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濃稠的黑暗。


    這對雷蒙來說完全不是障礙,他能清晰的辨別這間到處都散發著魔咒與魔力的流光溢彩的房間內的一應陳設。


    一張又一張胡亂排列的鏽跡斑斑的鐵床,上麵蜷縮、躺臥著一具具早已失去了生命氣息的扭曲屍骸,有男有女,還有貓狗、老鼠甚至是魚和蟾蜍之類的動物。這些屍骸上大多殘留著可怖的畸變或是猙獰的創傷,屬於人類的屍骸上則大多有著密密麻麻的瘡疤、潰爛的囊腫和大片壞死的爛皮。


    左側的牆邊聳立著一排,足有十多個灌滿了液體的大型玻璃罐,裏麵飄著一具具被扭曲的不成樣子的怪形,它們有的仍舊保留著部分人類的形態或是特征,但是身上卻大多附帶有絕對不屬於正常人類的肢體或是器官。


    雷蒙看到最靠近自己的那一個罐子裏泡著一個半身長滿了魚鱗,脖頸處長有魚腮,手腳帶蹼,肘關節長有鰭狀物的東西。它的頭骨和半張臉都被撕開,露出了裏麵被泡到慘白的腦組織和腫脹的肌肉、扭曲的神經以及虯結的血管。


    右邊的牆麵上則是一排排直通天花板的架子,上麵淩亂的擺放著一些書籍。但是更多的卻是大量胡亂堆疊成一堆的紙張。許多泡在玻璃罐或是直接/裸/露/在空氣裏的器官標本摻雜在無序擺放的書本和紙堆之中。像是裝飾品,也像是某種隔斷。


    透過淩亂的擺滿了死屍的鐵床,雷蒙能看到房間中央有一張陳舊的,麻瓜牙醫用來看牙的躺椅,上麵染滿了幹枯黑結的血跡或是凝固的膿液。


    那張椅子旁,擺放著一個小架子,上麵堆滿了種種形狀各異的古怪工具,基本都沾著可疑的痕跡。


    再後麵,則是一道黑色帷幕從天花板直垂向地麵。那是一條看上去非常華貴的絨麵帷幕,雖然沒有什麽額外的花紋或是裝飾,卻有著一副細致柔順的絨麵,顯得頗為雍容。


    那道帷幕分割了這個空間,並將後麵的東西遮蔽了起來。


    雷蒙開始搜尋落水狗的痕跡,他雖然凶多吉少,但應該還能留下點什麽東西。


    果然,雷蒙看向地板。


    布滿了灰塵、泥土、半凝固的血漿與黏稠膿液的地板上,有兩道清晰的抓痕和一道拖拽過後留下的軌跡,這些痕跡很新,而且看上去十分像是落水狗剛剛留下的。除了這兩道抓痕以外,落水狗還在室內留下了一些雜亂的腳印。


    雷蒙順著抓痕繼續追索著,痕跡消失在了帷幕的正下方。那裏有一小灘還散發著溫度的血泊。


    仔細分辨了一下那味道,確實是屬於落水狗的。


    雷蒙舉起了魔杖,直指遠處的帷幕,左右一撥。


    垂直垂下的帷幕突然間開始劇烈地翻滾,它宛若有生命一樣從自己的身體裏伸出了數不清的黑色布條,像是一條條黑色的巨蟒,蜿蜒著直奔雷蒙衝了過來。


    “終了結束。”


    雷蒙一甩手中的魔杖,念出了通用破解咒的咒語。他現在需要自己的魔咒有著最大的威力,所以摒棄了用無聲咒施法。


    在雷蒙強大的魔力加持之下,破解咒迎向了飛速撞過來的漫天布條,它們的動作漸漸變得遲緩、僵硬,最終停留在了半空中。不過,被停滯的僅僅隻是布條的前半段,它們的後段仍舊保持著高度的活性,仍在奮力掙紮。而帷幕之上,也開始延伸出更多的布條繼續攻擊著。


    “詛咒解除。”


    眼見通用破解咒作用有限,雷蒙果斷再一揮魔杖,施展了專門用來破解詛咒的詛咒解除咒。


    一道暗色的光芒自魔杖頂端噴出。


    漫天停滯的布條在這陣黑光的照耀下,紛紛顫抖著向後緩緩退去。那道從天花板上垂下的黑色帷幕也在瑟瑟發抖。但是它並沒有屈服,仍舊又一次延伸出了數不清的布條,再度衝向了雷蒙。


    雷蒙則平舉著魔杖,一邊持續著黑光的噴湧,一邊邁動雙腿,向前緩緩走去。


    布條在黑光之中劇烈地顫抖著,像是被灼傷了一般飛快彈回帷幕之內。可是更多的布條還是不斷從帷幕裏被分裂而出,凶猛的試圖破開黑光的籠罩。它向外釋放著一股貪婪的凶蠻氣息,它渴求著魔力強大的雷蒙的生命。


    雷蒙手中握著的木瘤魔杖在輕微的顫抖,一陣陣細微的炸裂聲從魔杖身上接連響起。


    在雷蒙肆無忌憚地魔力輸出,以及那麵帷幕毫不屈服的攻擊之下,這根來自裘德的魔杖顯然快要堅持不住了。


    在魔杖痛苦的慘叫與持續不斷的斷裂聲中,雷蒙隨手把碎成碎片的木瘤魔杖丟向空中。絲毫不在乎那根魔杖炸裂在半空,變成一片木灰。他又迅速從腿邊抽出了一根粗壯的魔杖,而後再度念咒,維持著解除咒的輸出。


    在短暫的空檔裏,漫天的布條迅速挺進了距離雷蒙不到十英尺的距離之內。


    可是在緊隨其後的另一道解除咒的作用下,布條們散發著一道道細微的黑色煙氣,快速彈回了帷幕之中。帷幕在劇烈的抖動著。


    黑幕收回了所有的布條,此刻的它早已沒有了之前的光鮮亮麗,變得破破爛爛,上麵出現了大量幹枯的血跡,以及許多像是被手掌或是利爪撕開的傷痕,其上還飄蕩著一張張模模糊糊的極度痛苦且扭曲的麵孔。


    而在此時,這條原本在雷蒙眼中平淡無奇的帷幕,展露出了屬於黑魔法的特殊光澤,黑中帶紅,怨毒與血腥摻雜在一起,散發著令雷蒙沉迷的黑暗氣息。


    展露了本相的黑幕,在雷蒙越來越逼近的解除咒的照射下,劇烈地翻動著,像是在承受極大的痛苦。它上麵浮現而出的張張臉孔,在整個布麵上四處遊走,發不出任何聲音,但卻明顯正在痛苦的嘶喊,甚至是想竭盡全力的試圖從幕布之中逃離出來。


    雷蒙終止了施法,把魔杖緩緩放下,邁步走向了那個仍在翻動著的帷幕。


    “我正好缺一件遮風擋雨的鬥篷,”雷蒙對那張帷幕輕聲說道,“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就不把你拆成碎片。”


    帷幕停止了翻動。它似乎在思考。布麵之上不時有一張臉孔試圖向外衝出,帶著帷幕也跟著微微晃動。


    雷蒙又一次舉起了魔杖,對準了帷幕。


    一陣撕拉聲突兀的響起,帷幕從天花板上無聲地滑落向地麵,攤成了一片黑色的深淵。


    魔杖一揮,黑色的巨布飛向了空中,一陣收縮和扭動之後,它搖身一變成了一件看上去沾滿了灰塵、泥點與血斑的老舊鬥篷,落在了雷蒙的肩頭。


    鬥篷自我伸展著、蠕動著,慢慢包裹住了雷蒙的外衣,下擺正好僅僅露出雷蒙腳上那雙破爛皮靴的鞋麵。上麵的兜帽則遮蓋住了雷蒙的腦袋,隻露出他那鳥嘴麵具的一點點尖銳。淡淡的黑色霧氣從鬥篷上麵飄散而出,圍繞著雷蒙的身軀,似是在歡欣又似是在掙紮。


    下一刻,蔚藍色的火焰照亮了室內,伴隨著躍動著的火光,室內所有的東西都仿佛活了過來,開始自己調整自己的位置,迅速從混亂變得井然有序。


    隨著一陣輕風吹拂,滿地、滿牆的汙穢消隱無蹤,室內彌漫著的腐爛與藥水的詭異氣息被一股散發著青草和泥土的芬芳一掃而空。


    ※※※※※※※※※※※※※※※※※※※※※※※※※※※※※※※※※※※※※※※


    雷蒙占據了毒瘡的老巢。


    他現在隻希望這個位於地下的宛若魔鬼巢穴一般的地方,能夠對得起他的付出。畢竟他浪費了一根用起來十分順手的魔杖,還順便陣亡了一個頗為得力的試驗品。


    雖然他身上多了一件附著著高深詛咒的鬥篷,但是雷蒙還是覺得,要是沒有足夠的真正有價值的收入,他這一趟侵入行動怎麽算都是虧本的。


    清點很快就完成了,雷蒙對於虧本的不祥預感也不出意外的落實了。


    毒瘡這裏並沒有太多的典籍,甚至連魔法相關的書籍都少之又少,少數幾本還都是雷蒙學會或是了解過的內容。


    那麵書架上擺放的則大多數是麻瓜們的醫學著作,關於手術、關於傳染病、關於遺傳病之類的。而那堆雜亂堆疊的紙張,都是手稿,寫滿了毒瘡的試驗記錄和信手塗鴉的胡言亂語。


    唯一讓雷蒙頗為感到值回票價的發現,就是毒瘡隨意堆在房間角落裏的大批珠寶首飾、成堆的金塊和一堆又一堆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麻瓜鈔票。當然,還有少量的巫師錢幣。不過,在雷蒙暫時不打算去古靈閣將其兌換成巫師們使用的金幣銀幣的前提下,它們的價值無限接近於廢品。


    通過翻閱毒瘡留下的手稿和記錄,雷蒙很快就勉強勾勒出這個黑巫師的生平。


    一個在變形術方麵頗有天分的男巫,鍾情於製造所謂的怪物,並漸漸陷入了黑魔法的泥沼之中不可自拔。在一係列並不成功的變形和來路不明的魔藥的摧殘下,把自己折騰出了一身古怪的惡疾,不分晝夜的受到病魔的無情折磨。


    為了治療自己,毒瘡開始用各種黑魔法和破解咒在自己的身體上做著可怕而又禁忌的試驗。結果,非但沒能成功,反倒讓疾病與魔咒相互混合,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係列猙獰的畸變,和無法根除的潰爛毒瘡。


    在發現魔法無法拯救自己之後,毒瘡竟然突發奇想,他決定學習把人切開研究的瘋狂麻瓜的所謂醫學,看看麻瓜們那瘋癲的技術裏有什麽值得借鑒的地方。


    然後,記錄到此為止。毒瘡最後也沒能完成醫治自己的宏偉計劃,因為他死在了雷蒙手裏。


    不過按照毒瘡留下的手稿,他似乎已經能夠在麻瓜身上製造出某些具有一定可控性的畸變了,這種畸變能夠讓麻瓜獲得其他生物的器官或是肢體——需要結合新鮮的相應器官和部位才行。


    但是,作為試驗品的麻瓜,他們都沒能活著走下手術台,可憐的麻瓜試驗品大多在毒瘡擺弄他們身體的過程之中就會死於器官衰竭或是極度的痛苦之下。


    這些飽受折磨的無辜者,甚至連被製造成陰屍的價值都沒有。大多數都被毒瘡直接銷毀,很少的一部分,則被他用麻瓜們的防腐劑浸泡了起來,當做裝點自己居室的陳設品。


    毒瘡的某些手稿顯示,他研究出了一種可以緩解自己身上可怕折磨的方式,他利用毒咒轉移咒等一係列咒語的組合,把自己身上的畸變和毒瘡臨時轉移到麻瓜身上,讓他們代為承受苦難。不過這種轉移似乎無法根治他的痛苦,他隻是找到了一群無辜的人,強迫他們分享自己遭受的一切罷了。


    而這種行為,至少在心理上能讓毒瘡好受一些。


    閱讀完毒瘡的手稿,雷蒙發覺這位黑巫師似乎忽略了一個事情。


    據雷蒙所知,麻瓜的醫生們在進行手術的時候,是會讓患者麻醉的。可是,毒瘡似乎都是在麻瓜們異常清醒且極度驚恐的狀態下進行的試驗。


    他們就算不活活疼死,也會被生生嚇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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