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林沒想到,坑徒弟係統還有這樣一個功能。


    查看人物生平,就能深入淺出了解徒弟的一生。


    還可以窺探出徒弟身上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讓徒弟在自己這個師父麵前,無所遁形。


    此時,淩非凡前麵十六年的人生,好像走馬燈一樣,展現在薛林眼前:


    淩非凡出生在大楚國京都長安,從小卻生活在杭州府的西湖邊上。


    錦衣玉食。


    淩員外是個大商人,財富可以和王侯比擬。


    鬥雞走狗,勾欄聽曲,是這位淩家大少爺作為紈絝子弟的傳統藝能。


    淩非凡不喜讀書,性格孤僻乖張,很少有人願意和他交往。


    願意和他相交的,都是非常鐵的兄弟。


    他也因為性格問題,時常得罪別人。


    事逼體質,容易惹上麻煩。


    如果僅僅這些,淩大少爺身上也沒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而就這麽一個闊家大少,竟做了一件與他人設非常不符的事。


    事情發生在淩非凡十二歲的時候,他的結拜兄長,因為被妻子當著麵戴了一頂綠色帽子,想不開自殺了。


    奸夫原來是個煉體期修行者,事發後,被他的授業恩師帶回宗門,閉關思過。


    而這個女子,四年的時間,竟嫁了八任丈夫,墮了三次胎。


    八任丈夫全都對她始亂終棄,騙色騙錢還打人。


    古代很重視貞潔,女子自從被第八任丈夫拋棄,錢也被他們騙光後,大楚國兩京十三省、西域鬼國、北方金國、南疆大理、昆侖、東海……沒有一個地方敢去。


    躲躲藏藏不能見人。


    她的母親因為她的事,被活活氣死,她的父親也與她斷絕關係。


    她父親到最後,也是鬱鬱而終了。


    而那女子在走投無路下,尋了一個沒有人煙的樹林,上吊自殺了。


    她過的這麽慘,為什麽淩非凡都知道。


    就連她什麽時候死,死的地方,怎麽死的都曉得。


    因為女子後麵的八任丈夫,全是淩非凡花重金找的,其中一兩個還是他的鐵哥們。


    白天,他是別人眼中隻會勾欄聽曲的廢物。


    到了晚上,則化身魔鬼,禍害一個玩弄別人感情也被別人玩弄感情的女人。


    出軌女子的親族裏有一些人懷疑,女子這些年的遭遇是不是有人從中作鬼。


    但他們無論怎麽懷疑,也懷疑不到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身上。


    小孩子能有什麽壞心思。


    隻是女子死的時候,淩非凡實在忍不住……


    就在她吊死的地方,在她屍體旁,一邊高興地喝著烈酒,跳著楚國勾欄裏最流行的舞蹈,一邊將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全都說了出來。


    他痛快是痛快了,卻也因此惹上了麻煩。


    這個世界,人是可以變成鬼的。


    他那天在師父葬禮上虛弱無比的樣子,怕是被女鬼纏上了。


    “隱忍,重義氣,不愧是我薛林的徒弟。”


    “隻可惜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


    薛林心底暗讚了一聲,同時聯想到淩非凡惹上的麻煩,或許和這吊死的女子有關。


    看完走馬燈,直接將凝氣丹扔進了嘴裏。


    係統給的東西,他放心。


    丹藥入口即化,形成一股巨大的熱流,鑽進喉嚨裏,不一會兒就在體內散開。


    僅僅一次進入,就快把全身擠爆。


    而且它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一層層衝擊著薛林的骨骼和肌肉,衝擊著他的四肢百骸。


    體內的真氣在丹藥影響下化成一縷縷冰涼的氣,飛速地在他體內遊走。


    “這可能就是師父所說的靈氣,煉精化氣,就要突破凝氣期啦。”


    突破進凝氣期,日後就可以使用符籙和道術。


    一想到這,薛林興奮地拍了一下大腿根。


    而後盤腿坐在地上。


    從肩膀上的褡褳裏,拿出一本書,《金光采氣法》。


    上麵有兩幅圖,分別對應凝氣和築基。


    凝氣這張圖上的修行者,盤坐地上,兩手放在膝蓋,手心朝上,全身籠罩在金光之內。


    金光以修行者的丹田為圓心,向四周擴散出一個巨大的金色太陽。


    太陽被分出九重,分別代表凝氣期的九個層次。


    層次越高,太陽的直徑就越大,修行者能駕馭的道術、法器、符籙也就越多。


    葫蘆觀外,山崖邊上,綠草青青,清風拂麵,花香撲鼻。


    薛林以最標準的姿勢,閉目盤坐,擺出書上第一幅圖的動作。


    調勻氣息。


    以往,隻持續了幾個呼吸,就因為全身酸痛,無法堅持。


    服用了凝氣丹後,持久力大大加強。


    其實……


    持久不持久的不重要。


    主要喜歡嗑藥。


    而他這一盤就是兩個時辰。


    “係統,我徒兒在什麽方位?”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傍晚,突破到凝氣一重後,薛林緩緩睜開眼睛,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徒弟。


    對付鬼魂這種靈體存在的生物,需要用到符籙、法器。


    煉體期的修士,非但使用不了符籙,就連鬼怪的樣子都看不到。


    當然,煉體修行者身上濃厚的氣血依舊可以殺鬼。


    薛林隻是為了穩妥起見,才打算先進入凝氣期,再去救人。


    現在……


    希望人沒事。


    “叮,觀主,你徒弟還活著,他在鳳凰山下綠竹林中一個小木屋裏,正和一個女鬼糾纏。”


    果然被女鬼纏住了。


    薛林知道,鬼物可以吸食人的陽氣修行,而纏了這麽久還沒能取人性命的鬼物,修為不會太高,至少沒有自己高。


    如此,他便放心了。


    這個世界很危險,第一次下山抓鬼,說實話心裏不是很有底。


    鳳凰山離這不遠,薛林先檢查了一下褡褳裏的符籙和專門捉鬼的酒葫蘆、打鬼的柳條、丹藥,隨後便往山下而去。


    ……


    夜幕降臨,月上柳梢。


    鳳凰山下,悄然走來了一個穿著水火道袍的小道士。


    山風從南向北穿過眼前幽深的竹林,發出稀稀稀嗚嗚嗚的聲音,好像有人在竹林中吹簫弄管一般。


    薛林走在竹林裏一條石子鋪成的小路上,很安靜,也很小心避開地上的竹葉枯枝,盡量不弄出響聲。


    很快,眼前出現一個三間房舍組合而成的小木屋。


    一張符紙擦過雙目,法眼一開,薛林看到小木屋從裏到外,散出濃厚的鬼氣,呈黑色。


    正中央的房間裏,一盞油燈發出的黯淡燭光,從窗戶縫中遛了出來。


    同時遛出來的還有裏麵男子粗魯的呼吸聲,以及床榻的搖晃聲。


    “好家夥,從葫蘆觀到這也有個把時辰了,看來徒兒的耐坑性很強……”


    薛林看著眼前的木屋。


    隨後,身影悄無聲息地穿過前院,來到了那間屋子外麵。


    一邊保持警惕,一邊目光透過窗戶,看到屋內的床榻上,一個濃眉大眼、樣貌不是特別正經的年輕人,兩隻手撐住木板,賣弄腰力,埋頭苦幹。


    床榻中央還放了一個前後略低,中間高起的枕頭。


    作為一個正經人,薛林並不明白男女之間深入了解彼此時,在床中間放枕頭的意思。


    而此時,大徒弟的鼻息處有一絲絲白氣飄出。


    法眼看到,淩非凡的五髒六腑,都彌漫著濃厚的黑色鬼氣。


    床榻邊上,一身白衣的長舌女鬼,舌頭拖到了地麵,她盤腿坐在凳子上,雙手捧著一顆珠子放在腿間。


    從淩非凡鼻息中緩緩飄出的白氣,全被珠子吸了進去。


    女鬼皺著眉,托著長長的舌頭,氣哼哼道:“要不是為了首領的大事,淩非凡,我早就把你吸幹了。


    我像豬狗一樣活了四年,這四年,你知道我是怎麽過的嗎?


    好了,現在我死了,你也別想活,等到陽氣珠的陽氣收集滿,完成首領的任務,就把你從頭到腳全部吃掉,以報大仇。


    你死後,我還要殺你全家,你的父母,你的姐姐,你的師父,全都要死,讓你一家子整整齊齊,給我陪葬。”


    “桀桀桀桀……”


    女鬼仰起頭,非常誇張地大笑,笑得連露在外麵的舌頭都翹了起來。


    然後瞥了一眼淩非凡,發現他的眼角竟流出了淚水。


    身中幻術,心神失守之時,他也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連累了父母家人。


    憤怒,懊悔,仇恨……他的精神想擺脫幻境,但身體實誠地做著最簡單最機械的動作。


    見到這一幕,女鬼忍不住再度發笑。


    “你是不是很後悔?隻可惜一切已經來不及了,桀桀桀,我二十六歲的年華都被你害了,你這是罪有應得,咎由自取,而現在,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會來救的。”


    話音一落,忽然……


    房門被人悄無聲息地推開。


    房間裏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女鬼有所感應。


    轉過頭時。


    一張上麵寫著“禁”的符籙出現在眼前。


    符籙上麵有白色的靈力波動。


    下一瞬。


    女鬼以最快的速度從凳子上跳起來,落到地上後退一步,眼睛死死盯著眼前看上去能讓女性目光一亮的年輕道士。


    “你是誰?”


    “你都決定要殺我了,現在卻問我是誰?”


    薛林頗為無語,他收起了手中的符籙,隨後走到床邊,指著床上的淩非凡道:“明人不說暗話,我是他師父,就是你打算要殺的那個人。”


    “師父?”


    女鬼身體一顫,沒想到自己惹了小的,來了老的。


    雖然眼前這個道士看上去一點都不老,但他身上溢散出來的真氣,讓自己感到很害怕,還有他的道行不是自己這個剛剛進入鬼修之路的小鬼能比。


    將長長的舌頭纏在腰間。


    女鬼自知不敵,打算先穩一手。


    “前輩誤會,我和淩非凡隻是玩玩而已,既然他是前輩高徒,那小鬼便先告辭了。”


    說著,身體貼近背後的牆壁,打算穿牆而逃。


    淩非凡雖然是她的生死仇敵,但和小命比起來,就無足輕重了。


    “鬼氣都深入到我徒兒的五髒六腑了,這也叫玩玩而已?”


    薛林從褡褳裏拿出一個酒葫蘆,葫蘆表麵畫著複雜的咒文。


    “前輩……


    你,你真的誤會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我還會回來的。”


    女鬼看到葫蘆,倒吸一口涼氣,那上麵有能讓她渾身發抖的東西。


    她哪裏還敢多待,簡單地拱了一下手,隨後便快速轉身,穿牆而逃了。


    好快的速度……薛林追之不及,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牆壁。


    周圍的鬼氣隨著女鬼的離去,而逐漸消散。


    床榻上的淩非凡慢慢轉醒,他看著眼前高大的身影,並不認識對方,隻是迷迷糊糊之間,拉住眼前高大男子的衣角,請求道:


    “師父,不能放她走……


    這女鬼害我不淺,除此外,她為了修行,害死過五個書生,那五個書生被她吸幹了陽氣後,屍體就埋在屋子後麵的竹林裏。


    千萬別讓她跑了,不然她又要出去害人。”


    好徒兒啊,薛林轉過身,歎道:“她跑得實在是太快了。”


    淩非凡仰起頭,想了想道:“我常聽人說,鬼物是因為人死後身上有怨氣才形成的,師父,你想辦法激怒她,她或許就能去而複返了。”


    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把話說完,隨後便在床榻上暈死了過去。


    “好,我現在就試試。”


    薛林心電急轉,根據淩非凡的提示,直接跑出了房間。


    木屋外,他看著幽深不見底的竹林,大聲地向四周喊道:“女鬼!”


    女鬼此時已經飛出了木屋,但仍能聽到薛林的聲音,可她絲毫不做理會。


    “你娘沒了。”


    聽到薛林的第二道聲音,竹林裏的女鬼身形一頓,停了下來。


    “你爹不要你了。”


    女鬼悄然握緊了拳頭,長長的舌頭氣得都內卷起來。


    濃厚的鬼氣,向四周圍散發。


    現在是深夜,薛林看不到女鬼的影子,但他能感知到女鬼傳來的氣息。


    顯然剛剛的激將法奏效了。


    於是,他再接再厲,繼續喊道:“你家裏人都死光了,你是孤兒,仇人就在眼前,都不敢過來報仇的孤兒。”


    “啊啊啊啊——”


    遠處的竹林,響起了淒厲的叫聲。


    薛林感受到四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陰風陣陣,鬼來了。


    這時,隻見那女鬼真的返身而回,帶著一股寒氣向他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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