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早上娥子天剛亮就準備出門了,弟妹們都還在睡覺,爸媽早早也起來了,他們沒再提前一天爭吵的事情,娥子聽到媽媽在廚房裏給爸爸說:“等會,我還得去上一會班,半中午我就回來,你看有什麽要做的就讓正強先給你幫忙,”爸爸沒回答。


    娥子不想跟爸媽一起吃飯,她提著自己鼓鼓囊囊的包出了自己的小房間,她昨晚把自己能穿的都塞進自己的包裏,她還挺慶幸這次帶著大包回來的。


    “娥子,你這就要走了?”爸爸喊著,“你喝點粥,暖暖胃,”


    “沒時間了,我要坐最早的那班車,”娥子回著。


    “那你等會,我給你包點吃的,你路上充饑。”爸爸又說著。娥子想說不用,又怕媽媽在一邊說怪話。爸爸開始忙碌的在廚房的案板上拿東西,“我給你多裝點,過年嘛,你們食堂可能也有,肯定沒家裏的好吃。”爸爸拿出一個大碗裝著那些他準備今天中午聚餐的吃食,媽媽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可以了,可以了,”娥子喊著。爸爸又拿出一個提兜,又裝了幾個蘋果、梨子和一些瓜子糖,娥子提在手上,心中百感交集。


    三個姑娘,娥子是最早回來的,車間裏要到初十才上班,所以英子沒回來,王曉大概要十五才回來。娥子回到冰冷的宿舍,心中卻很雀躍,她跑到食堂,問師傅要了爐火回來,此刻爐子裏的火球已經燃燒起來,她坐在泛著涼氣的床上,等著爐子上的水壺裏的水開起來,她什麽都沒做,床上擺著年前她起頭準備打的小毛衣,她讓王曉幫她買的藍色的毛線,她看有些歲數大的女同事們閑著的時候在打毛衣,挺好看的,她想給高冬梅還沒出世的孩子打兩套。年後大概高冬梅就要來上班了。她一會還得去檢測室看看,她休息的這幾天都是值班的領導去燒火,她要去看看有沒有凍壞的杯子。


    初八這天,興高采烈的英子回來了,娥子看著她。“你不是還得休息兩天嗎?怎麽回來了?”


    “反正在家也沒事,我姐又懷孕了,把大的擱在我媽這裏,鬧騰的不行,我弟妹們也煩,一堆的孩子,我想了以後我要是結婚就生一個孩子。”英子一邊吐槽一邊把自己從家裏帶來的吃的拿出來放桌子上,“看看,我媽說給你帶的,讓你嚐嚐她的手藝。”


    娥子拿起炸的亮晶晶的卷的精致的小麻花,“這麽好看都舍不得吃。”


    英子笑起來,“不吃就白拿來了。”


    “你跟那個兵哥哥怎麽樣?”娥子一邊嚼著酥脆的麻花,一邊問。


    “這才哪跟哪?還怎麽樣?”英子倒向自己靠著牆的被子,忽然,她神秘說:“跟你說,他一回去就給我寫信了,”


    “啥?一回去就寫信?你來得及收到嗎?不是初三才走的嗎?”娥子驚愕地問道。


    “嘻嘻,我猜想他是半路上就發出來的,”英子笑著說。


    “嘿嘿嘿”娥子也打趣的笑起來。


    兩人正說著就聽“咚咚咚”敲門聲,娥子走到門前拉開門。


    “啊,成波,怎麽是你?”瘦高的成波脖子上圍著一個方格的灰色圍巾站在門外,手裏還提著一個大提包。


    “你還不讓人家進來。”英子喊著。


    娥子抿嘴一笑,讓開身體,“進來吧,”成波隨著娥子進來,帶著一股涼氣,“你怎麽來的?”她看向英子,“哎,對了,你倆咋沒碰到啊?”


    “我在路邊打了便車,”成波說。


    “那你可等了好長時間吧?”英子說,“我坐的是到廠裏來的汽車,我都等了好長時間呢!把我凍得。”


    成波沒有說自己都準備走來的,好不容易才有一輛車經過,人家不到這裏,他走了好一截子呢!


    英子坐在自己床上看著娥子把成波的圍巾拿下來掛到爐子上那根晾衣服的鐵絲上,成波脫了自己的大衣放在娥子的床尾上,然後娥子遞給成波一杯滾燙的開水,嘴裏還說著:“快喝點熱水暖暖。”那麽和諧溫馨。


    英子也不陌生,問道:“成波,你今年就畢業了,會分到哪裏?”


    成波正在吸溜杯子裏的水,娥子說道:“你慢點小心燙,你先坐下。”成波就坐到了娥子床跟那張桌子前的凳子上,他扭過身看了一眼站在身邊的娥子,他又看向英子。


    “工作已經基本定下了,就等開學回去寫論文拿畢業證。”


    “定在哪?定在哪?是不是咱們州上的稅務局?”英子興奮的跳下床,娥子也是一雙大眼睛滿懷憧憬看著成波。


    “嘿嘿,定是定了,還不知道定在哪上班呢!”他看著娥子說道。


    娥子真的替成波高興,這本來就是他應該得到的,上了那麽幾年學,學以致用就該高興。


    “我建議,咱們喝一杯,慶祝一下,”英子叫到。


    “可以吧?成波,咱先慶祝一下沒問題吧?”娥子擔心不能說。


    “沒問題,我就是來給你說的,看我還帶了好吃的,就是想跟你一起慶祝的,”成波把自己帶來的提包放到桌子上,“我媽鹵的牛肉,都是昨天才做的,新鮮的,我媽知道我要來,做了好多。”成波一袋一袋往外掏著,還掏出了一瓶紅酒,“我媽說不要喝白酒,知道你們廠產酒,但她說喝紅酒養顏。嘿嘿,我就給你們帶來了。”


    “真的嗎?還養顏?那我的多喝點。”英子喊著跑過來抱在手上。


    娥子笑起來,“瞧你沒出息的,養顏也不能多喝,也是要醉人的。”


    “管他的,不醉不休,”她惋惜著,“唉,小不點不在,不然我們可以好好地樂一下。這可是娥子的好事情。”


    到底他們也沒讓自己喝醉,英子也沒多大的酒量,大概今天累著了,早早就睡了,程東方過來參與進來,那紅酒根本不夠喝,說明天他請客,喝白酒,走的時候給成波說讓晚上到他宿舍去睡覺,他宿舍有空床,成波也沒拒絕。


    成波陪著娥子到檢測室去看煤火,兩個人默默的走在那條還沒長成的林蔭大道上。“成波,恭喜你啊!你看光顧著高興了,我都沒來得及祝賀你。”走在前麵的娥子邊走邊說。


    成波在後麵沒吱聲,娥子回頭看他,“嗯?不願意?”


    “娥子,我以後會努力工作的,”成波說道。


    “我知道呀!”娥子聲音裏都是高興。


    “我的意思是說,以後我會讓你開心,讓你幸福。”成波在黑暗中吐露著心聲。


    娥子一下停住腳步,與後麵的成波碰到一起,“你,你說什麽?”娥子站在黑暗中,成波高挑的個子剛好可以擁住娥子瘦削的身軀。


    成波伸出雙手,攬住娥子的肩頭,“我,我是說,我以後會讓你開心,會讓你幸福。”娥子的麵色肯定緋紅了,她眨著自己的大眼睛,生怕漏過成波那誠懇地臉頰,她的心急速的跳著,這就是愛情嗎?就是自己一直等待的結果嗎?成波瞪著眼睛找著娥子的眼睛,他要看著這雙大眼答應他。


    “嗯嗯,嗯嗯,我,我,”娥子不知道怎麽回答。


    “你同意就行了,點個頭就行,”成波對不說話的娥子說道。娥子不好意思看成波了,她一頭鑽進成波的懷裏,小手緊緊地攥著成波的大衣衣襟,她不敢抬頭,成波抱緊娥子的身軀,兩個年輕的心髒“突突突”的跳得飛快。


    很久,成波才說道:“你同意了嗎?”


    “同意,我同意,”娥子小聲的回答著,今天是娥子來到這個世界上最開心的一天。


    “我後天回去,就到學校去,會很忙,要寫論文,到七月畢業才能回來,你等著我,到學校了我給你寫信。”成波小聲的說著,娥子默默的不說話,耳邊隻有成波好聽的低沉中音。


    日子飛快,廠裏又開始忙碌起來,大家各司其職,高冬梅來上班了,幾月不見,她頂著一個肚子來的,娥子看著她的肚子,用手拍著,“這裏麵有個小人啊?太奇怪了,你都要當媽媽了,”娥子在同事的幫助下,已經完成了一套小毛衣的工程,現在正在在編織第二套了,她很有成就感。


    高冬梅一副幸福的樣子,她丈夫在另一個農場的總場機關上班,娥子覺得高冬梅就是混日子的,有一天肯定要回他們總場機關工作,所幸現在也沒什麽事。


    這半個月娥子忙壞了,工人們又開始忙碌了,因為高冬梅是個孕婦,娥子還要照顧著高冬梅,高冬梅不想吃食堂的飯,她就偷偷在辦公室幫她熬些粥之類的。娥子看著高冬梅這個樣子,猜想著她肯定又上不了多久的班。


    馬上進入三月了,天也不算冷了,這天中午要下班了,娥子讓高冬梅先回宿舍休息了,她看著高冬梅在辦公室待半天挺累的。


    她起身把大褂脫了,然後出來鎖了門往宿舍樓走去,剛走過還有些殘雪的“林蔭大道”,從大門往辦公樓的大路上,一輛摩托車從娥子的眼前過去,直往辦公樓飛馳而去,娥子在州上的大街上也看到過這樣的摩托車,很威風,她目送著騎手,那弓著腰頭上帶著摩托鋼盔帽,隻見那人一個急刹車然後就胯下摩托車,費勁支起摩托車,蹬蹬蹬上了台階進了辦公樓,娥子心中想“真拽”。


    娥子進到宿舍,準備去食堂打飯,王曉還沒回來,英子他們都在車間裏吃飯,娥子拿出飯盒,又在後麵桌子的櫃子裏拿出王曉的飯盒,正準備出門,就聽樓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喊著:“秦秋,秦秋,”


    她趕緊出門來到長廊處看向樓下,是郝副廠長在樓下喊。她答應著往樓下走,不知道領導喊她幹嘛。


    她下得樓來,站在樓口,“領導有事啊?”


    “有人找你!”郝副廠長用手指著遠處一個人,“那個,廠長的親戚,說來找你的。”


    娥子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不是剛才騎摩托車的人嗎?這會兒他沒帶那個鋼盔帽,娥子想著這誰啊!自己不認識啊?還是廠長的親戚?自己跟廠長都不熟悉,哪裏認識他的親戚?


    現在是風季,天空的風把娥子的頭發高高的吹起來,有幾根頭發敷在臉上,娥子用手攔著發絲,“那個,領導,不會吧?我不認識他,沒見過呀,再說我怎麽會認識廠長的親戚?”娥子跟郝副廠長說道。


    郝副廠長笑著說:“過去了看看,說說話不就認識了嗎?”娥子用奇怪的眼神看著郝副廠長。“走吧,過去打個招呼。”


    娥子莫名其妙的隨著郝副廠長往那人跟前走去,“郝副廠長,該不是找錯人了?”娥子說著。


    郝副廠長笑了,頭都沒回說道:“不會錯,我們廠就一個秦秋。”


    那人個頭不高,目測大概不到一米七,走到跟前,郝副廠長對兩個人說:“我走了,你倆聊。”娥子看著郝副廠長急促的背影,這什麽意思,還聊?都不認識的人。


    她轉過目光看著那人,一張國字臉,看著很堅定的樣子。


    “不好意思,你找我?我認識你嗎?”娥子先發製人的問著。


    “我們不能在這聊天吧?到你宿舍怎麽樣?”那人說道。娥子想你誰啊?這麽冒失,到我們宿舍,女生宿舍那麽好進?


    “不好意思,不是我一個人住,還有其他舍友,不方便的。”娥子婉拒著。


    那人:“那去你辦公室如何?我想慢慢解釋。”娥子懵了。


    “辦公室?我們辦公室是重地,不允許外人去。”娥子直接拒絕,“那個你是誰?找我有什麽事?你直接說就行了。”娥子語氣有些生氣了。


    “你別生氣,我沒其他的意思。”那人緊張起來。娥子沒吱聲,在等著他說話。


    “那個,那個,就是,過年的時候,我到了你們家,我姓王,叫王東強?你媽沒告訴你嗎?”那人終於說出自己是誰了。娥子驚愕地看著他,什麽意思?


    “王東強?怎麽啦?你今天來找我什麽意思?”娥子驚問道。


    男人更緊張了,他站在那局促起來,“你不知道我嗎?你媽沒跟你說?”


    娥子氣憤了,這就是她媽?“我不知道你們說的什麽意思,”她說道,她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麽說 。


    “你別著急,我呢喜歡你。”他也似乎是鼓足勇氣才說出來,可是娥子很


    討厭這樣。


    “我以前在學校就知道你,你是優秀生,那個候小,沒敢說。”那就是現在大了就敢說了?娥子瞪著眼睛看著王東強,她在努力平定心情。


    “我想我們都大了,都到男婚女嫁的時候了,”王東強說著,


    “你等等,”娥子立刻止住他的話頭,“誰跟你男婚女嫁?我可沒說要嫁給你,我都不認識你,就算你說以前認識我,那我就得跟你男婚女嫁?”娥子都吼起來了。


    王東強笑了,他看著陽光下被風吹起頭發的娥子,竟然更喜歡了,比上學的時候更有個性。他竟然覺得這次來的值當,他決定追求她。他仰起臉看了下太陽,說道:“現在我們就算認識了,我下個禮拜還來看你。”


    娥子愕然,“你有神經病啊!”她轉身就走了,根本不管他是什麽廠長的親戚。


    王東強看著往食堂方向走的娥子,嘴裏嘀咕著:“秦秋,我還不信追不著你。”他也轉身走到辦公樓跟前,騎上摩托車又風馳電掣般走了。


    娥子回到宿舍,正坐在桌前有一下沒一下的吃著,王曉推門進來,她看了一眼王曉沒說話。


    “怎麽了?招呼都不打一個?今天情緒不好?”娥子把飯碗一推,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今天吃了蒼蠅,惡心得不得了,看著飯也惡心。”娥子順嘴說道。


    “怎麽了?誰得罪你了?”王曉看著她。


    “你說今天多倒黴,碰到個神經病。”於是娥子把剛才那會兒遇到的王東強說了一遍,“郝副廠長還說是廠長的親戚,廠長家怎麽有這樣的神經病?”娥子鬱悶的說著。


    王曉走到洗臉盆跟前,掂起水壺倒了些熱洗臉,一邊洗臉一邊說:“你說這神經病會不會還來呀?”她同情的看著娥子,“你說你媽怎麽想的?這樣的貨都給你介紹?”


    娥子一下就來氣,“別提他們。”說完她一下倒在自己的床上,瞪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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