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一行四人走出驛館。河六四,方既仁和玉天揚為先,後麵跟著一襲素裙,輕紗蒙麵的南宮華珺。


    丞相府所在之處,南宮華珺自然知道,四人直接跳上屋頂,飛躍而去。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趙兌在府中花園涼亭中坐著,身後一青衣武士跪伏在地,向其稟告著京都城中的事情。


    “昨夜赴宴大臣,青吏司均已上門拜訪,朝臣們此時已齊齊上表稱病,幾日內是不會上朝了。”青衣武士說道。


    趙兌看著花園景色,點了點頭。


    “還有一事!昨夜,有一夥人擅闖寧王府!”青衣武士繼續說道。


    “哦?有人擅闖王府?”趙兌來了興致,“何人?”


    那青衣武士回道:“小人未曾探得,隻知有兩人闖入王府,自諸大臣離去,便大鬧王府。其中一人手段通天,辟辛郡主與其交手,隻一合便敗下陣來。而後二人擄走天罡仙師,辟辛郡主追蹤而去,至今音信全無!寧王令司衛營出兵拿人,公孫軍師不好推辭,便撥了五百軍士,與寧王府兵一道,全城搜捕!”


    趙兌大笑:“那辟辛郡主果有愚人之勇!明知不是對手,還敢前去追拿!”


    青衣武士回道:“辟辛郡主與那六位仙師之中的既仁子,相交甚密,見其被人擄走,定然窮追不舍!”


    趙兌哼笑道:“什麽仙師!不過是一群欺世盜名的無恥小人!就那幾手求雨問卜的手段,也敢妄稱天罡道人?笑話!”


    “丞相謬讚!天罡道人,亦尋常百姓耳!”


    忽然,一聲朗笑自半空傳來。趙兌抬頭望去,隻見一人,身著道袍,徐徐落下。


    那青衣武士急忙抽出佩劍,護在趙兌身前,斥道:“大膽賊徒!竟敢擅闖丞相府!來人,來人!”


    青衣武士心中驚恐,丞相府的防衛他自然知曉,能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後花園中,那是何等的修為!自己絕不是對手,拚死相敵,等待援兵才是上策!


    來的自然是河六四,河六四輕輕落地,剛要說話,那青衣武士抬劍便迎了上來。


    趙兌突然喝道:“住手!”


    那青衣武士一愣,見趙兌滿臉從容微笑,而來人似乎也並無敵意,心中一時疑惑不解。


    趙兌說道:“孤府上守衛森嚴,能無聲無息站在孤的麵前,這才是天罡道人的手段!”趙兌自然也認得河六四。


    河六四推手一禮:“見過丞相!”


    這時,府外遠處依稀聽到一聲喝斥:“何人擅闖丞相府,拿下!”


    而後,便是刀劍相碰的聲音,想必是打了起來。


    河六四修為高,先走一步來見趙兌。而方既仁等人想要無聲無息闖入丞相府,卻是絕無可能。三人剛剛進來,便被銀甲近衛發覺,瞬間便有數百銀甲近衛出現,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河六四作禮說道:“還請丞相莫怪,外麵是我師兄等人!”


    趙兌哈哈大笑:“故友前來,豈能怪罪?快去將孤的貴客迎進來!”


    那青衣武士領命退去。


    趙兌走上前抓住河六四的手,說道:“多日不見,孤常常憶起與天罡道君的往事,來!孤與君一同前去相應!”


    說完,拉著河六四的手向外走去。


    來到偏院之時,打鬥早已停息,銀甲近衛肅列成圈,仍然將方既仁三人圍在中間。


    趙兌笑聲傳開,銀甲近衛這才紛紛退讓。


    趙兌一眼便看到了方既仁,與天罡教的多年交往,趙兌最熟識的便是方既仁和孫既直。比起河六四的救命之恩,方既仁和孫既直助他大破南宮哲,才是趙兌最為欣賞的。


    “既仁兄!”趙兌張開手迎了上去。


    方既仁急忙收劍,推手一禮:“見過丞相!”


    趙兌走上前,拉起方既仁的手,說道:“既仁兄何須與孤見外?來來來,快與孤入堂一敘,今日孤要與諸君一醉方休!”


    說完,一拉方既仁的手,一邊拉著河六四的手,大笑著走向了內堂。


    進入內堂,幾人各自落座,唯獨南宮華珺環望著四周,目光中盡是不可思議。


    這是丞相府內堂,並非見客理事的地方,隻有趙兌和趙兌最為親近的人才能出入的場所。然而今日走進內堂,南宮華珺看到的絕非是寧王府的內堂那般金碧輝煌,而是簡簡單單的書案長桌。無有瓷器擺件,更別提雕梁畫棟。


    南宮華珺絕沒有想到,一個位極人臣的丞相,內堂竟是這般簡潔。


    落座之後,趁著侍從端上酒食,河六四問道:“在下感念丞相當年救護父母之恩,敢問丞相,父母小弟,現在何處?”


    趙兌回道:“河道長勿憂,孤已將河道長的父母,送去宮中居住!”


    河六四一怔:“宮中?”


    趙兌哈哈一笑:“如今這天下,想殺孤之人,豈是區區之數!這丞相府雖是戒備森嚴,卻也是眾矢之的!唯有宮城之中,才是安身之所!而今陛下醉於聲色犬馬,宮中閑差無數,便教河道長一家進宮任了個小吏,既能食俸,又得清閑,河道長盡可放心!明日,孤便帶道長入宮,拜見父母!”


    聞聽此言,河六四心中一陣激動。他和玉天揚早就猜測過自己父母小弟會被趙兌藏在哪裏,卻怎麽也沒想到,趙兌會把自己一家藏進皇宮之中。如此一來,的確是最為安全的。


    河六四推手一禮,說道:“多謝丞相!”


    趙兌一擺手:“天罡教於孤幾番相助救命之恩,此等小事,何需謝禮!”


    方既仁說道:“丞相受我師弟之托,當我天罡教此拜!”說著,也對趙兌推手一禮。


    玉天揚見狀,自然也跟著行禮。


    唯有南宮華珺,略帶譏諷地說道:“宮中之事,乃天子家事!想不到丞相也能隨意左右。”


    此言一出,氣氛瞬間變得微妙了起來。


    玉天揚見狀,急忙舉杯解圍:“丞相與天罡教淵源至深,此番相聚,何不痛飲一杯?”


    趙兌笑道:“好!”


    說著,舉杯與眾人同飲。


    一杯飲罷,趙兌看著玉天揚問道:“既仁兄,這位道長孤從未見過,可是天罡高足?”


    玉天揚急忙起身回道:“在下玉天揚,曾為肅成軍神箭營百夫長,早年得蒙道家高人指點!後遭亂臣構陷,無奈出走,如今與諸位師兄為伴,遊曆江湖!”


    “哦?”趙兌正視了玉天揚一番,歎道:“果是少年英雄!隻是如今肅成府亂勢已定,小友為何不歸營任職?”


    玉天揚笑道:“我雖不在軍中,卻仍有報國之心!能與諸位師兄降妖伏魔,亦是扶保朝廷,救世濟民之正道!”


    趙兌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又看了看仍舊帶著麵紗,卻渾身透著陰冷的南宮華珺,問道:“這位是?”


    南宮華珺傲然一笑,說道:“怎麽,丞相也想與小女子親近一番,好為你所用嗎?”


    河六四無奈地歎了口氣,出言說道:“丞相勿怪!”


    趙兌眼中寒芒一閃,隨即恢複如常,笑道:“諸位鏟除邪教,匡扶萬民,孤代天下人,敬諸位一杯酒!”


    眾人又是舉杯同飲。


    酒過三巡,方既仁終於說出了正題。


    “近日來,我天罡教在京中聲名鵲起,此事丞相可知否?”方既仁微笑著問道。


    趙兌說道:“孤與天罡教之厚,若問既仁兄入京,豈能不親自相迎?隻是那位既仁子,可與孤所識之人,大不相同喲!哈哈哈。”


    方既仁也笑了笑,又問道:“丞相既已知曉有人冒我天罡之名,行髒汙齷齪之事,何以不聞不問?”


    趙兌聞言,收起了笑容。他明白,方既仁這是在興師問罪。


    他們天罡教在外行走,遇到趙兌的部下時,出手相助毫無二言。可如今有人在他趙兌麵前冒名頂替,他卻沒有替天罡教正名。此時能這般客氣的詢問,等待他的解釋,已經是十分客氣的了。


    沉默了片刻,趙兌大袖一揮,內堂外候立的侍從紛紛退去。


    正當眾人疑惑不解之時,趙兌頗為感懷地說道:“既仁兄以為,孤情願如此嗎?”


    方既仁見狀,竟是升起一絲愧疚,忙說道:“丞相與我相識多年,不妨直言!”


    趙兌站起身來,向著門外慢慢踱步,說道:“既仁兄啊!孤自當年離開廣衍府以來,平叛亂,除邪教,安撫民生,重修國政!普天之下,悠悠萬民,可有一人,視孤為篡權之奸佞?”


    方既仁說道:“如今蒼生萬民日益富庶,百姓口中,丞相乃治世之能臣!可是....”


    趙兌嗬嗬一笑,自嘲道:“可是在朝中,孤是大大的奸臣!”


    南宮華珺嘲諷道:“所謂欲人勿聞,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為!丞相風評如此,難道是空穴來風?”


    聽到此處,眾人無不皺起眉來。南宮華珺此來,說是為探知趙兌要對寧王意欲何為,可她本就對趙兌滿是偏見,言語之間,多是嘲諷。


    玉天揚不悅道:“朝中大臣對丞相之恨,一是禮法舊製,二為稅收國政。所謂禮法舊製,不過是愚忠南宮一姓之尊,而枉顧百姓生計!至於稅收國政嘛!丞相法令,雖能使萬民得樂,卻使王公貴胄利益受損,自然要視丞相為大敵!”


    南宮華珺聽得惱怒,剛想破口大罵,卻見河六四目光冰冷,隻得硬生生壓下這口氣,不再言語。


    趙兌頗為欣賞地看了看玉天揚。


    卻不想玉天揚又說道:“不過,丞相為鏟除異己,手段雷厲風行,的確使人詬病!”


    趙兌見玉天揚直言不諱,心中一陣痛快,大笑道:“哈哈哈,不錯!若無雷霆手段,何以成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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