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清早,成波走之前,娥子從書櫃下麵的櫃子裏拿出一個裝衣服的紙袋遞給成波,


    “這是我找林帶班的大姐給你爸打的毛衣,有些肥大了,昨晚我比劃了下,他肯定能穿,你帶給你們所長,”


    “啊、那我爸不是,沒了呀!”


    她看下成波,“嘿嘿,你就說我特意給他編織的,也算新年禮物吧!我覺得,這個可以拿出手,人家推薦你,這人情咱得還。你爸的,等年後我把這個報告文學寫完,買點毛線重新給他打,嘿嘿,就是我的水平肯定沒有大姐編織得好。”


    成波拉過娥子,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口,緊緊摟著,他都沒想到該感謝所長。他輕輕低語:“謝謝你,娥子。”


    娥子想推開成波,可沒成功,“跟我還客氣上了,”


    成波在娥子揚起的臉上啄了一下,“好,那就不跟老婆客氣。”


    “又來了,趕緊裝好,下去等廠車,”她推著成波往外走。“欸,我預備後天也回去。今天去給領導說下,反正領導說給我算出勤的。看我回去領導怎麽說。”


    最近廠裏沒什麽事情,還有幾天就過年了,檢測室也沒什麽事可做,待在辦公室也是各做各的事。


    娥子坐上了回二場的汽車,兩個皮箱,滿滿的東西。昨天去了王曉那,給她帶了兩瓶廠裏的精裝酒,成波給她留了些錢,說回去怎麽都得買點禮物,她給成波爸爸也買了兩瓶精裝酒,又買些糕點糖果之類兩家分,成波說給他妹妹不買禮物,直接給錢,哥哥給的過年紅包他妹妹一定高興。她去買了幾個紅包,想著給弟妹也包個過年紅包,圖個喜慶。


    她不知道今年會怎麽樣,她和王曉逛街,給媽媽和成波媽媽一人買了一件小棉衣,娥子怕媽媽看見,特意把給陳波爸媽的禮物放在一個裝酒的紙箱裏,到時候就說是別人讓自己帶回來的。她想要是媽媽知道了成波,會不會暴跳如雷。她給爸媽另外也包了紅包,多少是自己的心意,。


    她沒給自己買東西,成天在廠裏都是工作服,去年買的還挺新,大衣都沒穿幾回,她想等明年一定好好的給自己和成波買幾身衣服。她一想到明年成波的收入會高,心裏就像開花了一樣,錢還是多點好。


    自己的小說稿費就沒了。


    娥子到了二場車站,她左右張望,沒看到弟弟,去年大弟正強來接她了。她正在把紙箱放到拉杆箱上。


    “姐,我來,”娥子抬頭是小弟推著自行車在一邊,小弟依然靦腆,他大學沒考上,但是考取了成人高考,學財會專業。


    “姐,我也來接你了。”


    是小妹櫻子和小弟兩人來了,推著一輛自行車。娥子看見他們,那張紅彤彤的臉肆意飛揚。


    “你們來了,我正想該怎麽弄,東西太多了,”


    三姊妹把那個裝酒的紙箱放到自行車上捆好,爸爸的自行車就是有好處,什麽時候都備著繩子。


    櫻子興高采烈的拉著一個小箱子,“姐,等我上大學的時候你給我買個這樣的箱子吧?”


    “好,買一個比這個好的。這個不是好的,很便宜的,”


    “小弟,我也給你買,你去上學我也不在家。”娥子看向默默推著車的小弟。


    “我那算什麽大學!”小弟很沒底氣的說。


    “怎麽不算?國家認可的。”娥子拉著大箱子,跟在弟弟後麵,“正強沒回來?”


    “沒有,回老家了,媽媽說讓他回去代替爸媽看看舅舅們。”櫻子在一邊說道。


    娥子不說話了,她心裏有點酸溜溜的。


    “姐,你這次帶的什麽東西,那麽多?”小弟扭臉看娥子說。


    “嗬嗬,沒什麽東西,那個大箱子是一些資料,我要用的,我沒給你們買東西,過年給你倆一人包一個紅包,你們去買自己喜歡的,嗬嗬嗬,正強沒回來剛好可以勻給你們。”娥子想到去年把他倆的紅包勻給了正強,她心中暗笑了下,過年工資都不經花。


    小弟還挺矜持,小妹櫻子高聲笑著,“好啊,好啊,大哥不回來最好。”


    “你們怎麽想著來接我?”


    “爸爸說的,讓我倆每天來看看,說你肯定這幾天會回來。”櫻子搶著說。娥子一下心軟,自己要是不回來,他們會不會很失望?


    回到家裏,娥子把紙箱子放進自己的屋子裏,又把小皮箱裏給媽媽買的棉衣拿出來,單位分的福利就是酒,她帶回來了,還有糕點糖果,娥子放在外間八仙桌上,妹妹高興地拿起就吃。


    爸爸似乎是高興的,媽媽沒什麽反應,倒也沒有難看的臉色。這一晚大家吃飯的時候都很開心。


    晚上,娥子的那個箱子外麵一層灰,娥子用抹布擦幹淨,自己的屋子平時沒人進來,當然也沒人給她擦,娥子也不在意這些,一個小鎖,娥子用鑰匙打開,她拿出去年放的存折和國債券,又數了一遍,微笑的臉還有眼睛甜蜜的都可以調出蜜水,那可是他們的希望,她又把今年的存折和債券放一起,今年的國債券沒有去年的多,可是,娥子算了下,到期贖回來那可是一大筆錢,要是每年都能買點就好了,成波說那是投資,比銀行利息高很多。


    娥子仿佛看見一堆的票子,越來越多,可以換成房子,她也會有自己的家,家裏也有自己的書房,屬於自己的書桌。


    她又把帶回來的《小說月刊》放進箱子裏,還有那些剪輯下來的報紙,上麵都是她發表的小豆腐塊。那本西部文學也在裏麵,娥子想總有一天這個箱子會裝滿自己的作品。


    娥子沒有給爸媽說自己的寫作的事情,她怕媽媽那個眼神,不屑的眼神讓她很難過,他們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優秀,爸爸或許會,可是他會告訴媽媽,娥子想算了,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在他們麵前來炫耀自己的作品。


    第二天中午,她去了成波的家裏,她給爸媽說給同事送節禮去,他們也沒說什麽。成波的爸媽很高興,特別是聽到兒子升職了,當了副所長,盧貴琴溫柔的眼睛都有了淚花,成波爸爸一直就在廚房裏忙活著,成紅收到哥哥的紅包真的更高興,成紅比娥子小不了幾個月,她從哥哥信中知道娥子如今很優秀,一直不停地跟娥子聊天,娥子也興奮,和她一起在她的房間裏說了很多廠裏的事情。


    成紅躺在她的床中間,看著一邊趴著的娥子,“你跟我哥,什麽時候結婚?”


    “結婚?現在還不行,”娥子臉龐紅紅的,說道。


    “什麽還不行?你們不結婚,我都不能結婚,我媽說讓你們先結婚。”


    “啥?為什麽,你不能先結婚,”娥子爬起身子。


    “那誰知道我媽的想法?”


    “可是,我和你哥有計劃的,五年計劃如今才開始,再說我倆還沒有房子,我們正在存錢呢!”


    “等你們存夠錢猴年馬月了。”她一翻身坐起來看著娥子,“你不會吊著我哥吧?”


    娥子也坐起來,“我還吊著你哥?”她低下頭,眼簾蓋住了大眼睛。又說:“你哥說一定要自食其力,不能拖累父母。我支持成波這想法,我們都年輕,你哥才剛提起來當副所長,不能因為結婚耽誤前途。”


    盧貴琴在門外偷偷聽著兩個女孩子的聊天。成董良從廚房裏出來看見想喊,盧貴琴直擺手不讓他說話。


    “可是,我對象家說讓我們早點辦事,我過了年都23了,”


    “你可以先結婚呀,給阿姨說呀,你對象是不是比你哥大?又不迷信,誰先有能力誰就先結婚嘛,反正我聽成波的,再過幾年。”她低頭玩著自己的手指頭,“我的工作穩定,我和成波都有作為,那時候結婚就水到渠成。”


    “你的工作不穩定?”成紅愕然。


    “嘿嘿,怎麽說呢?危機感很強,我悄悄給你講,你別講出去,我現在是酒廠的檢測員,酒廠誰知道能不能永遠都好?檢測員就那麽兩個,大家都盯著,我想,我想,我要用寫作來改變我的人生,就是,給你說,我現在正在給我們廠寫報告文學,算是一本書了,廠長目前很賞識我,但是聽說他要調走了,你懂不?要是我會的多,是不是就站得穩?”


    成紅瞪著眼看娥子,成紅很像她媽,溫柔的眼睛,皮膚不算很白卻也光潔,鼻子沒有成波的挺直,但是鼻頭很俏皮,她一下躺下去,看著屋頂,發出感慨,“唉,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和我哥就是勇往直前的開拓者,我覺得我哥肯定是被你鼓動的,連過年都不回來。”


    “過年不回來我可沒鼓動,我還想他回來陪阿姨過年呢!可他說,第一年他要好好表現。”


    “切,能的他。”


    外麵的兩個人,走到方桌前坐下,互相看了眼,成董良伸出大拇指,盧貴琴歎息一聲,“向春水真是眼瞎,生了個這麽聰明又有主見的孩子還不知,倒是便宜了你兒子。”


    成董良高挑的身體,成波很像他爸的身材,似乎長不胖,“你收拾下,準備吃飯,咱們也算提前過個年。”


    娥子從成波家回來,心情很好,叔叔阿姨沒催自己其他的事情。


    大年三十,她幫爸爸在家做年夜飯,媽媽單位很忙,辦公室的業務人員每到節假時間都下到商場的櫃台去幫忙,不到年夜飯都不許下班。


    媽媽回來了,櫻子看見媽媽就喊起來,“開飯了,媽媽回來,早點吃飯,還要看春節聯歡晚會。”


    爸爸做了一大桌的菜,十幾個菜顏色不一,看著就誘人。


    大弟正強不在家,媽媽今年沒說什麽祝福的話,喊著大家動筷子。娥子在飯桌上給弟妹一人一個紅包,兩個人偷偷看看媽媽,似乎怕媽媽要走一樣,娥子看到媽媽裝著沒看到,兩個家夥趕緊裝口袋裏。


    她又拿出給爸媽的紅包,“爸媽,這是給你們的紅包,不多,是我的心意。”她笑著說。“嗯,過年了,是我孝敬你們的。”


    秦樹青看著大女兒,又是幾個月沒見,似乎女兒又變了,沉穩大氣。他趕緊接過娥子遞給她媽的紅包,向春水這次沒說怪話,“難得回來,你多吃點。”


    娥子心裏鬆口氣。


    吃完飯,弟弟妹妹都去看春節聯歡晚會,把碗筷洗了,回到自己房間。她不是不想看,是不想像個外人一樣坐在那。


    她把稿紙拿出來,放在箱子上,那是她的書桌,坐在小凳上,沒有放字典資料的地方,她就搬了幾個小凳子進來,把各種資料放在每個凳子上,小壁燈是過去妹妹用的。


    筆尖觸在紙上沙沙的響,她一會扭身看著,一會又翻開字典查著。


    “娥子,你在幹嘛?”正低頭書寫的娥子驚詫了下,哦,媽媽在外麵喊:“你不來看電視嗎?”


    裏麵的娥子放下筆,“我不看,你們看吧,”


    “我進來了,”媽媽說著推開門。


    向春水看著,小凳子上正趴在箱子上的娥子,圍著娥子一堆的凳子上都是書書本本的。


    “媽,這是單位的,我正在給單位寫書,”


    “寫書?你?”


    娥子抬頭看著媽媽,臉上沒有表情,“嗯,這個年準備寫完了。”


    向春水有些不相信,“寫完?寫書,你?”她滿腹狐疑的看著娥子。


    “都已經寫了六七萬字了,大概要寫十萬字。廠裏準備印出來放在展覽廳。”


    “你們廠為什麽讓你幹?”向春水難以置信的語氣問。


    娥子不知道怎麽回答這個問題,她看著媽媽。她一點也不關心自己,一點也不為自己進步感到驕傲,就是懷疑,跟那些背後說閑話的人一樣,不相信別人會努力。


    她低下頭,有些委屈,很久都沒這樣的感覺了,“不為什麽,廠長交給我了,我就要做好。”她低聲說。


    “噢噢噢,那你就好好做,那個,你看,這個,這是我請人給你做了條冬裙,明天你穿上,過年了,圖個新樣。”


    “媽,我都工作了,想穿自己買,再說,我不喜歡穿裙子,”娥子說著違心的話,成波說她穿裙子好看。


    “我都做了,你妹妹也有,你和妹妹都穿上,”


    “嗯,好吧!”娥子不想太拒絕,她怕媽媽又變臉,大家都心情不好。


    向春水坐到了小床上,娥子看媽媽沒走的意思,她站起來。


    “你坐下吧!我跟你聊聊。”


    娥子沒坐。


    “你在單位,嗯,我就是問下,你看你都翻年24歲了,你在單位找對象沒?”向春水覺得自己也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說出來 。


    娥子的身影擋住了壁燈的亮光,她在昏暗中看著媽媽,高高的鼻梁,深深的眼窩,媽媽沒看自己,她想媽媽這時又要說什麽?成波,她怕吵起來,大過年的。


    “媽,我沒在單位找,我想過兩年,工作穩定,”她沒敢說出來,單位那些人都盯著自己。


    “可以找了啊?單位裏,你們單位裏有本事的肯定都有了,要不怎麽沒人追你?你可別對那些沒什麽本事的人有好感,可是一輩子的事情,”向春水小心的斟酌著,“你長得好,就是資本,”向春水說著辦公室上海小張說的話。


    “媽,我知道,我要先以工作為主,”


    “工作是重要,可是有個能幫你的人更重要,你太年輕,還不懂。”


    娥子看著媽媽,那些功利的話讓她煩惱起來,她就納悶媽媽明明也是一個能幹的人,怎麽就看不起努力的人呢?


    “娥子,你看,我們辦公室的那個上海張阿姨,她有個老鄉,是我們總場商業係統的,副局長,他兒子很有才幹,跟你歲數也相當,她給我說了,隻要你同意,你就可以進商業局工作,張阿姨說了,年輕漂亮就是你的本錢,再說你也有能力,是吧?廠長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你,說明重視你呀!”娥子聽著媽媽滔滔不絕的說著,今天媽媽沒有發出歇斯底裏的聲音。


    娥子聽著,媽媽就差說,隻要她同意,那個副局長就可以幫助家裏其他人了。


    “媽,你想過沒?那些人,高高在上的上海人憑什麽會喜歡我?漂亮的人多了去,我算什麽漂亮?還沒有學曆,憑什麽就去商業局?去了幹什麽?”


    向春水看著娥子,這是自己的女兒,從不會考慮自己說的話,她壓著自己的火氣,醫生說讓她不要動不動就上火,對身體不好。


    小張是說那個副局長的兒子初中沒畢業,但是有個好爹,如今工作又好,她老鄉的意思兒子找個本分的,好管,幫著找個好工作能跟他兒子好好生活。那些條件好的看不上他兒子,他幫了忙最後還不跟他兒子了,不劃算。向春水覺得娥子夠條件,她想說動娥子,這樣家裏也會有個靠山,她沒想起她的。


    娥子看媽媽不說話,又說道:“媽,我都大了,你和爸爸不要操心我了,你們管好弟弟妹妹他們就行了。我不想找什麽領導那些人家的孩子,我也不了解那些人,他們是他們,我是我,”


    “媽,我會有出息的,我不想靠誰,特別是不想拿我的人生去下賭注。”娥子堅定地說道。“媽,我是你的女兒,如果我不幸,相信你也難過。”


    娥子說了那麽多,向春水竟然插不上言,她站起來,她怕自己又要爆發了。“隨便你,我反正是為你好。”她拉開門走出去。


    娥子看媽媽出去,把門關上,她又重新坐下,扶著木箱上的大本子,手裏握著鋼筆。媽媽的心思太明顯,就是希望娥子嫁給一個有權勢的,能夠罩住家裏,根本沒想過娥子的幸福。


    她想給爸媽說成波,可是如今成波在那麽偏遠的小鎮工作,雖然升職了,可畢竟他也是底層工作人員,自己還是砧板上的肉,更別說幫家人的忙,她不敢想象,媽媽知道了會鬧成什麽樣,會不會跑成波媽媽那裏去鬧,想到這些她腦袋就大。


    她用手按著太陽穴,搖了搖頭,算了不想了,還是趕緊寫書,她看著自己箱子裏的那一本本寫好的小故事,她要重新連接組裝起來,幹正事吧!


    又拿起筆開始寫起來。


    一晚上的炮竹聲接連不斷,十二點的時候,弟弟妹妹來拉她出去放炮竹,爸爸買了很多種樣式的煙花,院子裏硝煙味濃濃的,整個夜空都是霹靂聲。遠處空中有些人家燃放的煙花很漂亮,娥子跟妹妹翹首看著。


    爸爸搬出來一個大的煙花盤放在門前的花台上,弟弟接過爸爸遞給他的一根煙,媽媽在後麵喊著:“小心點,點燃快往後退。”


    “嗤嗤嗤,呲呲呲”一陣盤旋,然後直衝上天空,在半空中炸開,五顏六色向四周噴散,沒一瞬又往天空上飛旋,又是一聲炸開,五顏六色像天女散花一般噴湧著散開。


    “姐,快看,快看,太好看了,我們家的好看。”娥子笑的,黑暗中,仰望著那被炮竹填滿的空曠夜空,星星躲在了遙遠的雲層裏,新年伊始,舉國舉家都在歡慶。


    站在門廳的向春水看著大女兒那張酷似自己的臉頰,她心中冒出一絲煩惱,她不知道為了什麽這個女兒就是不喜歡自己。從小送回老家,自己也是擔驚受怕很想念,可是接回來後,工作那麽忙,哪裏能顧得上誰的想法?她是老大不就是該幫著自己照顧弟妹嗎?秦樹青怎麽就說自己偏心眼?


    一個大學沒讓去就把自己恨上了。自己不也給她安排了前途嗎?她不喜歡也恨我,給她介紹好的對象容易嗎?也不願意,也恨我。向春水望向那充滿硝煙味的夜空,感覺就像自己的家,硝煙彌漫。


    她走回裏間,電視裏也是鞭炮聲震耳欲聾,她把電視關了,往爐子裏添了些煤,今天白天還在加班,累的腰酸背疼,她想早點睡。剛才給娥子說的事堵在她心口,那麽好的條件,也不願意。


    辦公室小張是上海人,她的老鄉現在是主管他們商業係統的領導,還是總場商業局的副局長,就算他的兒子不怎麽樣,人家爹厲害呀,他還能讓自己兒子吃虧了?小張信誓旦旦地說,隻要娥子同意,她家正強就不愁工作。


    正強今年就畢業了,也麵臨著擇業,她求著小張幫忙,誰知人家給她提了個這要求。向春水也怕副局長家兒子有什麽問題,後來小張說就是文化低點,局長怕找個條件好的他兒子管不住,所以才說低娶一個,她是看著娥子長大的,想幫這個忙。


    向春水還沒跟秦樹青說這事,大過年的,她也不想家裏吵吵鬧鬧的。


    第二天,初一,娥子早早的就被媽媽叫起來。他們家有著規矩,初一早上要早早起來吃餃子和湯圓,餃子是爸爸頭一晚包好的。媽媽喜歡吃湯圓,爸爸經常會給媽媽滾一些放起來,特別是冬天,滾好了放在外麵凍上,吃的時候下幾個放上自製的醪糟,甜甜糯糯的,娥子也很喜歡吃。


    初一這一早,他們是不能睡懶覺,這一天不能潑水不能掃地不能說髒話不能說不吉利的話,小時候誰說了就打誰一下那就叫初一早上開印,一年都不順。這一天都是爸媽幹家務活,不讓娥子姐弟們插手幹家務。


    娥子看媽媽不再提昨晚的事,她也當沒事,妹妹哼哼哼唧唧的起來吃了幾個餃子又去睡覺了,西北的早上七點那就是正好睡的時候,天亮要九點半了,媽媽也沒說她,弟弟爬起來就忙著去放炮,放完炮也來吃了一碗餃子,然後回自己的屋子接著睡覺。


    娥子等著爸爸煮好了醪糟湯圓,吃了一小碗,又吃了幾個餃子。


    外間既當飯廳又當客廳,秦樹青看老婆和大女安安靜靜地吃著湯圓,大女安靜,小女太鬧騰。


    “正強在我哥那也不知道懂事不?早上他要不起來,我哥規矩多。老家會說閑話,說我們不懂規矩。”向春水自語著。


    “你管那麽多,那麽遠的,誰願意說讓他們說去。”秦樹青才不在乎老家人說什麽,離開那麽久了,兄弟情誼也淡了。


    秦樹青看向低頭不吱聲娥子,“娥子,你媽說你在給廠裏寫書?”


    “嗯,寫報告文學,要真人真事,廠裏需要宣傳,放在廠裏的陳列室裏。”娥子抬頭對著爸爸笑了下,說道。


    “真厲害,好好寫。”秦樹青覺得大女越發的清爽了。


    向春水也看了一眼娥子,“你們廠裏讓你寫,有沒有報酬?寫這些東西應該有報酬,廠裏請人得花不少錢的。”


    “你不要一天就是錢,娥子的名字錄在書上,那是一份光榮。”秦樹青對著老婆低聲說,娥子覺得爸爸雖然沒有媽媽有文化,就是個高小水平,可是爸爸卻更懂榮譽感,她想這大概就是爸爸曾經是個軍人吧!


    “有報酬的,廠長說會給,可能沒有給外麵人那麽多吧?”


    秦樹青覺得應該問問娥子一些事情,不然每次有人問到自己,自己什麽都不知道。“那個,娥子,你們檢測室幾個人,檢測室應該算是你們廠比較重要的部門吧?”


    娥子夾了一個餃子蘸了點辣椒油,“我們檢測室兩個人,我一個,還有新來了一個比我小點的,”


    “那個呢?比你大的那個,生了小孩的那個呢?調走了?”向春水在一邊忽然問道。


    “那個,高冬梅調到技術科了。”娥子不想說技術科那曾經是自己的位置,因為沒有後台背景,被人搶走了。她把餃子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向春水說道:“人家肯定有後台。”


    娥子沒接話。


    “你說這幹嘛?娥子別理那些事,你隻要好好的工作,領導會看見的。”


    “嗯,我知道,”娥子沒看爸爸,嘴裏含著餃子答應了一聲。


    “我看你媽他們商場都在賣你們廠的酒,你們酒廠還是下了功夫推廣啊!”


    “嗯,廠裏有分工,能者多勞,多勞多得,我們檢測室相對清閑,但是盯得人多,我現在是班長,要加倍的工作,提高自己對酒的辨識能力,才不能被人頂掉。”


    向春水盯著女兒,她想女兒也不容易,並不是什麽都不懂。


    “爸,我還是我們單位的通訊員,我還在州報上發了很多小文章呢!”娥子喜不自禁的說起來。


    “真的?州報,欸,你們辦公室有沒有州報?”秦樹青對著老婆問。


    “沒有州上的,都是總場的各種報紙,偶爾有那麽一張,也沒注意過。”州上和總場那是兩個地級單位,各管各的,一般都沒聯係。


    娥子還是站起來,到了自己的小屋,從箱子裏拿出自己得獎的雜誌和發表的小說還有自己剪輯下來的報紙作品。抱出來放在桌子上,爸爸拿起來一張一張看著,臉上不自覺露出了驕傲。


    向春水也拿起來看著,唉,為什麽自己看著女兒的成績心情好不起來呢? 要是女兒肯聽自己的話,是不是自己更能挺起腰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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