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奈的第一印象是見到了由雜誌專欄裏走出來的某個傑出人物。從頭項經過精心修剪的泛灰發線,直到腳下光可鑒人的深棕色皮鞋,襲裏安·坡可說是一身光鮮。這樣的外形是必須經過多年細心的養成才可達到的結果。他在奶油色的絲襯衫外麵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開口背心,長褲是軋別丁布料做成的。班奈很高興自己曾費了一番心思來打扮,他要由衷記得:一旦他手頭富裕起來,一定要好好答謝他的裁縫。


    “我看見席莫已經拿了一杯酒給你。不知道他有沒有替我拿一杯來。”裘裏安環顧之餘,那日本人已快速走向他跟前。“啊!太好了!”他接過酒杯,將電話交給席莫。


    “班奈先生,祝你健康。”


    班奈舉起酒杯,注視著裘裏安喝下第一口酒。班奈猜想他是個保養得很好的五十來歲的人,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孔上,很少刻劃下紋路。他的體型挺直而修長,腹部平坦。


    “好多了,”裘裏安·坡朝著班奈微笑。“我發現如果吃中飯的時候喝了酒,下午我就迷迷糊糊的;如果不喝的話,到了六點就受不了。你找到我們這兒沒什麽困難吧?”


    班奈搖搖頭,說:“你擁有的這一片產業太棒了。我對盧貝隆區相當熟悉,卻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地方。”


    “確實。我花了五年的時間才找到的,又花了差不多同樣長的時間才把它整理出一個規模。”他轉臉看著窗外,說:“我們何不出去逛逛,欣賞欣賞夕陽呢?”他拿出一個小型的黑色搖控器,其尺寸大約和一張信用卡相等,他用它對準了平麵玻璃的部分,玻璃窗向後滑動,退人牆中。於是他們兩個一塊走過陽台,向下方的馬廄走去。


    “當我在路上的時候,一直在想你如何解決實際的生活需要。畢竟,你並不是住在超級市場的隔壁。”


    “啊,像是供應電力的問題,穀倉裏有兩部發電機,還有,我們一星期到尼斯去采購一次,大約是四十五分鍾的直升機航程。你站在那個檜木平台上,就可以看清楚了。”


    班來隨裘裏安示意,看見了一架直升機蹲踞在平台上,宛如一隻深綠色的巨大蚱蜢,被樹林所遮蔽了。這時他們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同時回過頭去。兩匹馬和他們的騎士從樹林後麵竄了出來。當馬匹在淺草地上急促奔馳時,班奈聽到了一個女孩子發出聲音;


    然後接著斥喝馬匹聲後,兩匹馬便向他們跟前跑來。


    女孩子輕輕鬆鬆地跨下了馬鞍。她的同伴是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膚色黝黑,臉孔像是吉卜賽人。他碰觸帽沿,向裘裏安示意,然後牽著兩匹馬走回馬廄。


    裘裏安的容光煥發。班宗明白其中的原由。這女孩的身高必定有六英尺,及肩的棕色長發蓬鬆卷曲。嘴型寬闊,顴骨高聳。她的騎士服緊得可以,足以顯示她沒有體重上的困擾,而且當她自他們對麵跑過來時,令班奈驚喜不已的是,她顯然並不相信胸罩的作用。他確信曾經見過她,隻是想不起在哪裏。


    她讓裘裏安親吻她的雙頓後,轉過頭來,兩道挑高的眉毛下,一對微微上勾,有如貓兒般機伶的碧綠眸子望著班奈。


    “秋秋,這位是班奈先生,他住在聖馬丁那裏。”


    秋秋伸出一隻戴著手套的手,班奈倒寧可她所獻出的是她的麵頰。他心想:不知她是裘裏安的女兒,或者隻是他另一樣精美的收藏品?


    裘裏安一手環著秋秋的纖腰,並搭在她臀部上方。這是一種占有者的姿態,與親情無關。班奈很遺憾,為了他“誤認為女兒”的想法。


    “天氣轉涼了,”裘裏安·坡說:“我們進屋聊天去吧!”


    秋秋借故告退,上樓去沐浴更衣。兩個男人在壁爐前坐下,席莫重新為他們添酒。


    班奈有些自嘲地注意到:他們兩個人不知不覺地采取了貧人和富人不同的姿勢:裘裏安往後靠在椅子上;班奈則傾身向前。


    “我被你廣告中的某些東西所吸引了,”裘裏安·坡說“你還記得嗎?‘任何工作都可以考慮,除了婚姻以外有求必應’,你看來並不像是一個在女人的手裏受過傷的人,”他歪著頭說:“或者說,有的傷痕已痊愈了?”


    班奈聳了聳肩。“沒有,我從來沒有嚐試過。我的父母倒真的讓我對婚姻有些遲疑。”在裘裏安偶爾用微笑或頷首表示鼓勵的過程中,班奈簡略地描述了他的家世。他母親是意大利人,一個自我意識極強的天才女高音;他父親則是美國最善於養成的一種怪人——是作家,也是探險家,一個不合時代潮流的生物。他經常外出,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喜馬拉雅山區,或在安第斯山區研究植物,或到印度和流浪者共同生活。他孤高不群,盡可能少回倫敦。但就在他有一次返回倫敦時,在一次歌劇表演中,和班奈的母親邂逅。錯把激情當做愛情之餘,他們結婚了,班奈即是這樁姻緣的產物。但平凡的家居生活對男女任何一方都缺乏吸引力,小嬰兒被送到馬賽的一名遠親家中撫養,然後又送到寄宿學校去。他的父親有一次帶著簡單的行李離家,自此杳如黃鶴。他的母親則遠赴米蘭,和一個年輕的男高音同居了。班奈在一群男孩子之中長大,不知父母飄泊何方。


    班奈停下來調節呼吸,並喝了香檳。裘裏安點了點頭。“是的,他說:“我能想象這會使你對家庭生活的樂趣產生誤判。自此之後你再不曾見過令尊或令堂了嗎?”


    班奈回顧童年生活。若是他和母親在街道上擦身而過,他也認不出那是他的母親。


    他最後一次見到他父親時,已十八歲了。他被召喚到他父親的倫敦俱樂部吃午餐,並討論他的事業。他記得很清楚:一桌子好酒、好菜,而他父親那飽經風霜的臉孔上,有一對茫然而瘋狂的眼睛,他有一籮筐的理想,卻不慣於人和人之間的親密關係。一麵喝著咖啡,他一麵將他事業的策略傳授給班奈。“隻要你不是一個芭蕾舞者,不要介意你在做什麽。”


    他送了班奈這句智慧的箴言,還附贈他一張一千英鎊的支票和一杯葡萄酒。打從那次晤麵後,班奈再也不曾和生父謀麵,隻有一次接到他從喀什米爾寄來的賀卡,祝他二十一歲生日快樂。實際上,他已經超過二十四歲了。


    裘裏安大笑不迭。“原諒我,”他說:“有的地方確實好笑。”他看了看手表,又說:“希望你能留下來進餐,我想再多了解一些。再說,我們今天吃的是最後一次冬天的菜肴,我想你會從中發現家庭生活的趣味。”


    班奈很高興地接受了。他顯然已通過初步的測驗,而且他發現自己滿喜歡裘裏安的,因為人人總是喜歡好聽眾的。喝完了香擯酒,班奈心想:不知秋秋是否會加入晚間的餐敘?


    “如果你想洗手,洗手間在大廳的那一端,”如今對於衛浴設備有敏銳判別的班奈,剛好趁此良機做一番非職業性的探索。結果他發現自己宛如置身於迷你型的攝影藝術廊中,隻是到處可見得到鋁管。沿著牆麵掛滿了運動生涯的紀念照——在滑雪的裘裏安,在劃船的裘裏安,手執獵槍及一些被獵殺的動物的裘裏安,看樣子好像是在非洲。還有些照片中,裘裏安站在巨型魚類的旁邊。裘裏安的伴侶清一色是男性,每個人都擁有一身古銅色的皮膚,個個笑逐顏開,活躍在充滿陽光的天地中。班奈一麵用一條毛巾把手擦幹,一麵猜想著裘裏安到底從事的是什麽樣的職業,才能供應如此的生活。後來,他便走回裘裏安所在的大廳。


    裘裏安又在打電話。班奈正想再看看壁爐附近的那些照片時,秋秋踏著貓兒般的輕巧模特兒步伐走進來了。她的服裝是流行的蟬翼般質料。雙腿修長,足蹬高跟鞋。班奈本能地扯了扯自己的領帶。


    秋秋微笑道:“每當我需要裘裏安的時候,他總是在打電話。你能幫助我嗎?”說著,她遞給班奈一條沉重的金鏈。“它的搭扣很複雜。”說完,她轉身背對他,撩高一頭秀發。班奈踮腳而立,一股暖香的昂貴氣味鑽進了他的鼻孔。那氣味來自於她的耳垂和頸根。


    他一麵摸索著項鏈的搭扣。“抱歉,”他說:“我沒有太多這樣的經驗。不過如果你需要人家幫你係領結,我倒是個高手。”他退後一步,如雲的秀發一瀉而下,他的脈搏律動也回複了正常。


    “謝了,”秋秋說:“裘裏安通常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


    “我認為我們並不認識,但我確定見過你。你是不是從事模特兒的工作?”


    她聳聳肩膀,說:“早就不做了。裘裏安——”


    “除了有關於裘裏安的好話以外,別讓我聽見別的話,”裘裏安打完了電話,臉上似笑非笑地說:“你一定要原諒我常常在接電話。華爾街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尊重歐洲人的作息時間。我經常有一種感覺,他們大概是算好了我要吃飯,故意來找麻煩的。我們可以進去了嗎?我餓慌了。”


    秋秋和班奈一起走在前麵。班奈認為有美女為伴,是生活中小小的思典。他極力按捺著,使自己的視線避開那如波浪起伏般的臀部和一雙修長的美腿。在進入一間弧形屋頂,較為窄小的房間時,她必須稍稍低頭,才能通過那低矮的門框。室內燭光閃爍,在席莫的協助之下,他們各自就座。席莫示意年輕的女持退下,站在房間的一角。裘裏安抖開了餐巾,將它塞在襯衫領口上,班奈也如此炮製。


    裘裏安搓了搓雙手,說道:“班奈先生,今晚你很幸運,我們要吃最後一季的鬆露,這是我最大的弱點。我相信你很懂得它們。”


    “稍稍知道而已。以我目前的收支情況而論,它們有點兒過分了。”


    裘裏安點了點頭,頗表同情。“過去一季之中,它們的價格上揚到四千法郎一公斤。


    我的美國朋友們覺得不可置信——一磅竟然要四百美元。卡本特餐廳還說這是老客戶的價格,到了巴黎,價格還要責兩倍呢!簡直是要流氓的生意手段。有趣吧?啊,席莫,謝謝你了。”裘裏安舉起酒杯,檢視一下杯中酒的色澤,將它置於鼻子下方,深深吸了一口氣。班奈猜想他是那種十分講究的人。若是不合他的預期,就算在他家裏,他也會要求把酒退回去的。


    “對了,剛才班奈的一生講到哪裏了?我好像記得你的芭蕾舞夢被打消了。不過我相信你曾極力克服你的失望。後來呢?”


    後來就是無止境的飄蕩,一個工作換到另一個工作;一個國家換到另一個國家。他曾在美國康乃狄克州一家小型的私立學校教授英國文學,小有成就感;然後試著在紐約涉足公關業,接著才到倫敦進入製作影片的行列。這是一份他喜愛的工作,就因為他表現得夠好,才會奉派前來巴黎,擔任法國分公司的主管,他被提升了營業數據,進一步要求配股,手頭逐漸寬裕起來。


    裘裏安舉起手來。“我們暫且在這裏停止,先麵對這些食物吧!否則它們要變冷了。”


    女侍已將白色的大餐盤放在他們的麵前。每一個白瓷盤子裏都有一個用錫箔紙包起來的小包包,比一個網球的大小稍稍小一點。


    “家庭風味,”表裏安說:“都很實在。錫箔紙裏包的是一個鬆露,”他打開錫箔紙包,低下頭去,表示無限的欣賞。“晤,聞聞著。”


    班奈照他的指示做了,一股溫熱的香氣鑽入了他的鼻孔。黑色的、看似腫瘤般的鬆露,因為融化了的油脂而閃著亮光。醜陋但美味,而且貴得離譜。班奈估計他那份鬆露足足有四分之一磅重,按照老客戶的價格——那就是一百塊錢。


    “不賴吧?”裘裏安說:“加一點點那個在上麵,”裘裏安指著班奈盤子前麵的一個小銀碟說:“是全法國最好的鹽。”


    班奈撒了些泛灰的白色粗鹽在鬆露上麵,切下了一小片,咬進嘴裏。他曾吃過鬆露,但從不像這次這麽碩大而美味,他非常喜歡。同時他也注意到秋秋向鬆露進攻的姿態,活像是一星期沒吃過東西了。最後她還撕下一塊一塊的麵包,把盤底擦幹淨。


    班奈和裘裏安吃完後,各自喝了口酒。


    襲裏安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後,背部往椅背一靠。“好了,你富裕起來之後呢!”


    他著實風光了好些年。不過,在嚐到某些成功的滋味和擁有了金錢的安全感之後,班奈開始為了事業患得患失。他變得不安、易怒,客戶無止境的需求深深刺激了他,他還要裝做對他們的觀點充滿了興趣。永遠有吃不完的午餐之約,永遠要想出安撫導播和模特兒的方法。他覺得自己隻是個高收入的看護罷了。於是,在一個美好的四月天裏,他考慮了一份在巴黎的工作後,便請辭了。他賣掉公司的股份,賣掉了公寓;揚帆南行。


    也就是在安特比的一個港灣酒吧裏,他遇見了埃迪·布萊思弗·史密斯。


    提到這件事情,裘裏安微笑著說:“當時我也在那裏,我想,比你那朋友的時間稍早些吧?對不起,請你往下說。”


    布萊恩弗·史密斯的經濟來源是一筆家族的信托基金,以及他擔任船長的薪水。他個頭矮小,為人風趣,很難從他臉上找出令人懷疑的蛛絲馬跡。因此有一天當布萊恩弗提出那個購船的計劃後,很快就和班奈一拍而合。


    班奈熱愛海洋——欣賞、戲水、聆聽,無所不宜。但他厭惡船隻,他覺得乘坐起來既不舒適,又容易導致災難。他痛恨隱私權的缺乏,也不能隨時棄船而去。然而,布萊恩弗·史密斯卻指出一艘船在一年之內,有十個月的載客期——“絕對保證,老兄,”


    ——這是頗為吸引人的商機。於是,班奈成了上鉤的魚。布萊思弗·史密斯終究消失了。


    裘裏安·坡皺緊了眉頭,如果不是同情,就是不讚成類似的商業行為。“你們一定做過什麽法律協定吧?”


    “厚厚的一大本,”班奈說:“但是法律協定是為守法的人而設計的。如果你的合夥人有意算計你的財產,你又不知道他行蹤的話,法律協定就沒有太大的用處了。”


    一旁的秋秋很專心地聽著,手指一邊玩弄著她纖長脖子所戴的金錠。“你不能去找他嗎?一艘那麽大的船,怎麽藏得起來呢?”


    “加勒比海藏得住一支海軍的部隊。再說,我已破產了。”


    “班奈先生,”裘裏安說:“我們一定要看看有什麽辦法可想。至少今天晚上我們不能讓你挨餓。”


    緊接著一道道的菜肴端上來了。燉牛肉、美酒,還有培根肉,以及洋蔥、紅蘿卜等蔬菜。燉牛肉近乎黑色,熱騰騰地冒著香氣。


    “這是廚子冬季的拿手好菜,”裘裏安說:“從周末就開始醃製了。她偷了我最好的酒去醃牛肉,這邪惡的女人。你會發現味道美極了。”


    班奈嚐了嚐那柔軟而辛辣的牛肉。


    “滋昧的確好極了,不是嗎?”裘裏安輕啜一口美酒,很體貼地問他。


    班奈度過了快樂的一晚。裘裏安是個誌同道合的朋友,而且看來很喜歡他。不過,他很少流露自己的感覺,更不常提到有關於自己工作的事。正當班奈想要提出關於他前途的話題時,席莫來到了裘裏安的身後,在他耳邊說了些話。裘裏安皺了皺眉,然後又點點頭,站起身來。


    “抱歉,又是一通電話。”


    此時隻剩下班奈和秋秋獨處了。他從前也認識像她一樣的法國女孩;美麗、苗條、胃口極佳。這時,班奈又重新開始他倆先前被打斷的話題。


    “你方才正和我談論到你的模特兒生涯。”


    “啊,我曾是艾多麗旗下的模特兒。你知道文多麗嗎?就是那最大的化妝品公司。


    他們在三年之內擁有我的臉孔,付給我高額的報酬,等我退休後,可以買下一片農莊。”


    她微笑道:“然而事情的發展並不像這樣。”


    “後來怎麽了?”


    秋秋從銀質香煙匣裏取出一根香煙,就著一根蠟燭點燃了。她將煙圈吹向屋頂。


    “我訂下合約六個月以後,遇見了裘裏安。他不喜歡我外出工作。”


    “於是?”


    “於是他去和文多麗的主管們商談,買下了我的合約。”


    本來已經把裘裏安·坡的財產總值估得很高了,這麽一來,又往上加了好幾百萬。


    頂尖的模特兒,一份買斷的合約,從他過去從事商業行為的經驗來了解,其年收入很輕鬆地都是能達到七位數字的。


    “他好像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秋秋點頭道:“經常如此。”


    女侍進來收拾餐桌。等到裘裏安回到餐桌前,班奈已經吃完了新鮮羊奶起司和梨子,正津津有味地聽著秋秋敘述她從前在模特兒這一行業裏的老同事。她們大部分都被所謂的“英雄”劫走了。


    裘裏安也旁聽了一會兒之後,看看手表,說道:“親愛的,我實在不願意打擾這麽有趣的對話,但班奈先生和我必須談一談,”他麵帶微笑地看著她,並用手背輕撫她的麵頰。“待會兒見,”說完,他麵對班奈:“到客廳去坐比較舒服。”


    班奈略微偏身,讓秋秋走出去。“晚安,班奈先生,希望有機會再見到你。”


    裘裏安先走向客廳,在按發後方一張桌子旁停下腳步。“要咖啡或白蘭地,請自使。


    請你也給我同樣的東西。”當班奈忙著調製咖啡的時候,心裏在想:他不知道有沒有為自己做過什麽事情?裘裏安走到角落裏的一個大雪茄盒那兒。“要抽一根嗎?我向你推薦。這是科西巴牌——卡斯楚最喜愛的牌子。”


    “很想試試看,”班親說。


    裘裏安抽出兩根雪茄,遞了一根給班奈。兩個男人便坐在椅子上開始吞雲吐霧。煙霧往上飄浮,藍色的煙圈和壁爐的火光互相輝映。當第一口溫潤的白蘭地酒下肚時,寧靜之中感到莫大的滿足。


    “最後一個問題,”裘裏安·坡說:“如果我們要在一起工作,我想我們就必須打破形式。我不能一直叫你班奈先生。請問你名叫什麽?”


    “事實上我從不用小名的。”班奈輕輕地吹了吹發光的煙頭。“那是我媽的明智之舉,免得我在學校裏遭受到齷齪的羞辱。所以我放棄了我的名字。”


    “我猜猜看,”裘裏安·坡說:“一定是個很有意大利風味的,而且不合時宜的名字?”


    “路西安諾。”


    “知道了,我看我們還是用班奈這名字吧!”裘裏安·坡說:“現在我們言歸正傳。


    我並不打算讓我們的關係成為慣例的雇傭,但是我不認為一切你對於自己的描述,會造成你的困擾。別擔心,並沒有很嚴重地違法,”裘裏安停頓了一下,微笑道:“總之,對你來說並不算違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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