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茗端來茶罐,說著,“這是頂好的清茶,走了一路最適合潤潤口。”


    他沒有搭話,反而介紹起茶來。


    沈雲飛挑眉,沒想到這小孩嘴還挺嚴。


    至茗還在介紹,手上的動作快速又不失美觀。


    沈雲飛止聲,欣賞完一套茶藝,在他放下茶壺時,說道,“我和你家掌櫃是舊識。”


    至茗狐疑的打量著他,口音確實和溫頌說的相似,但是也不能輕信。


    瞧他不信,沈雲飛好笑不已,“你家掌櫃的姓溫。”


    至茗心中不屑,麵上很是禮貌,“這誰都知道。”


    所有人都叫她溫掌櫃,可不就姓溫。


    沈雲飛又不緊不慢的說,“名頌。”


    至茗笑意一頓,打量他的目光越發警惕,想了想,這才說,“掌櫃身子不適見客。”


    “見不見的,你幫著通報一聲可好?”


    至茗思索再三,還是點頭,“稍等。”


    瞧他的穿著打扮,不像是一般人,還是和溫頌說一聲穩妥,以免誤事。


    溫頌聽到至茗的話,頓時心一咯噔,急忙問,“他長什麽樣?”


    “五官很俊秀,文質彬彬的,臉上總掛著笑。”


    溫頌長舒一口氣,不是沈明奕就好。


    人都找上了門,哪有躲著不見道理,她也沒有做錯什麽...隻是...


    溫頌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他對自己了解多少?


    不過能找到這裏,還指名道姓,應該什麽都知道了。


    溫頌心沉下來,臉色也不好看,至茗心提起,“要不要報官?”


    “他就是官,知縣都得巴結的官。”


    溫頌此刻懊悔不已,自己為什麽要去知縣家點茶。


    她一想就明白過來,沈雲飛就是知縣的貴客,他也是茶迷,也嚐過自己的手藝,是能分辨出一二的。


    讓至茗先去前麵應付,溫頌在房間裏換了一身寬大的衣袍,還找了一頂長到小腿的帷帽,希望能遮住肚子的大小。


    即使遮不住,也能混淆月份。


    溫頌忐忑的來到鋪子,一眼看到他,心頓時一沉。


    沈雲飛也第一時間看到她,雙眼微眯,“呦,小頌這是什麽打扮?”


    溫頌硬著頭皮坐在對麵,不說話也不理他。


    沈雲飛問,“幾個月了?”


    溫頌抱緊自己的肚子,忐忑不安的開口,“五個月。”


    沈雲飛喃喃自語,“五個月...”


    他的視線看向溫頌被遮擋的肚子,確實看不出多大,但他也能肯定絕對不是五個月。


    沈雲飛眼神微閃,隨後問道,“孩子爹呢?”


    溫頌直接說,“生病去了。”


    “呸呸呸~”


    連呸三下,去除晦氣。


    沈雲飛對其他人不解的目光,也不慌,笑著解釋,“有茶葉渣。”


    她家茶葉可沒有碎渣。


    溫頌沒說什麽,倒是一旁的至茗不樂意了,“我們家茶葉都是完整的,哪裏來的渣子,客官可別這麽說,讓其他人聽到可是砸我們家生意。”


    沈雲飛意外的看他一眼,隨後對溫頌讚賞道,“是個好夥計。”


    這還用他說?


    溫頌沉默不語,不太想和他敘舊的樣子。


    至茗也端著茶罐去到另一個房間。


    剛是怕溫頌受欺負,這才旁聽,如今看來沒有危險,他還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吧。


    屋內隻剩二人,沈雲飛突然計上心頭,長歎一聲,“許久不見,沒想到你過得不錯...可憐我的小弟,吃不好,睡不好,整個人越發憔悴,前不久還在一次演練上,從馬背摔下來...”


    “他...”


    溫頌身子輕晃,不由地捏緊拳頭,強壓下到嘴邊的問詢,裝作毫無波瀾的樣子。


    見她明明很在意卻又裝不在意,沈雲飛玩心大起。


    兩個莫名其妙鬧別扭的人,就讓他做二哥的幫幫忙吧!


    在溫頌即將忍不住要詢問時,沈雲飛開口,很是欣慰,“不過幸好,也算因禍得福。”


    溫頌疑惑的看著他,怎麽個因禍得福?


    雖然她不語,但沈雲飛仿佛知道她的急切,反而不緊不慢地喝了口茶,這才娓娓道來。


    “皇上的胞妹芳心暗許明奕許久,雲家小姐也從外莊接了回來,兩人聽說明奕受傷,紛紛搶著照顧...明奕感動不已,一顆受傷的心和傷痕累累的身體逐漸被治愈,心意相通喜結良緣...據上京來信,雲家已經準備婚禮了。”


    沈雲飛壞笑著又感歎一句,“因禍得福啊~”


    他說的模糊不清。


    溫頌垂下眼眸,頗有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難過有,不過被她強行塞到最下麵。


    半晌後,她淡定開口,“那就好。”


    忘了她就好。


    沈雲飛臨走前又要了不少溫頌調配的茶葉,結賬時給她一個帶機關的盒子,說是抵茶錢。


    溫頌本來也沒想收他銀子,見狀也就收下,目送他離開。


    如今沈明奕馬上成親,沈雲飛肯定不會把自己的現狀告訴給他。


    溫頌這次是徹底放下心,可以好好的準備待產了。


    殊不知沈雲飛剛離開,就寫信加急送去了上京。


    信上還添油加醋的把溫頌有了其他男人的事情著重闡述。


    隻要一想到自家小老三看到信後的表情,沈雲飛就高興,恨不得飛到他身旁親眼見證。


    可惜他還有公務在身,馬上就要啟程,不能親眼見證舊情複燃的畫麵。


    沈雲飛坐在離去的馬車裏,很是遺憾,不過看到一旁滿滿當當的茶葉就又舒坦下來。


    每包茶葉包裝上都有貼心的幾行小字,針對不同的茶葉寫上適合的泡法。


    他這一路可有的喝了。


    溫頌抱著機關盒子回到房間研究起來,側耳聽去隻聽到嘎達嘎達的聲音。


    某一瞬間她猜測是炸藥,可很快就又否定。


    自己應該沒讓他恨到如此地步。


    沒有鑰匙孔,隻能等它走完機關自行打開。


    溫頌隨手放在一旁,就這樣過了幾天它還未有打開的跡象,也就把它拋之腦後。


    因為是頭胎,又是雙胞,生產存在危險,大夫讓溫頌勞逸結合,不能太累也不能不動,自己把握分寸。


    趁著天氣暖和,路上也沒有積雪,溫頌準備去街上溜達一圈,順便買些針線。


    可出去時,天氣還好好的,回來卻陰沉下來。


    溫頌緊趕慢趕,還是沒趕在天空飄下雪花前到家。


    幸好有好心人給她一把油紙傘。


    溫頌撐著傘,慢慢悠悠的向家中走去,順便欣賞一路雪景。


    雪花似美玉般晶瑩潔白,點點揚花,片片絨毛,街道上靜悄悄,隻有雪花輕輕飄落。


    溫頌享受著清淨,不由想起去年邊疆的雪景,確實不同,小鎮很少有那樣大的雪花。


    童心大起,溫頌重重地印下一個又一個腳印。


    嬌小的腳印旁不知不覺多了一雙寬大的腳印,重重疊疊,交織相稱。


    溫頌尚未發覺,隻是沉迷在踩雪中,突然腳下一滑,還沒等驚嚇,就倒在一個寬厚的胸膛裏。


    整個人被一雙結實有力的大手環抱,耳邊是劇烈的心跳,鼻翼間充斥著比雪還要冷冽的氣息。


    這一刻,溫頌明白沈明奕那時說的話。


    身體和心跳先一步認出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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