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朝堂之上,我一直在等,我以為你會主動說,把這個壇子送給我。”


    “未料到太師發難,情勢所迫,故而不能明言。”


    “是不能明言,還是舍不得你的先生?”沈秋月朝著李萱萱擠眉弄眼。


    “陛下!”李萱萱嬌嗔一聲。


    “你啊,什麽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太聽話了。”沈秋月搖頭晃腦,好似在讀聖賢書,“聽太傅的話,聽我的話,聽你那先生的話。你有沒有想過,要為自己多考慮一些?”


    “臣唯一的心願,就隻是輔佐陛下,為大慶百姓造福……”李萱萱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誰知沈秋月忽然話鋒一轉:“說真的,如果我說我真想要這個壇子,你會把它給我嗎?”


    “我……”李萱萱猶豫了,過了半晌才道,“陛下是因為什麽而想要這個壇子呢?”


    “別管我是因為什麽,你就說你想不想給。”沈秋月固執道。


    “若陛下執意如此,萱萱也隻得遵命了。”


    李萱萱眼簾微垂,心中不自覺地抽痛了一下。


    隻是理性到底還是戰勝了感性,她輕咬銀牙,已經做好了失去壇子的準備。


    “這個問題的核心不在於我要不要,而在於你想不想!”沈秋月突然不耐煩了,大聲道,“你想我就把壇子拿走,你不想我就把壇子留下!不管什麽大慶社稷也不管你爹和我!全部的一切都在於你自己!你想不想?”


    我想不想……讓壇子,被拿走?


    良久,李萱萱緩緩搖了搖頭:“此壇伴我多年,感情深厚,我自是不願與之分離……”


    “那你就直說你不想不就完了,”沈秋月這才消氣,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我也不想當這個皇帝啊,那我為什麽要當?”


    “為了先帝的遺願,為了天下百姓,為了一展陛下的抱負……”


    “哪兒有那麽多冠冕堂皇的借口,”沈秋月無奈搖頭,“還不是我不當就要被人殺了嘛。”


    先帝猝然駕崩,朝堂之上一片混亂,若是沒有人站出來,恐怕現今早已是一片亂世。


    而她一介女流,頂著前朝長公主的身份,又能在亂世之中存活多久?


    “臣定然竭盡全力,為陛下排憂解難。”


    “停,不要為我,要為你自己。”


    “臣早已決定輔佐陛下……”


    “決定輔佐我你連個壇子都不給我?”


    “若陛下執意如此……”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掙紮,很快又變成堅定。


    李萱萱剛欲再度開口。


    “我就是看不慣你那喜歡受了委屈還要自己咽的嘴臉啊,當然是哪一邊對自己有利就選哪一邊啊!”


    沈秋月突然急了,聲音驟然洪亮起來,幾乎是在大聲斥責。


    “就比如說,太傅為了自己的地位想要犧牲你的幸福,讓你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嫁給……嫁給太師那個長子楊連成!而這時候本公子又聽說了這件事,二話不說潛入太傅府讓你和我私奔,那你肯定要立刻選擇我這一邊啊。”


    “陛下,您這……”李萱萱哭笑不得。


    先不說太師有沒有打算和太傅府聯姻,就是陛下您打算撂挑子把大慶江山置之不顧,第一個勸阻您的也必然是我呀……


    “萱萱,你不能這麽聽話,”沈秋月語重心長地道,“你得有點私心。”


    對,不要遵從我,不要遵從太傅,遵從你自己。


    想要壇子就留著,想要幸福就反抗,想要什麽就勇敢說出來。


    要敢和朕作對,敢和太傅翻臉,為了自己能在金鑾殿上站穩。


    要有私心,要把朝堂其他人的利益也捆在你這艘船上。


    如此……你才能是朕的,唯一的心腹。


    “陛下您……到底想說什麽啊。”


    “沒有啊,我就是想說,日後的你,想成為權臣也可以,想遠離朝堂隱居山野也可以。就如今日壇子之事,我不會強逼你。”


    “臣……多謝陛下好意。”


    “這二十五箱珍寶也怪沉的,就留於你府中。你要自己留著也成,給你那先生也成,留著當嫁妝也成……”


    “陛下啊……”李萱萱一雙柳眉倒豎。


    “好吧,如卿所言,今日天色已晚。”沈秋月從椅子上起身,大步流星往門外走,走到門口朝李萱萱拋了個媚眼,“愛妃也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還有冊封儀式……”


    “是‘封侯儀式’……”李萱萱跟著起身,“微臣恭送陛下回宮。”


    留在大廳之外的好些人,呼啦啦跟著沈秋月往外走,轉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小姐,皇上今晚過來,到底都說了些什麽呀。”梓青這才敢說話,倒了杯熱茶給李萱萱,“又是這又是那的,讓人摸不著頭腦……”


    “你還沒聽明白嗎?”李萱萱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仰頭看大廳的橫梁,“皇上她啊……是在逼我站隊呢。”


    跟著朕,你就是鎮遠侯,是軍師,是官居正二品,也許也是未來的太傅。


    跟著太傅,你就隻是他的女兒,謀不到一官半職不說,說不定哪天還要被當作政治資源交換出去。


    要有私心,要多為自己考慮,要在朕和太傅之間做出明智的選擇。


    要搶資源,要把太傅手中的資源變成你自己的。


    選擇朕理所當然,選擇太傅……那朕也不怪你。


    回到宮中,揮退所有人。在燭影搖曳之中,沈秋月忽然看向陰影籠罩的一處角落。


    “芷藍你說,我若強行要鎮遠侯把壇子獻出,送入宮裏,她會不會和我翻臉?”


    “依草民之見,既然鎮遠侯在朝堂之上坦然承認壇神之事,十有八九已做好了將壇子獻給陛下的打算。”


    從陰影處有一身黑衣走出,麵如月光般皎潔,眸如秋水般澄澈。


    一襲黑衣勾勒出恰到好處的身材,她隻是立在那裏,如蘭入菊,如柏如鬆。


    攝人心魄的氣質,是萬中無一的美人坯子。


    “暗衛”,與禦林軍一明一暗,由先帝從各地網羅的江湖高手所組成,各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強者。


    他們是女帝的眼睛和耳朵,是她散落在全國各地的棋子。


    這支“暗衛”,才是完全忠誠於女帝沈秋月的直屬軍隊!


    而這名女子,便是暗衛裏的最強者,統率所有暗衛之人,人送外號“千麵修羅”。


    千麵修羅,夏芷藍!


    “是嗎?這樣啊……”沈秋月思索片刻,又道,“算了,在摸不清壇神的秉性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我可不想無端化作一縷青煙消散世間。”


    “盡量收集鎮遠侯和壇神來往的筆稿,但不要讓鎮遠侯知道這件事,明白了嗎?”


    夏芷藍微微頷首,重新隱沒於黑暗中。


    “謹遵陛下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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