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沈秋月好像突然對那口壇子失去興趣了,對著李萱萱嫣然一笑,又拉著她回大廳之中坐下,“咱小姐妹好久沒有聊過天了。”


    “你要問什麽,隨時都可以問的呀。”李萱萱伸出手,輕輕撫平沈秋月淩亂的發梢。


    “我又不會瞞你。”


    “你怎麽不問問我,為什麽要封你侯爵,還賞你一座府邸?”


    “你為什麽要封我為侯爵?又為什麽賞我一座府邸?”於是李萱萱問。


    “這樣我進出就不用再通報太傅,可以隨時隨地和你在一起了嘛。”


    因為沈秋月經常進出太傅府,於是太傅李元給當時還是長公主的沈秋月定了規矩。


    若是公主白天前來,日落須得歸;若是公主日落前來,日出須得歸。


    便是長公主成了皇帝,這規矩也從未變過。


    今日傍晚,她掐好時間,算準李萱萱回到太傅府,應也休息過了,於是把手裏奏章一摔,起身更衣。


    “出發,去太傅府!”


    結果到了太傅府上,聽聞李萱萱早已收拾好行裝,搬遷到了鎮遠侯府。


    “走了多久?”


    “不到一個時辰前出發。”


    “陛下,今日天色已晚,恐軍師乏倦,不若明天……”有心腹的宮女在身旁勸。


    不若明天?朕裝束都換好了,就等著和她秉燭夜談了,你倒好,敢跟我說不若明天?


    “啟程,去鎮遠侯府!”


    李卿在鎮遠侯府,她便去鎮遠侯府見她。


    朕的軍師好不容易回到長安,自然要重逢!


    她帶著三十大箱珠寶,帶著喬裝打扮的宮女太監招搖過市。長安城裏的每一位都知道這是誰,又假裝不知道,一路之上紛紛繞行。


    “愛妃,來看朕為你建的別宮!”


    她在鎮遠侯府門前大喊,連隨行的宮女都不禁想要捂住耳朵。


    這喬裝到底有何意義?她們不敢說,也不敢問。


    太傅李元,在沈秋月還未登基之時就說過,長公主有帝王之相。


    知書達禮她做得到,撒潑打滾她無所謂,行俠仗義她也在行。


    三歲熟讀四書五經,五歲翻牆溜出宮,八歲刀槍棍棒都能舞得有模有樣,十三歲精通女紅和織布。


    在商言商,在政論政,就是偶爾微服出訪,和市井流氓吵起來也能不落下風。


    先帝勵精圖治,大慶國泰民安,攢下偌大基業。


    然而登基十年,未有納妃,皇後也於三年前病逝。


    大家都認為,皇上年富力強,此時不近女色,專心社稷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就連皇帝自己也這麽認為。


    然而,一朝病發,先帝以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方式駕鶴西去,滿朝上下隻留下一名長公主。


    “慌什麽慌?不就是我爹駕崩了麽?”


    大逆不道的話語從僅僅十三歲的孩童嘴裏說出,沈秋月放下手裏的刺繡,披上了黃袍。


    “先帝的臨終之言,說把皇位傳於朕。各位愛卿,可遵從否?”


    讓一個女子當皇帝,怎麽能開這樣的先河?


    但太傅李元率先上前,對披著龍袍的孩童,行跪拜之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其身後,太傅一脈的官員紛紛跟隨。


    先帝屍骨未寒,便是太師一脈也不敢在此刻輕易反對。


    太傅站隊如此堅定的理由也很簡單——長公主自從學會了翻牆出宮,就經常會往太傅府上跑。


    那裏有一個和她一樣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為了見她長公主學會了舞刀弄棒,為了和她玩在一塊兒長公主學會了做女紅。


    讓長公主當上皇帝,對李元一係而言,利遠大於弊。


    而當長公主披上龍袍,那太傅府中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也拿起了四書五經,一年中童生,一年中秀才,一年中舉人。


    第四年,她進了金鑾殿,在殿試之上榜上有名,名列第一。


    “大慶四年,高中狀元者——李萱萱!”


    當年,你出宮來見我;如今,我入宮來見你。


    她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女皇帝,她是有史以來第一名女狀元。


    大慶元年,各地藩王不穩,流寇四起,皇城腳下有叛軍犯上作亂。


    沈秋月在禦林軍的掩護下殺出皇宮,逃到太傅府。


    “禦林將軍,你可信我?”


    身為童生的李萱萱,率領先帝留下的禦林軍,排兵布陣,誅殺叛賊,平定皇城,震懾天下。


    大慶二年,太傅一脈如日中天,太師一脈欲扶持藩王為帝。也是身為秀才的李萱萱一紙文章,沈秋月的雷厲風行,太傅一脈的傾力支持,將各地藩王死死釘在原地,讓得太師的計劃無從實施。


    大慶三年,政通人和,百廢具興,百姓官員讚頌女帝的賢明聖恩,鮮少有人知道這離不開身為舉人的李萱萱獻計獻策。


    大慶四年,李萱萱殿試第一,高中狀元,太傅一脈的官員渾然一體,自此壓得太師一脈徹底抬不起頭,讓各地藩王不敢有篡位之想。


    也是從李萱萱高中狀元開始,沈秋月微服來到太傅府上的次數就越來越多。


    “好想把楊老頭兒一黨全部除掉啊!全部革職查辦算了!”


    “陛下,當緩圖之,切不可操之過急……”


    隻是,沈秋月本人開始與太傅李元疏遠,反倒是與李萱萱走得越來越近。


    真要把太師一脈全部鏟除,到那時誰知道太傅一脈還會不會對自己如此忠誠?


    既然太師已構不成威脅,那便要穩住太傅的心,同時培養自己的嫡係。


    太傅之女李萱萱,自己從小最好的玩伴,就是穩定這一平衡最為合適的人選。


    賜賞她,不僅能穩住太傅的心,還能把她培養成真正忠誠於自己的直係心腹。


    太傅一脈的官員渾然一體是好事,隻是領導他們的人……應該是太傅之女。


    “唉,聽你的,聽你的……緩圖之。”


    便是一頭豬坐到這個位置上都該無師自通幾分權術,何況她本就是聰穎過人。


    原以為這樣的君臣關係可以一直維持下去,隻可惜天有不測風雲。


    大慶五年,北方匈奴肆虐,李萱萱領兵出征。


    當聽聞其大勝歸來,沈秋月緩緩合上手中戰報。


    時機已成熟了。


    把李萱萱……徹底與太傅府切割開。


    封為鎮遠侯,賜鎮遠侯府一座!


    讓她真正地,轉變成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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