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代雖然民風開放,但此許規矩還是要講的,張玉落後蕭業半步,俏麵帶著微微暈紅,眉眼間洋溢著歡喜。


    蕭業兩世為人,哪裏看不出張玉、乃至於陳子昂夫妻與張檢等人的心思?


    要說張玉也是美人難得,性情也好,現代人更沒什麽門第之見,娶了並不差,還可進一步加深與張家和陳子昂的關係,兩姓之間,有什麽比得上聯姻呢?


    而且這次回鄉,怕是嬸嬸要為自己張羅婚事了。


    魏晉時期,女性地位一直比較高,到了隋朝,獨孤皇後更是壓的隋文帝不敢納妃,及武後掌權,女性地位又上了一個台階,稍不留神娶個悍婦,一輩子有的受。


    娶張玉,總比娶那些性情桀驁的大戶女子要好。


    隻是一想到巧娘,蕭業心裏又是一糾,如果自己娶了張玉,巧娘會怎麽想?娶了張玉心裏還裝著巧娘,會否對張玉不公平?


    自己與巧娘之間,礙於禮法名份,在身份沒有揭開之前,永遠都沒可能,這一天的到來,遙遙無期。


    而張玉表態已經很明顯了,自己又未於第一時間拒絕,形同於默許,現在回絕已經遲了,不但要背負上不義的名聲,還會與張家反目成仇。


    更重要的是,此世不同於現代,現代人為了愛,可以苦苦癡守,古代到了年齡不成婚,媒人會踏破門,宗族也會施加強大的壓力,根本由不得自己。


    “哎~~”


    蕭業歎了口氣。


    這感情的事,是一團糟啊!


    “蕭郎何故歎息?”


    張玉輕聲問道。


    蕭業自然不可能說出自己的心事,隻是微微一笑:“你說這滿街遊人,麵含歡笑,其中不乏素食寒衣之輩,難道他們就真的甘於清貧?”


    好深奧哦!


    張玉眸中立時閃現出崇拜之色,再看去,隻見遊人如織,處處歡聲笑語,還不乏學子混跡於人群中高談闊論,不過她關注的是一對對結伴同遊的青年男女。


    好一會兒,張玉側著小腦袋道:“妾哪裏知道別人怎麽想,妾隻想著自己,能嫁得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做一個賢內助於生已足。”


    完蛋!


    自己這是挖個坑往裏麵跳啊。


    偏偏不知是嘴賤還是怎麽著,蕭業又問道:“張姑娘可有如意郎君了?”


    這話剛出,蕭業就暗道聲不好。


    果然,張玉滿麵暈紅,低下頭不走了。


    “哎~~你們倆快點!”


    這時,陸文回頭喚道,還帶著賊笑。


    張玉仿佛強上了,仍頓在路邊不走,蕭業隻得拉住她的手道:“前麵催我們了。”


    “嗯!”


    張玉這才借著袖子掩蓋,緊緊反握住蕭業的手,俏麵由霽轉晴,現出了笑容。


    雖然蕭業很不願意承認,卻不得不說,握著張玉的手並不覺得反感,反而心裏蕩起了微微漣漪,甚至以他的境界功力,都能清晰感覺到張玉脈搏的跳動。


    難道這就是男人天生的劣根性?


    ……


    秦淮河約二三十丈的寬度,水波微瀾,隨著夜色漸深,兩側的店鋪漸漸升起了光亮,河裏也陸陸續續有了大小不一的畫舫,隱有絲竹聲傳來。


    一般來說,畫坊上有麽麽、船工、廚子、歌舞樂伎,婢女,又依著畫舫規模,有一名乃至於多名青樓女子主持,不見得個個賣身,一部分仍是清倌人,隻陪陪酒,唱唱曲兒,挨兩記鹹豬手已是容忍的極限,再過份就會翻臉了。


    如果賓客堅持留宿,會找來紅倌人,或者就是畫舫上的其他女子。


    紅倌人與清倌人的唯一區別,是曾經也是清倌人,清倌人在梳攏之前梳辮,破了身之後,改梳髻。


    又青樓女子多與文人士子,富商巨賈相交,為體現出格調,不能談錢,但畫舫一天運營下來,少則數兩銀子,多則十餘銀,數十兩,乃至上百兩,沒有錢是不行的,因此麽麽的重要性非常大,相當於現代的經紀人,能從恩客身上薅出多少銀子,全靠麽麽的一張巧嘴。


    “哈哈~~”


    張檢回頭招手,哈哈一笑:“諸兄台,今次小弟運氣不錯,竟請到了蘇月兒蘇大家,蘇大家最喜士子,快來快來,莫讓大家久等!”


    張檢這話也不算錯,一些名氣大的青樓女子是挑客的,不是什麽樣的人都能上她的畫舫,當聽說來客中有江都縣案首陳子昂、揚州府榜首蕭業,還有吳郡陸氏的嫡子,蘇月兒欣然應允。


    河岸邊的碼頭,已經有一艘兩層畫舫搭上了跳板,長七八丈,船頭船尾挑著通紅的燈籠,表示名花有主,無主的畫舫,挑的是白燈籠。


    一名四十左右的妝容適中的麽麽站在船下,笑著作揖,唱道:“喜鵲船頭笑,書香滿堂報,迎得嘉賓來,篷敝輝自嬈,老身給各位郎君夫人行禮啦!”


    “麽麽容光煥發,風韻尤存,哪裏能稱個老字,今晚還多賴麽麽照料呢!”


    張檢笑嗬嗬的遞了五兩銀子過去,順勢在麽麽的手上捏了一把。


    蕭業古怪的看著張檢,沒看出來啊,這小子原來還有這樣一麵。


    張玉也覺頗為丟人,哼道:“二哥必是平日沒少來這些地方,難怪學業不振,回家我要告訴娘去。”


    “哎喲喲,小郎可折殺奴家啦!”


    麽麽也不在意被占了便宜,捏了捏銀子,麵孔笑的如綻放的鮮花,不動聲色的將銀子揣入袖裏,才躬身笑道:“船上已備有佳釀,請嘉賓上船!”


    眾人被迎上船,入了船倉,倉裏熏著淡淡的甜香,陳列精雅,湘簾棐幾,猊鼎羊燈,淨瓶中插著香花,掩映多姿,扉然畫意,船倉與二樓樓梯,以一副仕女屏風遮擋。


    倉中已有數名女子,身著窄袖襖裙,結著高髻,年齡參差不齊,從十來歲到二十來歲都有,頗有幾分顏色,雖妝容清秀,卻多多少少都有些風塵氣色,美眸一掃,便現出喜意,顯然對這一批的嘉賓頗為滿意。


    要知道,商賈固然一擲千金,卻多是粗俗無禮之輩,興起時,鹹豬手揩兩下油,也隻能忍著受著,而書生學子相對素質高,交流起來更加隨意。


    甚至有運氣好的,被看中了納為妾,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妾們見過諸位郎君及夫人!”


    眾女雙手扣在腰間,福了一禮,便於倉角就坐,調弄弦琴,彈撥琵琶,或輕吹洞簫,伴著悠揚的樂曲,有清麗的歌聲升起。


    這一時期的歌曲,受隋文帝提倡的華夏正聲影響,多為南朝清商樂,雖北方燕樂盛行,但江南地界仍為清樂為主,風格纖柔綺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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