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東廂!


    那美婦目送著蕭業三人出了望江樓,才轉頭問道:“春蘭,你對蕭郎有何看法?”


    春蘭便是曾對史進表現出愛慕之意的俏婢,郝然道:“想不到史進竟如此不堪,是小婢瞎了眼,虧得夫人點醒,否則小婢就要給宮裏丟臉啦!”


    “嗯~~”


    美婦滿意的點頭道:“世間人多是徒有其表,你當引以為鑒,好在你能想明白,根性尚不算差,蕭郎與我有緣,我要立刻回宮閉關,這幾日裏,你和夏荷跟在他身邊暗中保護,莫要暴露行跡,直到科考結束,不論中與不中,再回宮來!”


    “謹遵夫人諭令!”


    春蘭與夏荷屈膝施禮。


    那夫人的五指如蓮花般綻放開來,兩道法訣打出,原本兩個嬌俏可人的小婢女,各自化作了身著荊釵布裙的民家女子,容顏也平平無奇。


    ……


    “孽畜,還不跪下?”


    史進剛回到家裏,就被他的父親史文龍叫了過去。


    史文龍四十來歲,紫膛麵孔,眉目不怒自威,指節粗大,兩邊太陽穴高高墳起,一看就是心狠手辣之輩。


    “爹?”


    史進茫然看去。


    “跪下!”


    史文龍大怒!


    邊上他的母親,史文龍正妻林枚歎了口氣:“進兒,你今次可是大錯特錯了,快跪下向你父親認錯。”


    “撲通!”


    史進跪在了地麵。


    “哼!”


    史文龍哼道:“你幹的好事,沒這能耐,學人去鬥什麽詩?輸了倒也罷了,你竟又邀人在科舉上賭鬥,我怎麽生了你這樣一個蠢材?”


    史進不服道:“父親,孩兒隻是一時氣憤,脫口而出,卻沒想到那賤種竟如此奸滑,被他一下拿住了口實,此子不除,難消孩兒心頭之恨啊!”


    “你還敢回嘴?”


    史文龍喝斥:“你可知因你做的蠢事,你的科舉之路或有可能從此斷絕,我們家若是出不了一個進士在朝為官,這萬貫家財,早晚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本來家裏把希望放在你身上,要什麽給什麽,你就這樣回報家裏?若非你是我兒,我真想一掌斃了你!”


    史進聳拉著臉,不敢說話,卻偷眼望向林枚。


    林枚勸道:“江湖險惡,廟堂更加險惡,凡上位者,無不遵循謹言慎行四字,你看長孫家、褚家與上官家,當年多麽輝煌,不還是一夜之間灰飛煙滅?


    如今春闈還未開考,你就被人算計了,也是平時為娘多縱容你,讓你養成了自大狂妄的性子,須知天下人才濟濟,又有諸多世家大族,那蕭家再破落,也是六朝頂級門閥,齊梁皇室後裔,論起根腳,我們史家連給人提鞋都不配,將來蕭家若要起複,也就是皇後一道懿旨的事情,你拿什麽看不起人家?


    再說你也莫要小瞧那些貧窮人家,為一餐一食,幾兩銀子,幾畝田地,便能互相算計,爭來鬥去,這等人的心計,又豈是自小錦衣玉食的你所能比擬?但願你今次能吃一塹漲一智。”


    “娘教訓的是,孩兒知道了。”


    史進訕訕應下,又道:“那……此事就這樣算了?孩兒的科舉又該如何?”


    史文龍冷著臉道:“此事自然不能作罷,六朝頂級門閥又如何,流放三十年,皇後哪裏會輕易鬆口?


    不過此子吟出傳世名篇,倘若出了事,別人第一個就會懷疑我們家,故在春闈之前不能動他,他若考不中,必成笑料,暗地裏結果了他,料無人為他聲張,就算他考中了,還得去揚州府試,在那裏動手要比江都便利的多,至於你的舉業……


    史文龍略一沉吟,便道:“縣令張柬之素有清流之名,今日之事,瞞不過他,以他的稟性,必會針對進兒,就算考的再好,他也會拿科舉賭鬥之事做文章,斷了進兒的前程!”


    “父親,救我啊!”


    史進一聽,就急的連連磕頭。


    這不僅僅是功名的問題,史文龍不止他一個兒子,各有所長,他的長處是讀書,如果斷絕了科舉仕途,書讀的再多有什麽用?多半會打發到下麵的莊子做管事,這一輩子就廢了。


    “夫郎可有什麽好辦法?要不要打點那張柬之?”


    林枚也問道。


    “不妥!”


    史文龍擺了擺手:“去打點張柬之,等於授柄於人,我曾試探過他,此人不上道,不過童子試閱卷者,除了縣令張柬之,還有縣丞、縣教諭,以及府裏下派的兩個教授,合計五人閱卷,哪怕張柬之針對進兒,隻要進兒自己成器,其餘四人不允,他能如何?”


    “來人!”


    隨即史文龍向外喚道。


    “老爺!”


    管家在屋外垂手彎腰。


    史文龍道:“把蔡先生請來!”


    “是!”


    管家施禮離去。


    不片刻,一名年近四旬的文士趕來,拱手施禮:“不知家主找蔡某是為何事?”


    這名蔡先生是史家的門客,胸有韜略,腹有詩書,辯才無礙,五年前,史文龍走鹽時,見一群武夫追殺他,一時心軟,將其救下,留在了身邊,又因不貪不瀆,漸漸得了史文龍的器重。


    “蔡先生不必多禮!”


    史文龍擺了擺手,就將今日之事道出。


    “哦?”


    蔡先生眉眼微不可察的眯了眯,便笑道:“少年人心高氣傲,偶爾口出狂言無傷大雅,況且三郎已經知錯,家主不必再責罰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將不利影響減到最低,力保三郎過了童生試。”


    史進的眼裏,現出了一抹感激之色。


    “不錯,還是蔡先生看的透徹。”


    史文點頭道:“我想請蔡先生取銀票五千兩送與縣丞、取銀票三千兩送於縣教諭,再請蔡先生帶兩萬兩銀票走一趟府城,探聽是由何人來江都督考,可自作決斷。”


    “此事不難,蔡某三日之內為家主辦妥!”


    蔡先生嗬嗬笑道。


    史進期待的問道:“爹,既然使了銀子,能否在考場上把那賤種斃掉?”


    “混賬!”


    史文龍氣的一腳把史進踹翻,破口大罵:“你想把事情鬧成朝廷皆知的科舉舞弊大案?別看張柬之隻是區區一介七品縣令,他是受狄仁傑舉薦才出山為官,宰相蕭炎也頗為器重他,為父能為你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限了,你真要害死我們全家啊?”


    “孩兒知錯了!”


    史進趴地上不敢動。


    ‘哎~~’


    林枚也暗暗歎了口氣,目中現出一抹失望之色,隨即道:“叫蔡先生見笑了,犬子著實不成器,妾想請蔡先生這段時日跟在犬子身邊,點撥教導,莫要讓他壞了事。”


    蔡先生眼裏有一抹喜色隱現,但還是謙讓道:“蔡某一介腐儒,何德何能敢指點三郎,夫人折煞於我了。”


    “誒~~”


    史文龍蠻不在乎的揮手:“蔡先生有大才,若非犬子不堪,又怎會勞駕蔡先生,還望切莫推辭。”


    蔡先生這才勉為其難道:“家主於我有救命之恩,若我再推辭,便是不識好歹了,也罷,若是三郎肯學,我便把我畢生所學盡授於他!”


    “還不快去拜見老師?”


    林枚立刻打了個眼色過去。


    “弟子史進,叩見老師!”


    史進忙拜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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