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初中(北海道立劄幌第一中學)在昭和二十三年(一九四八年)直接升格為新製高中(北海道立劄幌第一高等學校),但是在兩年後的春天,實行了大學區製改革。


    此前的幾所高中是公立男校,即第一高中和第二高中,公立女校即北海道立劄幌女高和劄幌市立女高。學區改製對這些高中進行了合並與分離。


    這就是所謂高中的男女同校體製。先將劄幌市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區域,再把居住在各個區域的男女學生收編在同一所高中裏。通過這樣的高中重組,“劄幌一中”約有六百人轉入別的學校,五百多名學生轉入改名為“劄幌南高”的學校。


    我因為住在市區西南部,所以依舊編入由一高改為劄幌南高的學校,在這裏迎來了居住在同一區域的女生們。


    當時的劄幌南高有九個班級,我在一班。轉入的女生人數基本與男生相當,我們就成為了同班同學。


    當時,男生縱向列坐,女生進來坐在旁邊的座位上。


    說實在話,我們男生都很緊張。


    在這個狀態中,今後能平心靜氣地學習嗎?


    不,更令我困惑的是,自己對身旁坐著的女生該說些什麽、怎樣說呢?


    我感到如此緊張和困惑,還是因為太年輕吧。


    我們做了自我介紹,並說明了住所周圍和上學路線等情況,於是相互漸漸熟悉起來。過了沒多久,我就天天期待去學校見到那個女生了。


    當然,為了讓她們看到自己好的方麵,學習也要努力。


    此外,男生們的裝束也比以前整潔多了。


    從目前來看,男女同校似乎卓有成效。


    而且,隨著相互越來越熟悉,聊起天兒來也更加熱烈,好像還出現了互相有好感的情侶。


    遇見天才少女畫家


    在那個期間,我這個年齡分為九個班級。但是,根據選修科目,也常常跟其他班級的同學一起上課。


    出於偶然,我那個班上有個名叫加清純子的女生。


    她皮膚白皙,好像有肺結核病。她最擅長繪畫,從初中起就有作品入選北海道畫展,是有名的天才少女畫家。


    據說,她從那時起就常常請假去參加素描活動和東京的展覽會。


    實際上,在成為同班同學之後,她確實經常遲到早退。可是,老師們都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總而言之,隻有她受到特殊待遇。看到身邊有這樣的女生,我心中產生了反感——這家夥太隨便了!


    搞不清她是否知道我的心情,反正雙方都像是漠不關心。但是,在某天的午休時間,我不經意地拉開抽鬥,看到裏麵放著一封信。


    這是誰給我的呢?我趕緊打開一看,信上寫著“你這次生日由我來慶賀”,署名居然是——加清純子!


    望著信中的內容,我簡直難以置信。


    “為什麽,給我?”


    我跟她隻是打過招呼而已,並沒有更多地說過什麽話。


    她為什麽要為我慶生呢?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據說純子的姐姐後來看到她的筆記本裏寫著:“班裏有個名叫渡邊淳一的男生,感覺特別正兒八經。哪天我要誘惑他一下。”


    她就是因為這個接近我嗎?


    先不管理由如何,受到她的誘惑我感到很興奮。


    生日(十月二十四日)那天傍晚,我們在學校旁豐平川河堤的白楊樹下相會。然後,我就跟著她前往市中心的薄野大街。


    當時咖啡館剛剛興起,可她滿不在乎地走進市中心的咖啡館,一邊向周圍坐著的藝術家模樣的男人們打招呼,一邊在裏麵的桌旁跟我相對而坐。


    說實話,我這是第一次進咖啡館。她為我點了咖啡,並輕輕端起說“生日快樂”。


    我也應和她端起咖啡杯,但後來並沒有喝,隻是默不作聲地坐著。


    周圍的顧客好像都認識純子,似乎對她跟穿學生裝的我在一起感到不可思議,不時地朝這邊觀望,倒是沒說什麽。


    後來過了大概三十分鍾。


    她說“走吧”,我就點點頭離開座位,跟她走向黃昏中的大通公園。


    在那裏她說“我送送你”,然後一起穿過公園向西,在來到二十丁目時又向南走去。


    我的家在南七條西二十二丁目,她是不是對此有所了解呢?


    我們繼續向南,來到我家附近時她說“好冷啊”。然後,她把自己的手伸進我的衣袋,輕輕握了一下我的手說“再見”。


    我突然不想離開她,剛說了聲“那個——”,卻又不知該怎麽辦才好,就那樣呆呆地站著。她很快就轉過街角消失了。


    我回想著她的背影嘟囔“我怎麽這麽傻呀”。


    她陪伴我走了這麽長的路,難道我不該知趣兒地說幾句感謝的話嗎?


    哪怕是“謝謝”或“很高興”都行啊!


    我至少應該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但是,事已至此為時晚矣。


    “我真傻!”


    我連續地責備自己,但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擁抱求吻


    而且,我後來又受到她的邀請單獨相會,卻依然隻是走一段路,沒有進一步的行動。


    我想,她會不會對不知趣的我心懷不滿呢?但她從未說過那種話。


    隻有一次,在下雪的夜晚,分別時我站住凝視著她,隻見她仰起的睫毛上落著雪花。我雖然感到那很美,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坦白地講,在那之前我當然從未跟女性單獨相處擁抱過,也沒有接過吻。


    可是,我在分別之後卻總是後悔:為什麽不跟她接吻呢?


    雖然不能確定,但我覺得如果我強行擁抱求吻,她一定會允許的。


    然而,我們在麵對麵時總是不能再向前邁近一步。


    盡管我心裏已經想好,再次見到她時一定要那樣做。可真的見了麵,我卻還是止步不前。


    對於我來說,女性,還有她,尚屬遙遠的存在。


    據說,她告訴姐姐“他特別純真無邪哦”。這話確實沒錯兒。


    不,不能說我純真無邪。


    我心裏很想跟她擁抱、接吻,但又感到會遭到嚴重失敗而忐忑不安,因此最終還是沒能付諸行動。


    其實我覺得,如果對方不是加清純子而是其他女同學的話,我好像就能做到。


    但是,跟純子卻很難。


    那是因為,我想到她除我之外還認識很多年長的男人。


    實際上,即使進了咖啡館,她也常常跟幾位留長發的貌似藝術家男人寒暄並簡單地交談說笑。


    我能否不向那些男子服輸而勇於跟她接吻呢?能不能讓認識那些男人的她滿足呢?


    如今想來,當時是無聊的自尊心壓抑了我的感情,令我總是畏畏縮縮。


    寒假就這樣結束,高二的第三學期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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