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不愧為六朝故地,人文薈萃啊,今次考生質量之優,實為生平所僅見也!”


    已經是第三天了,考試的最後一天,看著考生們頭頂盤旋著的濃鬱文氣,袁恕己不由讚道。


    “是啊!”


    姚崇欣喜的點頭道:“居然還有幾個考生文氣突破了五品,已達貢士層次,怕是兩京亦不過如此了。”


    武承肆也是看的兩眼發亮,在他眼裏,這都是武家將來晉階皇族的根基,畢竟欲成大事,必先集眾,武家就吃虧在根基不足。


    早年支持媚娘上位的李義府、許敬宗、王德儉、崔義玄、袁公瑜、侯善業等人,或許是出於平衡的需要,也可能是小人得誌,忘乎所以,上了位之後,為非作歹,陸陸續續的被皇帝清理了,可這也讓武家認識到了文人的重要性,要不是這幾個文人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硬頂著長孫無忌與褚遂良的壓力,媚娘能否當上皇後尚是兩說之事。


    如今皇帝病情日益沉垢,幾至不能視事,太子又懦弱,正是武家壯大勢力的大好機會,而且武承嗣也有私心,武家除了他,還有武三思,趁著鄉試,他不僅要為武家吸納人才,也要為自己招攬班底。


    “時辰已至,收卷!”


    任知古看了眼沙漏,已至酉時,天色漸沉,遂喝了聲。


    “咚!”


    “咚!”


    “咚!”


    大鼓重重敲響,早已蓄勢以待的吏員一湧而出,分收考生的試卷,每回到這時,都是吏們最歡樂的時候。


    一場考試下來,有酒宴,有獎賞,但更重要的是,從一些還沒作完的考生手中奪來考卷,逼迫簽名,會有無以倫比的暢快感。


    能在貢院裏當吏員的,一般都是童生和秀才,這些人早斷絕了科舉路途,做個小吏,混吃等死一輩子,看著考生們朝氣蓬勃,有望更上一層,哪裏能不忌恨?


    因此考生越是哭鬧求饒,越是讓他們心裏暢快。


    “嗯?”


    一名吏員來收蕭業的卷子,見著蕭業桌麵試卷整齊,緩緩睜開雙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而且床褥也收拾過了,頓時不爽,哼道:“試卷都檢查過了?可有別字犯諱之處?”


    說著,不待蕭業答話,自顧自又道了聲:“就算有也來不及嘍!”


    隨即就拿起蕭業的試卷,糊名裝入封袋,並暗暗留意著蕭業的神色變化。


    可惜了,讓他失望的是,蕭業不僅未有任何色變,還提醒道:“小心點,別糊歪了,屆時你我都討不了好。”


    ‘好可惡的嘴臉,好想把他的試卷撕成粉碎啊!’


    這吏員隻覺得,自己的心裏滋生出了一隻魔鬼,不過他也隻敢在心裏想想,真這樣做了,隻怕中丞會請動王命旗牌將他斬於劍下,並禍及子孫後代。


    很快的,吏員收了試卷悻悻而去,蕭業依然留在座位等待,直至有鍾磬鳴響,才起身離座。


    考生們如潮水般湧出,均是麵現疲憊之色,腳步都踉踉蹌蹌,連續三日的考試,讓人心力交淬,這刻已經顧不得考的怎樣了,隻望飽餐一頓,再一覺睡到明日晌午。


    但還是有不少人,呼朋喚友,呼嘯而去。


    蕭業混在人群中,出得貢院,但見貢院門外一片混亂,喧鬧不絕,蕭業也不急著走,東張西望。


    “蕭郎!”


    身邊傳來一聲虛弱夾帶著興奮的呼喚。


    蕭業回頭一看,正是蔣方,不禁問道:“考的如何?”


    “哈~~”


    蔣方哈的一笑:“還多虧了蕭郎的考前衝刺,否則第一道四書題就把我難住了,雖然不是直接猜中題,但是提供了破題的思路……“


    這一講,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看的出來,蔣方的信心很足,有信心就是好事,蕭業也不多問,耐心的扮演著傾聽者的角色。


    “蕭郎,蔣郎!”


    這時,張檢的聲音傳來。


    就見張檢帶著張玉,還有王氏匆匆而來。


    蔣方意猶未盡的閉上了嘴。


    蕭業訝道:“不是說不要過來了麽?”


    張檢仔細打量著蕭業,好一會兒,點點頭道:“見著蕭郎氣定神閑,想來應是無恙,可這我妹妹啊,在家裏就是不安心,非得過來接你,這時節道路又不通暢,遲了一點,索性蕭郎和蔣郎還沒走,總算沒白跑一趟。”


    張玉俏麵微紅,大膽的看著蕭業道:“又不光是我,嫂嫂還記掛著表哥呢。”


    王氏笑道:“好啦,總算是考完了,現在什麽都別想,等伯玉和陸郎出來了,咱們就包一艘畫舫,也來個泛舟秦淮賞明月,今日是八月十二,縱然不是八月十五,明月也足夠圓啦。”


    “誒?這倒是個好主意!”


    張檢眼前一亮,掏了兩張銀票,都是一百兩一張的,回頭道:“快去訂一艘畫舫,今夜泛舟的學子必然多,遲了就沒了!”


    “請二爺放心!”


    一名小廝接過銀票,撒腿跑開。


    說起來,當初鐵無痕也是坑蔣方,給了一千兩的現銀,蔣方還哼哧哼哧的連夜藏於城外的蘇候祠,不敢讓人知道,如果直接拿銀票,哪有這麽麻煩?


    蕭業想著放榜不會在今天晚上,用不著提前準備竊取文氣,倒也沒說什麽。


    “蕭郎,你……可有把握?”


    張玉鼓起勇氣,心情忐忑的問道。


    蕭業老老實實道:“這種事不好講,但除非我運氣差到極點,理應有些把握。”


    王氏不由麵色一黯,這倒不是她不想蕭業中舉,而是有急迫感了,現在蕭業是秀才,張家雖是白身,卻有錢,算是門當戶對,可一旦蕭業的功名落實,就是老爺,張家嫁女成了高攀,不說蕭業願不願意低娶,就算娶了,張玉在蕭家的地位也會降低。


    ‘也許?今晚是個機會?’


    王氏不由看了張玉一眼。


    張玉俏麵微熏,星眸流轉。


    不片刻,陳子昂與陸文攜手出來。


    “表哥,陸郎,先別多說了,我包了條畫舫,今晚咱們不醉無歸!”


    張檢揮手嚷嚷,隨即又吩咐仆從回莊子,告之今晚不回來了。


    “哈哈,難得晴空月圓,我正有此意,倒是讓張郎搶先一步了!”


    陸文哈哈一笑,雖然麵容憔悴,但精神不錯,陳子昂也是類似,顯然考的還是很滿意的。


    陳子昂笑著點頭,與王氏走在一起,張檢拉上蔣方,與陸文匯合,幾人行色匆匆,似是巴不得離開一樣,隻剩下了反應不及的蕭業,與半低著腦袋的張玉,偷偷瞥著蕭業,等候發出邀請呢。


    “張姑娘,我們也走吧。”


    蕭業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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