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到了植樹節氣,廠裏預備再在外圍植樹,發動職工們接著挖坑植樹,英子必須算車間裏的,王曉他們庫管有三個人,他們是一個組,就連程東方也幫不了王曉。所幸今年廠裏規定挖一個坑多少錢,不強迫,能者多勞,這樣一下就減輕了像娥子這樣的姑娘們,娥子檢測室就兩個人,一個還是孕婦,肯定不能去挖坑了,新設的醫務室也是一個姑娘,最後就是娥子跟醫務室的姑娘搭夥。


    今年蛾子聰明了,出去的時候都用頭巾把頭包起來再帶上口罩,簡直就是穆斯林少女,今年跟醫務室的小醫生一起,能有口罩用,娥子給英子王曉也要了兩個口罩,三個人開心的。


    娥子和小醫生每天也隻能勉強的完成任務,說是不強迫,領導還是給大家分配了任務。娥子去年挖過坑,今年有些經驗,兩個姑娘就隻為完成任務,好像也還能堅持。一個星期下來,小醫生都不喊累了。


    這天中午,大家都回來了,娥子回到宿舍裏把包著頭的的頭巾取下來,在門口抖了下,進到房間洗了臉,拿起自己的碗,植個樹,三個人各司其政了,那兩個都在自己的組裏,吃了飯才會回來。


    娥子下樓,低頭往食堂方向走去,“秦秋,”她扭頭看見大路上有人喊她。她愣住了,那個王東強溜著摩托車,兩條腿呲溜著地麵喊著她。


    秦秋看見他扭過頭接著往食堂的方向走,“秦秋,你去打飯嗎?不用打了,我請你吃飯啊!”王東強大聲喊著。


    娥子心中憤然,站下,對著他喊道:“你是不是有神經病,我跟你說讓你請我吃飯了嗎?”她拿著碗舉著,“我沒飯吃嗎?”


    王東強把他的摩托車支起來,跑過已經發芽的樹林子,來到娥子跟前,笑著說:“你別生氣呀,我這不是專門來請你嗎?”他跟著娥子的腳步,“今天我休息,趕緊就來看你,我騎了好一陣摩托,我也沒吃飯,走,咱們去外麵的小飯館吃飯,你想吃什麽?我請你。”娥子無語的看著他,娥子就納悶了,誰給他的自信,覺得他請客別人就要去?


    “麻煩你離我遠點,你請客和我沒關係,我不會去的。”娥子嗆聲道,莫名其妙。王東強快走兩步到了娥子的前麵,擋住了娥子的去路。


    “你怎麽想的告訴我,我會按你想的去做的,大家都是成年人,”王東強自以為是的說著。娥子像看怪物的看著他,繞過他又往前麵走去。


    “你到底怎麽想的嘛?”後麵的王東強大聲問著,快步走的娥子也不理,來到食堂,進去,很多同事在排隊,王曉他們坐在餐廳吃了起來。英子喊著娥子,娥子把碗遞給她,來到王曉的桌前坐下,看著他們吃飯。


    一會英子端來飯遞給娥子,轉身去了他們組裏,娥子低頭默默吃著。


    “秦秋,你怎麽沒胃口?”這時程東方端著碗擠到王曉旁邊坐下,王曉看著,“哎,秦秋,要不要我找兩個人今天幫你們挖幾個坑去?”程東方說道。


    “就是,娥子,你不要硬撐著,讓程東方去幫你。”娥子抬頭看王曉,笑了。


    “我看起來那麽弱嗎?”娥子說道。


    “你比看起來還弱。”程東方說道。


    “我去,我還是我們兩人組的重磅能手呢!”娥子笑起來,“不用幫忙,又沒硬性任務,你有力氣多挖幾個坑,掙點零花錢,請我們吃飯。”娥子用筷子敲著程東方的碗邊。


    “不挖坑也可以請你們吃飯,是吧?小不點。”他看著王曉說道。


    “看我幹什麽?下午去多挖幾個樹坑,晚上加個菜。”王曉吼著,大家哄笑起來,娥子也一掃剛才的陰霾。


    下午,領導們來檢查工作了,廠長在用腳步丈量著距離,不遠處的娥子看著廠長,想著郝副廠長說的那個王東強是廠長的親戚,她不知道廠長知不知道王東強總來廠裏找自己,來上班之前她看見那輛摩托車還停在辦公樓前,她有些擔心王東強晚上還來找她,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明明說的很明白了,那個人怎麽就聽不懂呢?


    娥子不想把這件事搞得鬧哄哄的,不知道又會有什麽閑話。


    廠裏植樹告一段落,娥子寫了一篇關於酒廠職工植樹的報道,登載在了州報上,廠裏領導又表揚了娥子。清明過後,天氣漸暖,去年的小樹苗泛著綠色芽苞,整個酒廠又開始生機勃勃了。


    這天娥子拿著檢測表去給分管生產的曹副廠長,走到第二車間,二車間是發酵分離車間車間,最近大家都不忙,天氣暖和,大家三五成群的在外麵聊天,娥子又走到上次那個拐角處。


    “前幾天那個騎摩托車的小夥又來了,說是廠長的親戚,在州委工作,總來我們廠,幹什麽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娥子聽著像是一起出去學習的潘又均的聲音。


    “幹什麽?那是瞄上了我們廠裏的姑娘了。”一個女人尖酸的聲音。


    “瞄上誰了?”是王海在問。


    “哼,還能有誰?不就是廠長的的紅人嗎?”尖酸女人說道。


    “誰是廠長的紅人啊!我怎麽不知道?”王海問著,“誰是紅人?潘班長?”


    “我哪知道?這些女人就喜歡胡說八道。”潘又均說道。


    “不是你在問嗎?這會兒說我們胡說八道。”女人大聲說。


    潘又均低聲說:“你小聲點,瞎說什麽,我沒問你誰是紅人。”


    “就是,問你們,那個騎摩托車的瞄上誰了?”王海問道。


    “誰?檢測室還能有誰?”另一個女人說道,娥子聽出來是英子車間裏的,來她們宿舍玩過,每次都很客氣的。娥子不敢相信,這些人怎麽總是喜歡空口無憑的瞎說?她怎麽又成了廠長的紅人了?


    “她不是有對象嗎?” 王海說道,“那個大學生都來過,很熱火的。”


    娥子氣憤的走了出去,走到他們跟前,“潘班長,你看到曹副廠長沒?”娥子用甜甜的嗓音問道。她又沒錯幹嘛躲著?


    潘又均指著廠房尷尬地說:“剛才看見曹副廠在裏麵。”娥子沒看其他人,走進大門內。潘又均心虛著看了一圈人,“行了,別嚼舌頭了。幹活去。”


    “我們又沒瞎說。”尖酸女人說道。


    “行了,行了,別說了。”有人說著。娥子不想理這些天天背後搗鼓的人。


    王東強偶爾還是會在禮拜天跑來,有時候早早就來,有時候下午,娥子是能躲就躲,不能躲開也不說話,娥子想時間久了他就淡了,再說大家都說她跟成波談對象,廠長應該知道會告訴他。


    這天又是個禮拜天,高冬梅昨天就被她丈夫接回去了,她肚子越來越大,也是三天兩頭來那麽幾天。昨晚王曉哥哥也騎著個摩托來接她,她得意洋洋的坐在哥哥的後座揚長而去,把個程東方鬱悶的看了好久。


    兩個多月了,娥子沒有回家過,她是一看到王東強就恨自己的父母。媽媽找人捎話讓她回家一趟,她也當自己沒聽到,她想能有什麽事?還不是變著法的想讓她跟王東強處對象?


    現在天亮的很早,每天都是陽光暖暖的,西北這個地方雨水少,幹燥。這會兒窗簾被陽光打得淡淡黃暈,娥子躺床上睜著大眼看著那黃暈,心中溫暖。


    昨天收到成波的來信,她告訴了成波關於王東強的事情,本來是想讓他給自己出主意該怎麽辦?沒想到他竟然擔心娥子會變心,看著信的娥子笑了,心裏說著真傻。不過他還是在後麵說了,自己回不來,讓她如果那個人再來騷擾她就明確說出來自己不同意,那就是騷擾,不能因為是廠長的親戚就可以到廠裏騷擾自己,還可以告訴廠長,不是廠長的親戚嗎?那就告訴廠長自己不同意,麻煩廠長告訴他,還可以請求廠長保護自己,自己是廠裏的工人,廠裏要負責她的安全,娥子看到這裏,心中一下就有了主心骨,成波還在最後畫了一個好大的“心”,還用紅筆塗染了,在“心”的旁邊寫著,等我愛你。


    娥子從枕頭底下拿出信,仿佛看見成波焦急的麵容,她笑了。


    她抬頭看了一眼後麵,英子也醒著的,在躺著看小說,英子的兵哥哥每個禮拜都會給英子寫信,比成波來信勤快,娥子理解成波,他要寫論文,論文不合格還要不停的尋找資料,泡圖書館,很傷神,一次次被老師打回來,一次次去修改,她想著都頭大。


    既然英子醒了,娥子就不想躺了,她坐起來看著英子說:“咱們起來吧,收拾一下出去走走,去看看新樹苗?”她向英子商量著。


    “行,起來,去看小樹苗,”英子把書放在一邊的桌子上,伸個懶腰,嘴裏長長的喊著:“哎,哎,還是睡著舒服。”


    禮拜天現在她們都不吃早上飯了,兩人爬起來,英子迷戀上描眉畫眼睛了,總說自己眼睛小,沒娥子眼睛大,總說自己眼睛沒神采,不如王曉眼睛神采飛揚。娥子簡單的洗漱,娥子坐一邊耐心地等著在擺弄自己的英子,那一大堆的東西,娥子都分不清是幹嘛的。


    終於兩人全副武裝出門,帶著太陽帽、帶著墨鏡、帶著口罩,下樓往廠區大門外走去,正走著,娥子看著英子就笑起來,“你說你,畫的那麽精細的,又捂著,誰看啊?”娥子朝著四周指著,“看看,連個鬼都沒有來欣賞。”


    “你懂什麽?這是心情,畫好了我心情好,再說鬼不得晚上才出來?下次我晚上出來準能把鬼招來,嚇死你。”英子笑著調侃起來。


    “哈哈哈,”


    “嘻嘻嘻”


    兩個年輕的身影在陽光下泛著燦爛的光芒,清脆的聲音在陽光下更是悅耳,遠處籃球場程東方幾個愛打籃球的也在揮灑剩餘的熱汗。


    忽然前方一輛摩托車發著急促的聲音疾馳而來,遠遠看去娥子一下就變了臉,“我這是什麽嘴,媽的,太烏鴉了,這說鬼,鬼就來了?”英子看著太陽,“大白天的真是出鬼了。”


    摩托車一個急刹車停在了娥子她們的麵前,王東強叉著腿騎在摩托車上,熱情地說:“秦秋,你出去啊?到哪去,我送你!”


    “不用你送,”娥子拉著英子往前走。


    王東強跳下摩托車,趕緊把車支好,追上來,“秦秋,你等等啊,你們去哪?我和你們一起。”


    娥子忽然想起成波說的話,她站住,“你到底什麽意思?你這樣的糾纏著我,”娥子瞪著眼睛問道,口罩擋住了臉,看不清她的臉色,“路這麽寬,我又沒擋住你的路,”


    “秦秋,你不要生氣呀,我來看你,你還看不出來嗎?人家都說精誠所至,我有足夠的精誠,我跑這麽遠來看你,就是想打動你呀?”英子站在一邊看著王東強,這再好的人,耍無賴就招人恨,還精誠所至呢!


    “我給你說了很多次了,我不同意,我也不願意,我沒答應你什麽,也沒準備和你處對象,”她都覺得自己快無力了。


    “你可以給我機會呀,我們可以試一試啊!”王東強聲音大了,男人的腹腔聲音很濃厚。


    “我給你講,你爸當官怎麽樣?就可以強迫別人嗎?你親戚是我們廠長怎麽樣?我就的答應你?”娥子氣憤的大聲說,聲音提高了至少八度。


    “你別提我爸,更別提你們廠長,跟他們沒關係,”王東強想到自己爸爸不讓他來,他就氣,一點作用起不到。自己喜歡還得自己來,自己不來怎麽能讓秦秋喜歡自己?隻是他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讓秦秋那麽討厭自己。


    “你,你,你這是騷擾,我不願意的事情,就是騷擾,這是犯罪。”娥子都快哭了,聲音顫抖。


    “我這哪裏是騷擾,我沒強迫你,我這不是,這這不是在征得你的同意嗎?”王東強無奈道。


    “你這人怎麽那麽難纏?人家秦秋不同意,不願意跟你,你怎麽看不懂嗎?你是傻嗎?你這麽傻的怎麽好意思找秦秋?”忽然,程東方的聲音傳來。娥子扭頭看見幾個打籃球的同事都過來了,程東方跑在前麵,邊跑邊說。


    英子一看有人撐腰了,也吵著說:“就是啊,娥子都三番五次給你說不要來找她,你這就是騷擾人家娥子了。”


    娥子肯定是漲紅了臉的,她不想同事們圍觀,“你趕緊走吧,本來沒事,讓你搞出事情來,大家都不好看。”她對著王東強喊道。


    王東強也是鬱悶,這追個女朋友就成騷擾了,畢竟也是有工作的,不是街上的二流子,喜歡個人好難啊!他看著前麵的辦公樓,他心裏長歎,還想著,自己總會焐熱秦秋的。他想還是要求助一下姨夫,他走回自己的摩托車,還不忘回頭對著娥子說:“我沒騷擾你,大家可以做朋友嘛 ,幹嘛說的那麽難聽?你也別生氣,我走了。”他跨上自己的摩托車往辦公樓騎去。


    “這什麽求人,媽的,還是人嗎?”程東方氣憤吼著。


    “行了,不理這樣的人,你別生氣,”娥子對程東方說道:“謝謝你幫我,”


    “那是必須的,周偉早給我通牒過,要護著你。”程東方說著,娥子心中,唉,總欠周偉人情。


    “你們幹嘛去?”一起從籃球場跑過來的徐衛東喊著。


    “我們準備去看廠區外圍的小樹苗,你們去不去,一起去看看?”英子喊著幾個過來的同事們,“反正也沒事幹,一起出去逛逛?”幾個人互相看看,還在猶豫。


    “走吧,走吧,看看我們的植樹成果去,”程東方揮著胳膊說道。


    “行,行,走吧,還沒去看過呢!”徐衛東也說著。


    一群年輕人朝著廠房大門走去,娥子本來緊張的心情也鬆弛下來。


    王東強鬱悶的來到三樓姨夫的辦公室,今天姨夫不在,他站在門外,挨著的幾間辦公室都鎖著門,他站在長廊裏不知道該去哪?他不想就這樣回去,他心中擱不下那道影子。上學時那個明媚的姑娘如今冷漠冰霜的,他想自己這樣來主動點,女孩子不是喜歡主動的男孩子嘛。秦秋的媽媽說她是一個靦腆的女孩,不喜歡介紹人介紹,需要男孩子主動,自己這幾個月挺主動的呀!


    唉,王東強有種潰敗感,自己的愛情路太難了,連正經話都沒說上就被人標榜成騷擾?他站在長廊盡頭,盡頭是會議室,會議室也鎖著門,他拿出煙盒,抽出一根煙,又拿出一個精致的打火機,他看著打火機,這是別人送給爸爸的,據說從廣州那麵帶回來的,他拿來自己用。


    長長的煙圈從他的嘴裏吐出來,他有種無力感,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一種感覺,他想,他還是要求助姨姨了,讓姨姨去給姨夫說,今天我這就又白來了?他想剛才秦秋是真的冒火了,他該解釋下,於是他從冷冷清清的辦公樓下來了,來到一樓大廳裏,他看著對麵的酒廠大門,他在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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