主才能調遣的絕對精英。


    駐旗死士和駐旗官,還有二十四少陰使和十二掌陰令,是可以從外來投奔的高手中選出來的。駐旗死士也一樣。


    隻要忠心為教,甘願赴死,都可以加入駐旗死士。這些人,悍不畏死,隻需一令,刀山火海也敢闖。


    但黑衣死士則不同。


    黑衣死士個個都有著不遜於少陰使的修為,而且必須是自小便被收養在教中的孤兒。這些人,從小便長在猶如地獄一般的絕境當中,無衣無食,隻知修煉。每半年,這些孤兒便要被扔進巨大的屍坑之中。那坑中盡是枯骨,滿地蛇蠍,隼鳩翱翔於空,隻待人死便食其腐肉,四周彌漫毒氣,不可久留。


    想要出來也簡單,隻須殺一人,提其頭做逃生的令牌。


    想活,就必須殺死身邊的人。


    不僅如此,這些孩子從小便被日日教化,告之其活到最後,修至大成,為教立下功勞,便能擺脫肉身之縛,升天成佛。


    日複一日,孩童再無年少純真,隻知以獸性度過今日之苦難,日後才能修成正果。


    而後,稍有頭腦的可塑之才,便能得個一官半職。頭腦簡單,隻知領命,悍不畏死的莽夫,便做黑衣死士。


    如此地獄之中,能活下來並長大成人的,怎還會有人性?


    所以那一鍋肉,死士們吃的歡喜,與食牛羊無異。


    但武天卻不同。


    以他絕代風華之貌,便知他從小就活得精細,絕非是那般地獄中長大的孩子。


    比起那些死士,武天的確是福星高照。他雖然也是孤兒,但卻是被耳秋撿回來的。


    耳秋一生無子,見武天生的精致,便將他收做徒弟,一直養到十五歲,才讓他做了個少陰使。而後憑借耳秋的庇佑,以及他自己本就天賦異稟,修為突飛猛進,很快便做到了掌陰令之首。


    後來,在藍護法死後,武天更是被耳秋提拔到了護法之列。


    所以,武天更像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如今這鍋肉,他無論如何也吃不下去。


    況且,就算是一鍋牛羊,他也吃不下。如今自己被萬軍困在古宅之中,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也並非是長久之計。最重要的是,前日有人闖進院門,從這大堂中央的棋盤之中,武天能看到闖進來的隻有三個人。


    但就是這區區三個人,卻連闖幾處院落,引得風雷大作,可到最後,這三個人卻全身而退了。


    這三個人,自然就是河六四,雲歌和櫻芙。


    那天晚上三人貿然闖門,一通亂鬥,竟是被武天全部看在眼裏。


    大堂中央那座棋盤,也不知有什麽神通,居然能將整個古宅的風吹草動全部收入眼底。


    官軍強攻之時,棋盤上竟是跳上無數黑子,圍在四麵八方。而白子也是兀自跳將出來,落在棋盤各處,將黑子全部堵死,一個個吃掉。


    事後武天差人去清理,得來回稟,才知道這個棋盤的奧妙。它竟是一個能將整個院落收於眼底的指揮台,而且也無需武天親自指揮!


    而河六四三人逃出古宅之後,死士們皆是大笑,唯獨武天憂心忡忡。


    這座古宅的厲害,不僅外麵的人見識到了,他武天同樣也領教到了。這般厲害的古宅,竟然有人能連闖幾處院落之後,安然離去!這當是何等的神通?


    武天不免想到,若自己置身其中的景象,而後便不由得心驚肉跳。


    後來,便是一日一夜的安寧。


    手下那些死士毫無憂愁,但武天卻隱隱感覺,這座古宅恐怕也抵擋不了多久了。如此,他也要好好打算自己後路了。


    而古宅之外,軍營當中,河六四將自己的推論說了一遍。


    “八卦陣包涵陰陽五行,千變萬化!而天上星象,根本沒有一處能齊備陰陽五行!如此,若那八門各對應一處星象,確也能得天星中的陰陽五行之力!可那八門一入即變,幻化無窮,絕非是尋了幾個星象對應了事!”


    方既仁聽得眉頭緊皺,不禁問道:“如你所說,那這八卦陣中的天星之力是從何而來?”


    河六四神秘的一笑,說道:“那姓宋的前輩道人,果是不世出的高人啊!聽聞中郎將所言,本村裏君說那古宅正中有假山花園。那夜我曾跳上高空俯瞰,果見如此。想來,那假山和花園必是這八卦陣中的陰陽兩儀,也是其陣眼所在!但我還是才疏學淺呐!若那陣眼周圍,還有個小的八門,那無需變幻,不也能招引天星之力嗎?”


    方既仁聞言,細細思索了一下,驚道:“你是說,此陣是以微引力,波散至廣?”


    河六四點了點頭:“本村裏君說,那前輩曾經入仕,於國有功!而我大安軍陣,皆是源自道教!軍陣排兵,講求相互契合,靈活變化!而軍陣中央,必有行軍指揮台,號令軍陣!三軍一動,首將為重,那宋成必定深知此道!以八卦正中為陣眼,招引天星地脈之力,源源不斷波散出去,而他居於其中以逸待勞,就是我師父來了,也不敢擅闖此陣!”


    方既仁心頭大喜,起身說道:“好!如此,隻需破了那陣眼,這古宅便任人進出了!”


    說完,二人望向眾人,卻見眾人一個個滿臉迷惑,一語不發。隻是呆呆的望著他們兩個。


    方既仁見狀,疑道:“怎麽了?”


    雲歌兩手托著下巴,一臉糊塗的說道:“你們兩個說的都是什麽呀?沒聽懂!”


    方既仁聽得一愣,小心翼翼的問其餘人:“都沒聽懂?”


    雲歌不耐煩的叫道:“我都沒聽懂,他們更不必說了!”說著,扭頭望向坐在一旁的連戰。“你聽懂了嗎?”


    連戰當即臊紅了臉,幹咳了一聲低下頭。


    見眾人皆是聽的雲裏霧裏,方既仁不由得尷尬的笑了起來。


    而隻有玉天揚似懂非懂的問道:“就算知道了那古宅的奧妙,可如何闖入中央,破那陣眼啊?”


    也就隻有玉天揚的聰敏,能聽懂二人所說了。


    聽到這裏,方既仁也是一怔,隨即望向了河六四。


    麵對眾人疑惑的目光,河六四微微一笑,說道:“跳進去!”


    “跳進去?!”眾人齊齊驚呼。


    櫻芙說道:“那夜你我想要跳入臨近院落,尚是驚險萬分,如今你還要跳?你怎是這般魯莽?”


    河六四無奈的歎了口氣,說道:“宋氏高人手段奇絕,把陣眼設在幽深之處,我不跳躍,難不成硬生生闖進去?”


    “不行!”櫻芙一口回絕,“你要行險招,我絕不答應!”


    見她這般強硬,方既仁也有些動容,勸道:“師弟,櫻姑娘說的在理!以往你總是魚死網破,絕非正道啊!還是想個萬全之策微妙。”說著,轉身看向玉天揚,“天揚,你怎麽看?”


    玉天揚沉吟半晌,見方既仁發問,這才說道:“我覺得,跳進去也不是不行!”


    “你!”櫻芙大怒,“怎麽你也這般莽撞?!”


    方既仁見玉天揚一臉認真,急忙說道:“櫻姑娘勿惱,且聽他怎麽說!”


    玉天揚說道:“我雖不懂天星之道,但那神力源自天空,河師兄想跳進去,想必也躲不開大陣的威能!走門,跳躍,毫無差別。”


    “既是如此,你還讓他跳?”櫻芙氣道。


    玉天揚笑了笑,道:“櫻姑娘,若三五高手近你身,以奇絕手段偷襲於你,你還能察覺到,有人從空中突襲而來嗎?”


    櫻芙被問的一愣,反問道:“什麽意思?”


    玉天揚看了一眼河六四,二人對視之間,心意立時相通。


    “往日河師兄一往無前,皆是因身側無人相助!而今櫻姑娘已然入聖,又有雲歌在側,中郎將兩萬大軍蓄勢待發,何愁不能助師兄一臂之力?”玉天揚笑吟吟的說道。


    河六四被點透心思,欣然一笑。拍了拍玉天揚的肩膀,對連戰說道:“煩請中郎將調兩百精兵,日落前尋來我所需之物,越多越好!”


    連戰不敢猶疑,忙道:“道長放心!隻是,道長要什麽?”


    河六四沉聲說道:“法器,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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