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亂的眼眸倒映著,淩亂的碎片浮現,究竟什麽才是真,什麽才是假?


    暫且放下,順其自然,或許才能為上上策。


    ……


    巫馬聰這次倒是把逃跑的本領,破天荒的用在救人上了,一溜煙就閃了過去。


    吳釋都差點沒看清,趕緊跟了上去,衝過塵埃的阻隔,微亮的光芒才刺入眼眸。


    “爺爺!爺爺,你在哪?!”


    巫馬聰大喊著,趴在地上摸索著入口的標識,不斷吃進嘴裏幾口土,時不時地咳嗽著。


    吳釋執筆一揮,煙塵碎作幾團,退開一塊空地,勉強可見幾米開外的地方。


    巫馬聰趴在地上,貼著地麵聽著地下的聲響,隨之,地麵上的小石子跳動了起來。


    分散的士兵們從別處趕了過來,但遲遲不見地下冒出人來,巫馬聰蹭了一把鼻子上的灰,笨拙的爬了起來,看樣子被嗆得不輕。


    煙塵入喉,巫馬聰原本尖銳的聲音都變了個調,“快……咳咳咳!把底下的人給我救出來,用探測器探查具體位置,快點!都傻愣著幹嘛?!”


    命令下達之後,卻沒有一個人行動起來,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彼此,然後向巫馬聰投去一個為難的眼神。


    “少爺,探測器……好像,失靈了!我們……”


    士兵說到一半,就隻能看見巫馬聰衝出老遠的背影,以及他憤怒之餘摔在地上的傳聲器。


    士兵們端了端武器,隨著巫馬聰一起找起了,那早已坍塌,不知所蹤的入口。


    人都走完了,吳釋還是站在原地,周圍的黑暗慢慢逼近,每根發絲掠起來的瞬間,都被低沉的吼叫聲震顫著不停的抖動。


    此時,手裏的毛筆突然發出金光來,逐步將黑氣逼退,顯露出偽裝下的真容。


    牧草被連根掀翻,淩亂的倒在一旁,再往旁邊便是一個龐大的粗壯蛇形生物,它從地底鑽出來,鋒利的鱗片直接切開了堅硬的地層。


    隨著它不斷的冒出頭,鱗片劃過土塊,發出刺耳的爆鳴聲。


    吳釋隨即後撤幾步,皺起了眉頭。


    雖說現在不能熟練運用,手裏的毛筆怎麽也算是一個威懾物,能暫且壓一壓這巨獸的氣焰,再多爭取些時間,想想該怎麽脫身。


    吳釋這樣在心裏盤算著,一晃神,突然發現巨蛇朝自己衝了過來,腳下靈巧的邁開步子,擦邊躲了過去。


    隻是,巨蛇並沒有停下的意思,而是徑直朝那邊的士兵們襲擊而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頃刻間,混雜著泥土的草草塵灰落下,隻見遍地都是屍體。


    還在,溫熱的流淌著鮮血,染紅了金色枯黃的草根。


    吳釋狂奔幾步,剛到跟前,就被腳下的劇烈震動晃得頭昏眼花。


    迷茫之際,地下又竄出一節粗壯的蛇身,將地層完全的撕裂,隨之而來的便是庇護所的轟然倒塌。


    回過神時,地麵已經多了一個巨大的坑洞,泥土掩埋的不僅是各種器械和建築材料,還有幾雙被砸的血淋淋的,低垂耷拉著的手。


    孤零零的,在秋風中搖曳著,死氣沉沉又浮浮。


    ……


    嗖的一聲,箭頭刺中了鱗片間的縫隙,粘稠的血液慢滋滋的溢出來,噴濺在了四周。


    巫馬聰瞪紅了眼,發瘋一般似的瘋狂朝巨蛇射箭,箭端刺進去的幾秒後,便發生劇烈的爆炸,將堅硬的蛇身護甲炸的粉碎,肉泥像厚雪般不斷地落下。


    按理說,普通的隨身小炸藥沒有這麽大的威力,為何巫馬聰射出來的如此不同。


    吳釋抹掉眼前的血泥,卻看見蛇身正不斷的愈合,損傷的速度根本趕不上愈合的效率。


    而巫馬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猛烈進攻著。


    眼看這小子越走越近,吳釋立刻閃過去,抓起巫馬聰的胳膊甩出老遠。


    回身便劃出一筆,在蛇身上劃了一道,成功惹怒了它。


    趁著巨蛇追趕吳釋的空檔,巫馬聰又一瘸一拐的蹦躂了回來,費力的跳進深坑裏,開始拚命的刨土。


    他自己那瘦骨嶙峋的身子,是半點都不顧了。


    “爺爺,爺爺!你在哪呢?你……你別死,你死了我怎麽辦?別逗我玩啊!爺爺……”


    劈裏啪啦的亂翻聲,在空曠的黑野地裏回響,但此刻,應該不會有誰來打擾他了。


    ……


    “咳咳……痛死了,要殺就快殺,能不能別遛我玩了!呸,壞東西!”


    徐嘯傑甩甩已經青紫的手,嘴裏謾罵道。


    從剛才直到現在,這東西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又想要做什麽,徐嘯傑是半點都捉摸不透。


    但隻有一點,徐嘯傑是能肯定的,這多頭多手怪就是在戲弄他,都耗半天了,就是不下死手。


    徐嘯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已經死了,在做什麽回籠夢呢。


    “東咬一口,西撞一下的,你非要把我折磨到死才肯下嘴吃嗎?變態人蛇怪!”


    幾個頭又撞了下來,徐嘯傑不管怎麽躲,都甩不掉它們。


    總感覺,它們就是認準了徐嘯傑,死咬著不鬆口了。


    幾下閃躲過去,徐嘯傑偷空擦了擦身上的汗,偶然摸到脖子的時候才發現,項鏈掉了!


    “掉了?!掉哪去了?”


    徐嘯傑瞄了幾眼,立刻鎖定了蛇人身下的一個閃亮亮的東西,那不是自己的寶貝項鏈,又是什麽呢?


    幾下蹭了蹭手心裏的汗,徐嘯傑一咬牙衝了過去,快接近的時候一彎腰一伸腿,側滑了過去,順利抵達提豐的視野盲區。


    伸手夠到了項鏈,鎖在手心裏後,便立刻調轉方向,開溜。


    跑了幾步,突然就動不了了,回頭一看,原來是項鏈的一端被一個大頭咬住了,鎖鏈卡在它的牙縫裏出不來了。


    徐嘯傑猛得被扥住了,這一下胳膊是真的疼,馬上就要分家的感覺。


    也不知道徐嘯傑自己是怎麽想的,突然猛得掙了一下,項鏈立刻就炸線了,頂端的小劍柄就像火箭一樣竄了出去。


    說巧也巧,小劍柄正好戳進了鱗片裏。


    就像一柄鋒利的劍,掉進了水裏,十分流暢的刺了進去,而且是直接穿透了過去,整個。


    橘紅色的劍光穿過黑暗,刺破了玄空的籠罩,徐嘯傑眨了眨眼的功夫,眼前的巨蛇便化作煙塵,被一陣秋風吹散,變作了牧草的肥料。


    破曉的黎明在天空中展開,將緊逼的黑氣融化,枯黃的野草此時也顯得生機勃勃起來。


    雖說危機解除了,是值得高興的事,但這……


    “也太……草率了吧?就,就這樣,就沒了?”


    徐嘯傑似乎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實力,畢竟他自己幾斤幾兩,還是知道的。


    收好小劍柄,徐嘯傑一連扇了自己幾個嘴巴,確定自己不是癡呆了才收手。


    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徐嘯傑抬頭望去,目光所及之處,都是正在緩緩下落的山體。


    那,似乎是一直懸在半空中的仙島,怎麽此刻自動下來了?


    “嗯,我肯定是撞昏頭了,怎麽還沒醒……疼疼疼!不是做夢啊!”


    徐嘯傑捶了捶自己的腦殼,短暫的腦袋空白後,展現在他眼前的,還是一幅崩壞的畫麵。


    而走近島嶼的邊緣,黑氣退卻的無影無蹤,下麵展現的便是星空般的虛無畫卷。


    再往下,好像還有許多之前沉下去的暗島,幽幽的飄在那裏。


    肉眼看起來,似乎挺近的,要是踩上一腳會是什麽感覺?


    這樣想著,徐嘯傑便伸出腳踩了踩,什麽都沒有踩到,反而失重一般的跌了一跤。


    好在,及時被人拉了一把,接著腦門就被狠狠錘了一下,立刻清醒不少。


    徐嘯傑揉著腦袋,回頭一看,撇了撇嘴,“就知道是你,吳哥,下次能不能別敲腦袋,本來就不聰明”。


    吳釋扯了扯被撕碎的袖子,搖搖頭,說道,“是挺不聰明的,前麵是什麽地方都不知道,就敢這麽往裏邁腿?你要是死了……”


    “我死了怎麽樣?你還挺惦記我啊?”


    吳釋側身,指了指遠處的一處塵土飛揚處,頗為無語的說,“少臭美了,我的意思是,你死了,那家夥我一個人可應付不了”。


    “……你真無恥,那貨怎麽了?嚎喪什麽呢?”


    吳釋擺擺手,表示無能為力,順勢推了徐嘯傑一把。


    一臉無辜的說道,“我冷血,不會安慰人,你上!相信你!”


    徐嘯傑癟癟嘴,白了吳釋一眼,“你確定我行嗎?我的血也快冷凝到堵塞血管了,那猴子你還不知道,撓起人來沒底線,肯定改不了之前的脾氣……能不能不去,別管他了不行嗎?反正他一時半會也死不了!”


    吳釋挑挑眉,看著徐嘯傑一邊往前走,一邊嘴裏不停地發牢騷,然後默默地推了他好幾把。


    “省點唾沫,留著勸那家夥才是正經事,靠你了啊!”


    “哼!先說好,我隻是盡量啊”。


    ……


    扒拉著尖銳的建築廢料,手指不免要劃出層層疊疊的口子出來,此時廢料上的水漬,已經分不出是血跡幹涸了,還是淚水模糊了。


    隻能看見一攤攤血滋滋的印子,在淚珠下閃閃發光。


    璀璨的陽光照射下來時,將巫馬聰已經哭花的黑臉美白了幾分,此刻就算他哭得再難看一點,誰也不忍心再刺激他了。


    走近深坑,那深埋的土層已經被扒開了半數地方,小坑裏僵僵的躺著一個佝僂的身軀。


    是個老人,不出意外的話,就是巫馬聰的爺爺——巫馬明。


    老人半邊身子被砸在地裏,露出來的那半邊也是血淋淋的,幾乎沒有整潔的一寸地方。


    整張臉還算完整,神態自若的仰麵躺在那裏,似乎是睡著了,睡得還很熟。


    估計誰來,都叫不醒他。


    巫馬聰則慌亂的蹭幹淨自己的髒手,小心翼翼的,輕輕擦拭爺爺臉上的血跡和灰塵。


    一邊擦,一邊梗著鼻子,強忍著沒有嚎啕大哭起來。


    內心的劇烈情感動蕩,帶動他的瘦小肩膀隨之一起抖動,每一次顫抖,都能看見他的肩膀上方散發出,陣陣被陽光照得耀眼的粉塵。


    好似,是天神給他鍍了一層金,度了一重劫難。


    隻不過,此時此刻,巫馬聰根本不想領情。


    隻是一個勁的埋著頭,輕緩著手裏的動作,慢慢將爺爺蒼白的臉擦幹淨。


    這一係列的表現,太過於正常,正常到都讓徐嘯傑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畢竟正常來說,巫馬聰這個人要是不瘋,都能把別人給逼瘋了。


    徐嘯傑挨著吳釋,一齊站在深坑的邊緣,不敢貿然下去驚動正處於崩潰地帶的巫馬少爺。


    徐嘯傑終於是把自己的耐心消耗完了,懟了懟吳釋,小聲說道,“看這架勢,不好勸啊,要不……改天?”


    吳釋見招拆招,笑著說,“改天?改哪天?那你給個具體時間吧!我都無條件支持你的”。


    “嘶——你,是專門來針對我的吧,那你也給點想法唄”,徐嘯傑知道說不過,就隻好躲過去。


    “簡單”,吳釋輕鬆的話語,成功騙到了徐嘯傑的天真。


    徐嘯傑正要高興的張口問,卻感覺身子突然懸空,然後一個踉蹌摔進了深坑裏,一連翻了好幾個跟頭,最後還是臉著地才刹住了車。


    “哎呀媽呀,我的腰啊……呸,卑鄙小人,好疼啊!”


    徐嘯傑拍拍屁股爬起來,慢悠悠的踱步到,正鼻涕邋遢的巫馬聰身邊。


    巫馬聰一抬頭,大吼一聲,“給老子滾!都滾開!滾……爺爺他,我……”


    徐嘯傑後撤幾步,確保之間的距離不會被他咬到,才蹲下來好好說話。


    “我說,你也別哭這麽慘啊,身為討厭你的人都有點心軟了,收著點吧……咦,這大鼻涕”,徐嘯傑說著,有些嫌棄的蹭了蹭自己的鼻子。


    巫馬聰整張臉都是青紫的,好像喘不上來氣似的,憋出嘴的幾句話,也都聽起來有氣無力的樣子。


    徐嘯傑在一旁蹲著,都挺替他難受的,怕他一激動再把自己背過去。


    “滾開!老子讓你滾,聽不懂人話嗎?”


    徐嘯傑依舊如故,蹲在地上,隔著老遠看著巫馬聰的表現。


    巫馬聰又發起一波嘴上功夫,罵道,“你不是討厭我嗎?現在在我麵前裝什麽慈悲!我這樣官認的惡人,還值得什麽慈悲的感化?呸,惡心!”


    徐嘯傑先是一愣,估計是在鼓搗什麽詭計,然後語出驚人。


    “啊……對,你是惡人,專業的惡人!不管在什麽時空都是毋庸置疑的存在,也不值得同情和可憐,你就該立即死在這,和你爺一起去了!怎麽樣?要不要我幫忙?”


    立即,巫馬聰被噎住了,“你!那你……現在動手就是了,老子怕你不成?!你……那個,我……”


    巫馬聰惡狠狠的瞪了瞪徐嘯傑,又有點不舍的看向爺爺,遲緩之餘還有些許的恐慌之色閃過眼前。


    起作用了,徐嘯傑背過手,朝吳釋打了個手勢。


    (你過來啊,該你忽悠加恐嚇了,不能光我一個人上啊!)


    隔著不近的距離,吳釋一雙狐媚的眼珠溜溜的,順利捕捉到了信息。


    隨即,整了整衣襟便開始了表演,“行啊,我動手能力強,我來吧,保證讓你死得痛痛快快,一點感覺都沒有”。


    吳釋邁著頗為輕鬆愉快的步伐,慢慢走到兩人身旁,隨著他的靠近,巫馬聰感到自己的神經仿佛受到了壓迫,一時間身體有些跟不上腦子的指令。


    就癱坐在廢墟堆裏,沒敢動一分一毫。


    徐嘯傑順勢站起身,一臉可惜的表情,不時還咂吧著嘴。


    “嘖,隻是可惜,你不能親手為你爺爺複仇了,多遺憾啊!”


    這句話,怎麽聽都挺欠的,像巫馬聰這樣自尊心強到爆表的人,怎麽可能允許別人這麽侮辱自己。


    冷靜下來後,巫馬聰自然也就能做出正確的選擇來,一句話,他是二了點,但不傻。


    巫馬聰再次看了看爺爺,然後又用之前自己刨開的土蓋了回去,他那皺巴巴的臉紋此時也舒展開來。


    讓他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看這個場景,自然是不便外人和陌生人插手,徐嘯傑和吳釋很自覺的爬出了深坑,留給這爺倆最後的獨處時刻。


    “爺爺……”


    埋到一半,巫馬聰已經捧起來的手裏土中,突然不停的顫抖起來,像是有什麽活物在試圖掙脫著束縛。


    突然,一個小東西從巫馬聰手裏跳了出來,撲騰撲騰的飛在了半空中,時不時抖落一兜石子碎塊。


    就算臨在鼻子前,巫馬聰也隻來及看清楚那東西的樣子,是一隻小蝙蝠,然後就什麽都沒有了。


    巫馬聰再次皺巴起了自己的扭曲麵容,看他一臉的猥瑣樣,估計沒想到什麽好事。


    埋好土,巫馬聰折斷一根箭,放在了爺爺跟前,然後爬了出去。


    而他身後,已然悄悄跟了一個小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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