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天揚認為,丹鼎教派人到京都冒天罡之名行事,應該是與朝中之人密謀過的。


    丹鼎教富可敵國,若想染指朝局,並非難事,若要做早就做了,何苦等到今日。以丹鼎教的勢力,天下多少達官貴人追隨,根本不必冒他人之名前來行事。此番費力籌謀,定當是為了一些目的。


    這個與丹鼎教密謀的人,除了寧王,應該不會有別人。


    因為寧王若想起事,擋在他麵前最大的難關,便是趙兌。想要消滅趙兌,除了朝局和聖心,除了軍力和計謀,還有一樣東西,那便是民心!如今趙兌定國安民,民望極高,輕易不可妄動。


    如果寧王真的成功鏟除了趙兌,取代了當今聖上,對天下人也要有個交代。民心,無疑是極為重要的。


    而天罡教與趙兌交好,此事天下盡知。天罡教在京都行事,即便是祭祀天地,引得萬人空巷,趙兌也不會多加阻攔。畢竟,天罡教於趙兌有恩。事實上,趙兌的確也沒有過問過這六個人在京都的行蹤。


    甚至,連這個六個人開始與寧王交好,趙兌也沒有派人前來詢問。


    其實從頭到尾,趙兌根本就沒有露過麵,這六個人從來也沒見過趙兌。


    丹鼎教冒天罡教之名,一是為了躲過趙兌的阻礙,二也是為了自保。倘若寧王最後並未成事,丹鼎教自然要把黑鍋推到天罡教的頭上。


    天罡教遠在昆侖山,門中弟子少之又少,京都有人冒名行事,天罡教又如何能知道?就算天罡教知道了,以天罡教不問世事的教義,估計也不會理會。


    而且,即便寧王失敗,天罡教被冠上汙名,趙兌恐怕也會念在昔日恩情,不會窮追猛打,屆時丹鼎教也不會被禍及。


    加上天罡教雖然隱居深山,少有人知,但道家之祖的名號,道門中人還是認的!有人認,那麽百姓便也會認。


    “大概也就是如此了!”玉天揚最後說道,“這幾個人隻是棋子,那個靈虛子恐怕也是!與寧王密謀,掌教豈能不知?”


    聽完玉天揚的分析,眾人皆是若有所思。


    方既仁不解道:“可如此大事,丹鼎教怎麽就派了這麽幾個雜碎?”


    河六四聽完笑道:“既然是冒充天罡教,自然是要冒充我們這幾個在山下走動之人!師兄不過三十幾歲,我與天揚櫻芙,更是年輕!丹鼎教豈能找幾個老頭子來冒充?這幾個人師兄覺得沒用,其實修為也不算低了!”


    方既仁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一行人,有那個不是遇得過機緣?修為豈能是尋常道門弟子能夠比擬的。就拿他方既仁來說,雖沒有什麽大機緣,可他一直也都是道門之中,同輩之人裏,出類拔萃的存在。


    櫻芙想了想,說道:“這幾人既是丹鼎教所派,除了要聽從寧王之名,恐怕和青一山通天觀仍有聯係,隻是京都距離青一山萬裏遙遙,如何聯係呢?”


    玉天揚和方既仁也點點頭,然後一同望向了河六四。


    河六四一怔:“別看我啊!我觀讀其記憶,並無你們所說之事啊!”


    玉天揚皺了皺眉:“這六人之中,似是這既仁子是領頭人,或許聯絡之事,隻有他才知曉呢?”言下之意,是要河六四再去觀讀一次既仁子的記憶。


    河六四聞言,不禁撇了撇嘴,一邊走向既仁子,一邊說道:“早知如此,就不讓這辟辛郡主觀讀記憶了,徒增麻煩!”


    “不必了!”這時,一直躺在一邊的辟辛郡主坐了起來,也不知何時醒來的。“的確如天揚子道長所說,每次聯絡青一山,都是他獨自暗中行事。”


    聽辟辛郡主所言,她已經知道了所有秘密。


    玉天揚問道:“那他是如何聯係的?”


    辟辛郡主回道:“每隔三日,他都會在王府門前留下暗記,指引來人去慶祥樓取信。信中所書,盡是其每日所為!”


    玉天揚又問道:“那他隻奏報每日所為,無需取信?”


    辟辛郡主搖了搖頭:“起碼至今他們從未收過丹鼎教的信箋!”


    方既仁喃喃道:“慶祥樓?”


    辟辛郡主看了一眼方既仁,眼神複雜地說道:“你們如此大動幹戈,想必與他們暗向聯絡之人早有察覺,去之無益!”


    方既仁的確是想去慶祥樓守株待兔,可想不到她一下便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一時間也有些尷尬。


    屋內眾人久久不語,玉天揚幹咳一聲,問道:“郡主,敢問寧王殿下....”


    辟辛郡主淒然一笑:“父王所謀,我一無所知!隻知當初這幾人入府,父王是有意使我與他們相識,還處處方便這個既仁子與我親近。我道父王是想讓我學些本事,久日相處,不自覺竟是動情。而今觀其記憶,才知父王是想以我把控住此人,我縱使怒極,卻也無門泄恨!我!”


    事已至此,真相大白。


    丹鼎教假借天罡教之名,蠱惑民心,以左右朝局。


    寧王則想借丹鼎教所掙下的名聲,助他謀朝篡位,甚至不惜以親生女兒做代價。


    “無恥!”方既仁越想越氣,揮掌將身旁茶案拍的粉碎。


    玉天揚則若有所思地說道:“二位師兄,你們覺得,趙兌可否知道此事?”


    辟辛郡主聞言,娥眉緊鎖,喝道:“他知道又如何?我父王乃皇室嫡親,貴為親王!即便是想取帝位,也絕非是謀朝篡位!他趙兌雖貴為丞相,終歸是皇室臣子!與他何幹?”


    玉天揚被她吼得一愣,河六四急忙解圍:“他是說,趙兌是否知道,這幾個人其實是丹鼎教之人!”


    “這.....”辟辛郡主無言以對。


    玉天揚繼續說道:“寧王有意要將郡主下嫁與這匹夫,想必早已和丹鼎教達成共識!這匹夫算什麽東西?不過是丹鼎教的爪牙,何來這等福分?寧王之心,不過是向丹鼎教以示誠意,由此也能進一步牽製趙兌!郡主細想,如今皇室諸子,隻郡主一人名聲在外,今後必定大有作為!當真聯姻,兩家相扶相依,趙兌豈能輕易撼動?所以趙兌決計不會讓你下嫁給這匹夫!可趙兌如今卻沒有任何舉措,倒使人生疑呀!”


    辟辛郡主疑惑:“生疑?有何疑處?他趙兌還能幹預皇族親事?即便是能,事已至此,他恐怕也無能為力了吧?”


    玉天揚哈哈大笑:“郡主莫要小瞧了丞相!他若真是你想的那般沒用,寧王何以如此謀劃?”


    “這......”辟辛郡主再次無言以對。


    玉天揚繼續說道:“所以,趙兌無動於衷,恐怕是早已知道這幾個人的身份!”


    辟辛郡主問道:“何以見得?”


    玉天揚說道:“趙兌能有如今功名,離不開當初天罡教出手相助!他與天罡較厚,天罡道人入京,何以不尋他而入了寧王府?隻此一點,便足夠他猜到個大概!況且這幾人貪利愛色,以趙兌對天罡教的印象,斷然不會相信他們是天罡道人!隻是我想不通,趙兌麵對如此局麵,為何會置之不理!”


    辟辛郡主沒了耐性,嬌喝道:“你們說來說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既然你們與趙兌相識,何不親自去問?!”


    眾人聞言,相互對視。


    玉天揚說道:“未嚐不可!”


    河六四起身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去丞相府走一遭罷!郡主,不送了。”


    辟辛郡主豁然起身:“為何要本郡主離去?我要與你們同去!”


    河六四笑道:“郡主既然知道我們與丞相相識,此去乃是會見故友,郡主何以相隨?”


    辟辛郡主卻是賴道:“我想知道趙兌要如何對付我父王!你們不帶我去,我便帶官軍去丞相府拿你們!就算你們有通天之能,這擅闖王府之罪,趙兌也難保你們!屆時,你們什麽也別想談!”


    “你!”玉天揚氣結,“貴為郡主,怎如此潑皮?”


    “我向來如此!不帶我去,便魚死網破!”辟辛郡主毫不退讓。


    屋內一時劍拔弩張,河六四見狀,心知這辟辛郡主率性如男兒,恐怕還真會弄出些麻煩來,使他們一行人頭疼不已。


    無奈,河六四苦笑著望了望方既仁:“師兄,人家傾心與你,你拿主意罷!”


    方既仁瞬間臊紅了臉,喝道:“休要胡言!”說著,偷偷看了一眼辟辛郡主。


    卻不想辟辛郡主也在偷偷看他,兩人稍一對視,同時慌張地撇開視線。


    櫻芙見辟辛郡主心如烈火,唯獨對方既仁有些嬌羞,心中頓時欣喜。她本為辟辛郡主眉眼間與丹娘有幾分相似,而心中自苦,如今見她對方既仁有意,櫻芙自然慶幸。


    於是,櫻芙說道:“那便教郡主換上我的衣裙,蒙麵相隨罷!趙兌不曾見過我,定然不會將她認作郡主。”


    河六四聞言,也隻好如此,便說道:“那就請郡主更衣罷!”說完,便和方既仁玉天揚向門外走去。


    辟辛郡主麵色稍緩,開口說道:“我名為華珺,以後不必稱呼郡主了。”


    河六四調侃道:“南宮華珺,卻賜號辟辛,嗬!”


    說完,三人開門出去了。


    出門來,玉天揚不忘問道:“這姓名與封號有何不妥?”


    河六四笑道:“珺之意,為美玉。辟辛者,開拓之。如此溫潤雅致之名,卻喜刀功鏢技。區區一個郡主,卻是皇室諸子之中,最為人給予厚望的一個。你說,可笑不可笑?”


    三人相視,開懷大笑。


    方既仁歎道:“好一個昏庸的皇帝,怪不得這麽多人要反他!”


    三人笑地暢快,卻不知道,屋內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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