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看著這沉寂的可怕的房間,沈石溪的心中充滿了無力感。


    從妹妹的去世到一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大事小事他爸媽都徹底吵了個遍。


    兩個曾經看著那麽相愛的人,沒想到有一天,會變得如此麵目可憎。沈石溪感到一種深深的悲哀。


    他在想,若是自己不離開羅河去到新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是不是所有問題出現的原因都是因為他離開了羅河?


    他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就,權當都是他的問題吧。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如同厚重的雲層,壓得沈石溪喘不過氣來。


    電話的震動打破了許久的沉寂,沈石溪的思緒被迫從爭吵中收回。來電顯示是張暢,沒有任何猶豫,沈石溪按下了結束通話鍵。此時的他,一句話都不想說。


    下一秒,電話再次響起。


    沈石溪無奈的站起身,走向廚房。他拿起電話,聲音盡量保持平靜,“喂。”


    “在幹嘛呢,電話也不接。出來喝一杯啊!”張暢的聲音充滿活力,一點沒想到意識到沈石溪這邊的沉重氣氛。


    “不喝了。正煩著呢。”沈石溪說道。


    “怎麽了?今天不是剛回家嗎?不是應該很開心才對?”張暢的語氣中滿是關切。


    沈石溪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他並沒有想過刻意隱瞞,隻是此時他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輕輕搖了搖頭,“回頭再說吧,我現在真的沒心情。我掛了。”


    “等會等會,還有件正事!”張暢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急促,“你上次的設計稿客戶那邊反饋挺好的。但他那邊有幾個新的想法想和你當麵聊聊,看看能不能實現。你看你明天什麽時候有空?”


    盡管他並不想處理任何工作相關的事情,但沒辦法,他沒有選擇。


    “你定時間吧,定好了告訴我就行。”沈石溪說道。


    張暢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沈石溪率先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後,他看到了白漫晴給他發的消息,淡淡的回複道,“還在處理。”


    回複完消息,他沒有立即回到客廳,而是站在廚房裏,凝視著窗外發呆。天色越來越暗,籠罩著一層厚厚的雲霧,似乎一場大雪即將來臨。沈石溪的心情就像這天氣一樣,壓抑而沉重。


    閉上眼睛,他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但心中的波瀾卻難以平息。他想到了明天的工作,想到了自己與白漫晴的未來,也想到了父母的爭吵。這些思緒在他的腦海中交織成一張複雜的網,讓他感到窒息。


    未來會怎樣,他不知道。


    但當前的問題,他需要去解決。


    “大家快來坐吧,飯菜都準備好了!”白漫晴媽媽站在餐桌旁,朝客廳裏的白漫晴、李誌和李東陽說道。


    三人起身,洗洗手,坐在了餐桌旁。


    白漫晴爸爸舉起酒杯,“都是家裏人,也就不說什麽客氣話了。就希望漫朗漫晴你們兩姐妹都能健健康康的,希望李誌能早些回來慶南,希望東陽經常來家裏坐坐。不管以後我們還在不在,希望你們以後都能像今天這樣,互幫互助,互相守護!”


    “爸,說這些幹嘛,我們都會好好的。你們也要好好的。”白漫朗說道。


    “是我,我該謝謝大家,謝謝我最親愛的家人,還有東陽、曉宇和林峯,謝謝你們,成為我的家人和朋友。”白漫晴舉起茶杯,真誠的說道,“我······ ”


    情之所起,白漫晴眼眶開始泛淚,又趕緊睜大眼睛控製住眼淚,匆匆結束自己的感激,“總而言之,謝謝大家。”


    “你們都這麽煽情的話,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李誌打趣道,“我隻能說,我很高興,嫁到了你們白家,有你們這麽好的一家人。”


    當李誌說“嫁”這個字的時候,大家都紛紛笑了起來,氣氛立刻變得熱烈起來。


    “都吃飯,都吃飯。你們再這麽說下句,等會你爸可是要哭了。”白漫晴媽媽說道。


    “叔叔,你這道菜真是絕了,怎麽做的這麽好吃?”李東陽夾起一塊糖醋排骨,讚不絕口。


    白漫晴爸爸咧嘴笑著回答道,“謝謝誇獎,其實就是多放了點愛進去。”


    一句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爸最開心的,就是別人誇他菜好吃。”白漫晴說完也稱讚道,“但我爸做的菜確實很好吃,他的手藝在我們小區裏可都是有名的呢。”


    “不會做飯的畫家不是好老師。”李東陽也不忘幽默一把,“那我可得多吃幾塊,嚐嚐小區第一的手藝。”


    一片笑聲中,白漫晴的爸爸笑得合不攏嘴,“你們都別太客氣,多吃點多吃點。”


    “那是得多吃點。正好我在上海都瘦了,就等著回來吃爸媽做的飯把肉漲回來。”李誌也跟著打趣道。


    白漫朗看著李誌,疑惑的問道,“你哪裏瘦了?”


    “你看你,一點都不關心我。我瘦了你都沒看出來。”李誌撒嬌道。


    “行,你瘦了,那我給你盛碗魚湯吧。”白漫朗邊說邊拿過碗給李誌盛湯。


    白漫晴“嘖嘖”了兩聲,開玩笑道,“姐夫,還是撒嬌男人最好命。”


    “你也多補補。”白漫朗拿過白漫晴的碗,給她盛了一碗魚湯,“你現在可是病號,得多吃點多喝點。”


    “謝謝姐。你也得補補。”


    “還是你好。你都不用撒嬌,就有人給你盛湯。”李誌假裝吃醋道。


    “那誰讓她是我姐姐呢。”白漫晴得意的說道。


    “你倆都得謝謝爸媽,若不是他們早早的把食材準備好了,你們倆鬥嘴也沒得喝。”


    “是是是,謝謝爸媽。”


    飯桌上的談話從未間斷,從工作到生活,從過去到現在,有輕鬆的鬥嘴,也有煽情的感謝,但每一個話題大家都聊的非常愉快。


    突然,白漫晴爸爸想起了什麽,示意道,“我有個提議,我們來玩個小遊戲吧。”


    “好啊,什麽遊戲?”白漫晴好奇地問道。


    “簡單點的,猜謎語,誰猜不出來就要表演一個小節目。”白漫晴爸爸笑著說。


    “那爸爸你打算表演什麽節目?”白漫晴問道。


    “我肯定不會輸。還是你小心點吧。”


    “這個主意不錯,那我來出第一個謎語。”白漫晴媽媽直接出了第一個謎語,“我有一物分兩旁,一旁好吃一旁香,一旁眉山去吃草,一旁岷江把身藏。打一個字。”


    “鮮!”李東陽脫口而出。


    白漫晴媽媽笑著點頭,“沒錯,就是‘鮮’字。”


    大家紛紛為李東陽的聰明才智鼓掌,白漫晴爸爸更是讚不絕口,“東陽真是個才子,這麽快就猜出來了。”


    “主要是叔叔您做的魚太鮮了。”李東陽順勢讚美道。


    接下來輪到白漫晴爸爸出謎語,“那正好我也來出一個。有頭無頸,有眼無眉,有翼無毛,這是什麽?”


    這次大家都顯得有些困惑,白漫朗卻突然笑了起來,脫口而出,“我知道,是魚!”


    白漫晴爸爸驚訝地看著她,“你是怎麽猜到的?”


    白漫朗得意地指著桌上空空的魚碗答道,“因為爸爸你剛才一直盯著這盤魚!”


    “看來你們今天是跟魚杠上了。我可得注意咯。”白漫晴打趣道。


    大家哄堂大笑,氣氛更加熱烈。遊戲繼續進行,每個人都出了自己的謎語,有的簡單,有的複雜。


    輪到李東陽出謎語時,他邪魅一笑,“我出個難一點的。十個加十個,還是十個;十個減十個,還是十個。猜一物。”


    這個問題顯然難住了大家,白漫晴姐姐、姐夫都搖了搖頭,白漫晴父母也顯得有些困惑。白漫晴自然也沒猜出來。


    “猜不到,曉漫快準備表演吧。”白漫晴爸爸起哄道。


    “所以謎底是什麽?”白漫晴問道。


    “手套。”


    大家這才恍然大悟。


    白漫晴隻好表演節目,正想著表演什麽的時候,她突然想起昨晚布置婚禮現場的時候,葉薇送了她一副牌,說可以春節逗樂子。於是又跑回沙發,從帆布包裏拿出一副撲克牌,“我給你們表演一段魔術吧。”


    她熟練地洗牌、切牌,然後神秘地說,“現在,請大家隨便說一張牌。我能知道你抽的是什麽牌?”


    白漫朗隨意的抽了一張。


    白漫晴故作深思的想了想,才緩緩說道,“紅心a。”


    白漫朗把牌展示給大家,正是紅心a。大家都驚訝地看著白漫晴。


    “你怎麽做到的?”李東陽好奇地問道。


    白漫晴神秘地一笑,“魔術的秘密,怎麽能隨便透露呢?”


    “該不會這副牌都是紅心a吧。”李誌漫不經心的說道。


    白漫晴撇了撇嘴,沒想到這就被猜中了。一臉嫌棄的看了眼李誌。


    大家看著白漫晴的表情,再次發出一陣爆笑。晚餐就這樣在歡聲笑語中繼續進行著。


    此時的沈石溪,簡單的煮了三碗麵,推開廚房的門,端到了餐桌上。


    客廳裏,燈光柔和,卻照不亮家中的沉默。他媽媽依舊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前麵。她的身體和沈石溪離開時的姿勢一模一樣,仿佛這期間她就沒動過似的。


    沈石溪走到他媽媽的身邊,輕聲問道,“媽,你還好吧?”


    沈石溪媽媽緩緩轉過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我煮了碗麵,先吃點東西吧。”


    他媽媽輕輕搖頭,“我現在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再怎樣飯還是得吃,不然身體怎麽撐得住。”沈石溪勸說道。


    “我沒胃口。”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多少吃兩口,行嗎?”


    沈石溪伸出手,輕輕拉著他媽媽的胳膊,試圖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他媽媽的身體有些僵硬,但最終還是被沈石溪的堅持所打動,緩緩站起身,跟著沈石溪走向餐桌。


    隨後,沈石溪又朝陽台喚了句,“爸,吃飯了。”


    沈石溪爸爸的身影從煙霧中走出,他熄滅了手中的煙,卻沒有走向餐桌,而是聲音低沉的說道,“我不餓,不吃了,出去走走,透透氣。”


    沈石溪爸爸說完這句話,便起身向門口走去,似乎想要逃離這個空間。


    然而,沈石溪媽媽卻像是被觸動了敏感的神經,她猛地轉身,看著沈石溪爸爸的背影大聲喊道“走吧!走了就別回來了!去見那狐狸精去吧!”她的聲音尖銳而刺耳,充滿了憤怒與不甘。


    沈石溪爸爸的腳步一頓,他轉過身來,眼神中閃過一抹怒意,但很快又被理智壓製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你罵我就罵我,不要捎上別人。我們之間的事情,與別人無關。”


    沈石溪媽媽聽到這話,情緒更加激動起來,“怎麽?你還護著她?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她破壞了我們的家庭,毀了我們的一切!”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顫抖,眼眶也微微泛紅。


    沈石溪爸爸的臉色也變得陰沉起來,他上前一步,與沈石溪媽媽麵對麵站著,聲音低沉而有力,“她什麽都沒做。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我現在也一點都不想和你吵。”


    “你當然不想和我吵,心虛的人,好意思吵嗎?”


    “是,是,我就是心虛了,我就是要去見她,你滿意了吧?一天天的無理取鬧,我真的受夠了。”


    沈石溪媽媽的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我無理取鬧?我為這家付出了多少,得到的就是背叛嗎?”


    兩人的爭吵聲越來越大,沈石溪感到頭疼欲裂。他試圖插話,卻被兩人的爭吵聲淹沒。餐桌旁的空氣變得凝重,仿佛隨時都會爆炸。


    爭吵中,沈石溪爸爸的怒火再次被點燃,“你總是這樣,一點小事就能搞成世界大戰。我受夠了!”


    沈石溪媽媽崩潰大哭,“你受夠了,我也受夠了。你想要什麽?是自由嗎?還是那個女人的溫柔?那你去啊,你去啊······ ”


    沈石溪爸爸的情緒到了爆發的邊緣,他抓起衣架上的外套,“我真是受夠你這種無理取鬧了。”


    “正好,大家都別過了,明天就去離婚。”沈石溪媽媽的嗓音提高到了極點。


    聽到“離婚”二字從她媽媽嘴裏說出來,沈石溪的心沉到了穀底。他感到一陣深深的無力,沒想到,這麽快就走到了這一步。


    正打開房門的沈石溪爸爸頓了兩步,沒有回應,毅然決然的走出了家門。


    門被重重的關上,沈石溪爸爸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沈石溪坐在餐桌前,看著眼前的這碗麵,難以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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