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簾子,蕭景珩靠在冰冷的車壁上,眉宇間滿是疲憊之色。


    他從十歲就入了軍營不懂得風花雪月。


    唯一輕鬆且快樂的日子是同宋時薇在清水鎮相伴的那半年,她教會了他很多。


    然而一步踏錯,悔之晚矣。


    “王爺。”


    青默也看見了陶文鳶手裏抱著的那束花。


    那是他們家王爺半夜騎馬跑了幾十裏路采回來的。


    將花送去後,他都沒有休息便去上了朝,下了朝便來這裏當望夫石了。


    然而卻看見自己送的花到了別的姑娘手裏。


    青默於心不忍,他試圖安慰蕭景珩那顆受傷的心道:“興許宋小姐不知道花是你送的。”


    蕭景珩沉默不語,她怎麽可能會不知道。


    在清水鎮的時候她時常指使他去幫她采花。


    她喜歡什麽顏色,什麽模樣的花他都一清二楚。


    京城種的都是一些名貴的花草,而野花並不常見。


    他也是找了許久才在幾十裏外的一片山坡上采回來的這些。


    她明知道花是他送的,卻將其送給了陶文鳶。


    就像是自己將一顆心捧在她麵前,卻被她無情地踐踏一樣。


    蕭景珩心裏難受的厲害,他沙啞的聲音道:“跟上陶文鳶。”


    青默立即駕著馬車跟在了陶文鳶的身後,就見她抱著那束野花來到了大理寺。


    她在門前躊躇了一會,隨後鼓起勇氣走了進去。


    韓清晏正在公廨當值,隻是他有些心不在焉。


    昨日那個女人說的話還猶在耳邊,字字句句簡直無情至極。


    整整六年,他等了她整整六年最後換來的卻是她要和他一刀兩斷,各生歡喜!


    越想,韓清晏這心中就堵的難受,他煩悶得厲害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就要出去透透氣。


    卻和迎麵而來的人撞了一個滿懷。


    “哎呀。”


    陶文鳶一頭撞見男人的懷裏,懷裏的花瓶險些都沒有抱穩,幸虧男人扶了她一把。


    抬頭她就看見了韓清晏那張冷峻的臉。


    六年前初見他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如今卻是越發的穩重剛毅。


    韓清晏看見麵前抱著鮮花的陶文鳶,明顯有些意外。


    他好似做夢一樣,怔怔地盯著她都忘了反應。


    陶文鳶被他看得有些不太自在。


    她垂著眸子正要開口,韓清晏卻已經清醒過來,冷聲道:“陶夫子來我這裏做什麽?


    不是說要和我一刀兩斷,各生歡喜嗎?”


    陶文鳶唇角一抽,穩住神情道:“韓大人既然不想見我,那我現在就走。”


    她作勢就要離開。


    韓清晏緊張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生怕人真的走了,他道:“說吧,什麽事?”


    陶文鳶低頭見他並沒有要鬆手的意思,她忽而就有些心酸。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堅持,不離不棄。


    而她從未為他做過什麽?


    想到這六年來韓清晏的等待,她不由的紅了雙眼,眼底泛起一片迷霧。


    韓清晏見她眼中蓄著淚,頓時慌了。


    他鬆開了手有些手足無措地為她擦著眼角落下的淚問:“怎麽了,誰又欺負你了?”


    陶文鳶吸了吸鼻子,她將手中的野花遞給了他道:“給你的。”


    “給……我的?”


    韓清晏驚訝無比,他接過陶文鳶手中的鮮花不解的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賠罪。”


    陶文鳶認真道:“昨日那番話並非我本意。


    我仔細想了想覺得很對不起你,於是借花獻佛來賠罪。”


    韓清晏聞言眉宇間不由的泛起一抹笑意,這種感覺就像是陽光出現驅散了烏雲一般。


    他問:“就隻是賠罪?”


    陶文鳶瞪了他一眼:“你還想怎樣?”


    韓清晏覺得自己太貪心了,能得她回心轉意同他賠罪已然是天大的幸事了。


    他將那束花放在他的桌案上,然後轉身看向陶文鳶,目光沉沉而又真摯:“我知道你不甘於隱於後宅埋沒一身才華,而我也沒有權利讓你為我做出犧牲。


    其實我們不成親也沒有關係的,隻要能時常見到你,和你一起品茶閑談我便已經知足了。”


    他道:“阿鳶,你若不嫁我就不娶,我們就這麽相伴一生,不離不棄,所以不要再把我推開好不好?”


    陶文鳶聽著他這番話,眼淚滾滾而落,她撲到韓清晏懷中緊緊地抱住他道:“你傻不傻啊?”


    韓清晏輕輕撫著她的頭道:“此生若沒有你相伴,我這一生又有什麽意義呢?”


    從金鑾殿上他看見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深深地被她吸引。


    她的勇氣、她的魄力、她的才華,都隻因她是女兒身而要被埋沒。


    曾經她和王文宣有過一段婚約,然而那個男人在陶家出事後便棄她於不顧。


    她獨自一人披荊斬棘,走到禦前,為父洗冤。


    所以她不再相信男人,也不肯將自己的未來交在男人的手裏。


    哪怕他最終打動她,他們互生了情愫,她依舊不肯嫁人。


    但這六年來,他從未想過要放棄,她既然不願那他便繼續以這樣的方式守著她。


    陶文鳶抬頭去看他,他道:“可我不能這麽自私。”


    “阿鳶。”


    韓清晏心下一慌,陶文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道:“你聽我把話說完。


    其實我也放不下你,我怕就這麽和你錯過會後悔,所以我想給自己也給你一個機會。


    我們來把命運交給上天來決定吧,還記得昨日替我報官的承恩伯府大小姐宋時薇嗎?


    她昨日來尋我是想報名參加今年的女子會試。


    而她參加會試的目的是為了要成為南離史上第一個休夫的女人。


    如果她做到了,我們就成親,如果她失敗了,那我就留在書院繼續做我的陶夫子,你做你的韓大人怎麽樣?”


    韓清晏眼底透著一抹驚色。


    也就是說宋時薇要通過女子會試拔得頭籌得見陛下,然後求得一道休夫的聖旨。


    怎麽看這都是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他下意識地握緊雙手,看著陶文鳶那雙含淚的眼睛,點了點頭應道:“好,我答應你。”


    既然無從選擇,那便將命運交由上天。


    若上天眷顧必會讓宋時薇成功,讓他得償所願。


    韓清晏伸手複又將陶文鳶抱在懷中。


    兩人緊緊相擁,千言萬語盡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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